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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刀男-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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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车驶近学艺大学站时,樽宫由纪子探手拿出装在网架里的包。我在她前面下了车,在高架铁道下的商店附近等候,很快樽宫由纪子就出来了。

樽宫由纪子通过自动检票口,来到车站前方的小花坛前。她好像不准备马上回家,凝视着左手上纤细的手表,又仰起脸,与车站的数字钟加以比对。

她大概是在等待着谁。放学后的约会,令人羡慕之至。

不过,如果是叶樱高中的男朋友,没有必要特地在学艺大学站等待,可以从学校直接去涩谷或者其他地方。这样说来,莫非是在其他高中上学的男朋友?不,大学生啊,已经工作的人啊,甚至年长的男性啊,这些可能性也要充分加以考虑。

约定的时间看来是下午五点半。车站顶上悬挂的数字钟从32分跳到33分时,一个男子通过自动检票口,快步走来。他身穿像是名牌的西装,约四十岁左右年纪。

我时而斜眼偷看,倾听着两人的对话。

抱歉,迟到了。谢罪的表情。只迟了两分钟而已。微笑。这样啊。回以微笑。去哪呢?正在想。去吃点汉堡包什么的也不错啊。你请客?

樽宫由纪子和男子步向车站北边,想必是去快餐店。我尾随在后,心中暗想,虽说恋爱不介意年龄差距,但作为男朋友,感觉这男子的年纪差得太多了。我想起了援助交际这个令人不快的字眼,但随即打消。没有少女会在每天往返于家和学校的车站前等候卖春对象吧,而且只是请吃汉堡,不管怎么说也太便宜了。

我走进快餐店。樽宫由纪子和男子已经下了单,端着托盘正要上二楼的座位。我要了热咖啡,一手端着泡沫聚苯乙烯的杯子上楼。

二楼的座位拥挤不堪。我在靠窗的吧台席坐下,一边对太浓的咖啡感到吃不消,一边开始了观察。

两人在里面的桌席相对坐下,男子带着温和的笑容说着什么。店里很吵,我听不清他说的话。

这时,明快的笑声轻轻响起。一直静静倾听的樽宫由纪子,显然很快乐地垂下眼睛,以手掩着嘴角。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笑出声来。男子大概也感到稀奇,一瞬间浮现出困惑般的奇妙表情,但随即回以静静的微笑。无论他是什么身份,看来都与樽宫由纪子关系颇为亲近。

两人约三十分钟后离开了快餐店。我已经跟踪了樽宫由纪子很长时间,继续追踪的话可能会有危险,因此从二楼的窗口目送着他们。两人亲密地并肩而行,步向目黑大街的方向。

看到那样令人心里温暖的情景,我想他可能是樽宫由纪子的父亲一弘。虽然和在沙漠碑文谷时设想的模样多少有些差异,但看来是个温厚体贴的男子,无论何时都显得很年轻,也很注重时尚,很帅的父亲。

做父亲的在车站迎接放学的女儿,在快餐店吃顿饭。因为回家的时候母亲敏惠当然已经做好可口的晚餐在等待,所以现在只用点汉堡包和可乐的便饭。

这多半也是曾经看过的家庭剧里的一个场景。

虽然冈岛部长说下周开始会很忙,但疯狂的月末从第二天,十月十八日星期六就开始了。

为了平安度过这充满喧嚣和混乱的每一天,必须洁净身体,忘记私事,奉献出全部的智慧和勇气。否则,菅原道真公【注2】的御灵恐怕会带来光是想像就非常可怕的作祟。

最初的纠纷是委托某大学某教授撰写的资讯杂志的卷首随笔,原稿至今还没完成。不满于年轻编辑的进展,总大将冈岛部长亲自上阵,连日用催促电话进行攻击。从今天是几月几日如此这般确认了日历开始,询问进展情况、哭诉、隐约的恫吓,冈岛部长使出浑身解数进攻。假如再年轻十岁的话,恐怕连色诱也会用上。

终于某教授投降了,我这一介小卒为了拜领教授颇费心血的贵重原稿,造访了大学的研究室,啜饮着看似研究生的年轻女子送上的微温的绿茶,等了大约两个小时。为什么数学科的教授却不会使用电子邮件呢,我努力想解开这个谜。

接下来冈岛部长对懒惰的批改指导员的攻略(露骨的恫吓和胁迫)也很成功,作为战利品,批改好的试卷陆续送到了冰室川出版社。将与试卷一起寄送给会员的新的教材、月刊、资讯杂志的制作也在顺利进行。

各条战线上我军大获胜利,欢声大作的一刹那,后方的支援部队发生了异变。一部分已经做好版面设计的教材,印刷厂无法制版输出。

跟活生生的人打交道软硬兼施、得心应手的冈岛部长,对于DTP技术的造反也是束手无策。对待技术还是谨慎点好,这可是和动物对抗啊。

印刷厂的负责人长发漫不经心地束在脑后,留着只能给人以邋遢印象的胡子,向冈岛部长说明事态。两种字体混用的话会造成某种异常,字号如此这般,靠着我连发音也不会的片假名名字的高新技术机器总算有了办法。听他的口气,这就像盐放多了饭菜就会变咸一样,非常简单当然的道理。

“你懂他在说什么吗?”负责人离开后,冈岛部长问。

我默然缩了缩肩膀。

冈岛部长揉着太阳穴抱怨道:“以前一说起印刷厂的人,都是胖胖的中年欧巴桑,笑眯眯地过来,最近来的却是像在修行瑜伽的家伙,说的话也不知所云,看来需要配翻译了。”

冈岛部长流露出怀念古老的电脑排版时代的表情。约翰·顾登堡的印刷机普及的时代,靠手写抄本谋生的手艺人也会浮现出类似的表情吧。

除此之外,其他的小麻烦列举起来没个完。我在东京都内到处奔走,处理接二连三的琐事,一连几天在编辑部留到很晚,咕嘟咕嘟累积起了微薄的加班津贴。

就如字面所形容,我忙到连去死的时间都没有,两个周六过去了,还没有顺便去过药店。虽然预定的计划被打乱很讨厌,但不用和医师见面,值得庆幸。

还有一件高兴的事。编辑部也好营业部也好,每天忙着工作,办公用品消失掉一个两个,谁也不会发现。

我入手了一把崭新的剪刀。

【注1】宫崎骏吉卜力工作室出品的著名动画电影,影片充满了童话色彩和温馨的亲情。

【注2】平安中期的著名政治家、学者,因遭谗流放而死,死后怨灵作祟,平安京接连爆发地震、落雷、旱灾、豪雨、大火、疫病等重大异象灾难。后被祗奉为学问之神。

第六节

剪刀和以前的两把品种相同,从刀尖到把手是一整块不锈钢板切分成两片,正中以螺丝固定住。刀锋不是很锐利,用指腹一蹭,只有浅浅的印痕,不会出血。剪刀尖为了安全起见,打磨得很圆滑,即使戳一下指腹,也只会陷下去一点而已。

这是用来裁纸的剪刀,不是切开人的皮肤、插进肉里的凶器。

每天晚上一打工回来,我就抽空在磨刀棒上研磨剪刀尖。过了几天,剪刀尖变得如冰镐般尖锐锋利。这样应该足够了吧。虽说用指腹啊,上臂啊,可能的话用喉咙来试试看也不错,但必须避免把我的血液粘在剪刀上。

我拿出路边拣来的木箱,试着用剪刀去扎。即使不那么用力,也能轻易扎透木板,这样大概没问题了。钝的剪刀有多难用,我是从小西美菜身上领教过的。

剪刀尖磨好了,我取出从药店买来的软布,开始擦拭剪刀。无论是从编辑部偷拿出来的时候,还是磨刀的时候,我都用了手帕或塑料手套,尽可能地慎重对待。不过,什么地方会沾上指纹,我并不明白。

我两手套上编辑部里使用的薄塑料手套,把剪刀打开成十字形,从把手的内侧到螺丝帽,仔细地一一擦拭。皮脂和灰尘也连同指纹一起全被擦得干干净净,举起台灯一照,剪刀闪耀着银色的光辉。

我继续戴着手套,拉出差不多五卷份的粗塑料绳,用剪刀切断。剪刀和绳子一起用塑料袋包起来,放在挎包底部。新的塑料手套连同包装塞在剪刀和绳子的旁边,戴过的手套丢到垃圾箱里。

准备就绪。接下来就是等待机会。

十月将近尾声,到了该穿毛衣和大衣的季节时,冰室川出版社编辑部的战争迎来了落幕。剩下的是种种战后处理,也就是说,一些文件上的手续,和因为残酷的战争而荒废了的编辑部的整理。前者由冈岛部长负责,后者由我们三个打工者负责。

十一月一日星期六,疲惫的编辑部员工几乎都获得了假日,我们三个打工者则准时上班,用半天时间整理编辑部。

我们三个都不擅长打扫或整理,大个子大学生(高桥)从水桶里直接拿出湿透的抹布擦办公桌,摘了黑框眼镜的中年(山岸)到现在还不懂吸尘器的用法,胖子打工族(我)平时运动不足,捆扎资料累得腰都要断了。

一如每次那样,看不过去的冈岛部长一声令下,带着两个今天上班的编辑部员工前来帮忙。也像每次那样,冈岛部长的手法是最漂亮的。

“抹布要拧过了再用。喂,拧啊,再用力拧。所以说啊,这么滴着水可不成。”

“用心记住吸尘器的用法。扫除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哦。在家没干过?偶尔也给老婆帮帮手怎么样?”

“我说你啊,这么多杂志捆一起可不行,不可能拎得动吧。纸捆是这个世界上最沉重的东西。一半就好了。喂,重新捆一次。”

“喂,可燃垃圾和不可燃垃圾要好好分类,这是常识啊,常识。”

我对冈岛家的媳妇抱有深切的同情。虽说是否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还不知道。

编辑部终于恢复了秩序。我和另外两人分头把大型垃圾袋十袋份的垃圾丢到外面的收集所。垃圾大部分是纸屑,无纸化社会目前还不可能到来。

回到编辑部,准备回家时,我过去冈岛部长那边,告诉她下周开始希望获得三天左右的早退。

“可以。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了。”冈岛部长爽快地答应了。大概因为办公桌擦拭得很干净,桌上放置的物品也收拾得整整齐齐,她感到很满意吧。

“或许你不会透露,不过,是什么事呢?和恋人约会吗?”冈岛部长泛起微笑,向我问道。

我略一思索,答说:“是啊。”    棒槌学堂·出品

可能这是个相当意外的回答,冈岛部长流露出吃惊的表情。我稍施一礼,离开了编辑部。

回公寓的路上,我顺便去了药店。顺着杀虫剂和害虫驱除剂的货架看过来,最后入手了一盒杀鼠剂。我很中意杀鼠剂的名称“kill moa”,杀气凛凛。

杀鼠剂盒子的前面,绘有两眼打上叉,头戴天使之轮的老鼠插画。这是可怜的鼠公像主耶稣般升天的图画。

回到房间,我把杀鼠剂倒到碟子里。红色的小块从盒子里咣咣地倾泻出来,堆在碟子上看时,除了似乎有毒的刺眼红色,看起来就像雏霰【注1】或者金平糖【注2】。我拿起一块放到嘴里一尝,没有雏霰那么坚硬,也毫无金平糖那般甘甜。这种无味无臭的东西,老鼠会很爱吃吗?还是说,只是我尝不出滋味而已,对老鼠而言,却是极上的稀罕美味?

我就着玄米茶服下一盒分量的杀鼠剂,然后拿着预备呕吐之用的塑料袋来到床前,仰卧着静待杀鼠剂效力发作。

然而,三十分钟过去了,一小时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没有恶心,也没有痛苦,只在左胸附近有类似重压的感觉。

“你真笨。吃了杀鼠剂胸口怎么会有压迫感?那是你的错觉,类似安慰剂的效果。”医师一脸愕然地说。他像挥舞讲鞭似地挥着手里的圆珠笔,开始了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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