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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老曾提到败草丛生的藏经楼,我不仅想起山城电影院那个大坑来。
虽然山城电影院并非文物,不受《威尼斯宪章》的约束,但最近有人主张移到大学城去重建,还是给我非常可笑的感觉。
看到报纸上那幅富丽堂皇的山城电影院重建效果图,我完全无法接受。也许那个那个异地、异形的电影院,不取名为“山城电影院”,才是真正对重庆文化的一种尊重,才是对当年参加山城电影院建设的几万市民的尊重。
我宁愿看到在现在两路口那个巨大的臭水坑边立着一个石碑,上面刻着:“这是一个坟墓,它埋葬着重庆现代历史上最优秀的标志性建筑”。
周围的民房灯光渐稀,一路已经没有几个人,直到停车场里,才有人注目我们浑身的肮脏。
坐着潘天棒的车到达老曾家,小敏一路上捧着手镯看,老曾始终闭着眼睛养神,我则一直在注意四周的人群与车辆。确实,正如老曾所承诺的,没有任何麻烦跟随我们,他到底是想了什么办法?
到了老曾家前,大家在车里用湿纸巾擦干净了脸、头发和手,尽量将肮脏的衣物整理了一下,才进入老曾住的家属楼。因此,守门人没有注意到我们的特别。
乘电梯上楼,四个人飞快地洗完澡,小敏把她爷爷留下的线索交给我和老曾分析,然后给大家洗衣去了。潘天棒殷勤陪着她。
坐在客厅沙发,我展开那张纸,突然发现我们在洞里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纸的一角上,标着一个模糊的“柒”字!
我马上递给老曾看:“老曾,难道这是第柒号图的位置?”
老曾接过去一看,一拍腿:“对了!在洞里我也没有注意到这个标记,刚才一直在担心两件事情,这下就解决了!”
我奇怪地问:“你担心什么?”
老曾说:“你没有想到吗?这首诗如果讲的位置有复杂路线,没有地图怎么找?另一个,以前每次发现的线索,都有解开其他图纸上暗记的方法,这次为什么没有?我正担心七号图纸不知道显影方法呢。原来,六、七号图纸是同一批东西,小敏的爷爷把六号图发现的黄金,转了一部分去七号图的位置!”
“别高兴太早了,老人家,这首诗很难解,”我提醒道:“我翻来复出想了很多次,没有发现任何机关。如果不是机关诗,当谜语诗解也仍然解不开。仅从字面上讲,感觉只是小敏的爷爷怀才不遇的感叹而已。”
老曾取出一套茶具,泡起茶来,不紧不慢:“小敏的爷爷当年留下这些线索,应该是留给他两个儿子的。一个是小敏的父亲,另一个是小敏的叔叔,估计家学影响,都比较熟悉中国古文化,但应该都不可能像我这样深入。因此,线索绝不可能非常难。记得我们解开的那些谜底吗?稍有些知识,了解40年代的重庆就可以对付了,所以你要有信心,试着用字面来分析一下看看吧。”
老曾就是会鼓励人,特别是他先吹嘘了自己之后。
我试着逐句解释:“‘金碧台下波涛滚’,这句应该是指金碧山下面对的长江;‘八省商贾门重门’,这句应该是指下半城的商业很活跃吧?”
“要知道,湖广会馆以前又称八省会馆,是八个省的同乡会所在地,‘八省商贾门重门’,指的是当年的湖广会馆的规模很大。”
“‘磨剑归时难用武’,这句有点怪,小敏的爷爷是书还没有读完时,就投笔从戎的,说成‘磨剑归来’好像不确切吧?”我问道。
“是的,这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之一。”老曾端起杯子呡了一口:“下一句也奇怪,‘人微言轻’,应该是指有政见,却不能得到采纳,小敏的爷爷做警察局长的副官,并不是有政治主张的人,用这个成语也奇怪。”
“‘人微言轻宅井深’,这个宅井深,是指躲起来遁世呢,还是指官场黑暗呢?诗意也不清楚。”
“对了,既然这两句诗不贴切,机关就应该在这里了。前两句只是指的大地名而已,我猜想,应该是在湖广会馆那里着手才对。”
潘天棒走过来,听到提及湖广会馆,问道:“又是湖广会馆?你们不是去过吗?”
老曾讲:“上次是在湖广会馆背后的暗河洞里,这次可能在湖广会馆里面。你的熟人能帮上忙不?”
潘天棒得意地笑了:“放一百二十个心,那个馆长是我驴友,一直说有机会请我去喝他们几千元一顿的啥子汤呢,包我身上好了。”
“那好,今天已经太晚了,你明天联系他帮帮忙。明天是周五,你们两个早点下班嘛,我们一起去湖广会馆一带走一下,看看有什么线索。”
在老曾家睡了又一个不踏实的觉,匆匆上班去,一直忙到下午两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处理,潘天棒的电话就已经来了:“忙完没有?我今天帮老曾把家搬回去了。刚才联系上在湖广会馆当馆长的朋友,我给他讲,老曾要写本关于下半城方面的书,我朋友就答应陪我们四处走走,你动作快点,我来鑫隆达接你。”
失踪的上清寺(五十)
把工作交待给同事,下到楼底,潘天棒的车已经在等着了,老曾和小敏已经在车上,后座上放着老曾的登山包。看来,老曾对找到藏宝点是充满了信心的。小敏笑嘻嘻地对我把两只手晃了一晃,原来她两手都戴上了手镯,一只是昨天找到的,另一只估计是她随身带来的,两只的色泽,大小都非常接近,果然是一对。
我问天棒:“对你的朋友撒谎不太好吧?”
老曾笑道:“巧了,我本来就准备写一本关于重庆下半城的书。”
车到湖广会馆侧面的广场,一个笑容可掬的年青人在等我们。
潘天棒停好车,向那个年青人介绍:“这是老曾,文史专家,为了写下半城的书来的,另外两个,一个是我好朋友,一个是我的,这个这个,也是好朋友。”
然后又向我们介绍年青人:“这是我的朋友二峰,是这里的馆长。”
“欢迎欢迎,来一起喝杯茶吧。”二峰很热情。
我们在停车场边上的茶楼坐下品茶,还没有来得及说来意,二峰先开了口:“曾老师,我正在为一件事情发愁呢,你来了,正好请教。”
老曾端起茶:“不敢当不敢当,关于湖广会馆你们才是专家,我了解的只是些野史。”
二峰说:“您肯定知道以前重庆的巴渝十二景吧,其中一个就是‘青狮白象锁大江’。”
老曾说:“知道一点,传说乾隆年间,重庆长江两岸分别兴建有一座青狮、白象,正好守住长江的好风水,现在南岸的慈云寺前青狮重修了,但这边白象街的白象却早就消失了。”
二峰说:“对了,这就是我头疼的地方。区政府准备重修白象,完善以前的巴渝十二景。我负责选择白象的造像方案与安放地址,但查不到有关资料,乱造一个会被行家笑话的。”
说着,二峰拿出一份白象的设计图给老曾看,画上白象昂头嘶鸣,一看就是现代的画法。
老曾说:“这个白象感觉不对。青狮白象对应,是典型的佛教文化。普贤骑白象,文殊骑青狮。这个白象的样子,一点佛教文化的气质都没有。”
二峰搔搔头:“对啊,如果能证实白象与佛教有关系,这个设计就应该严格按佛教的造像标准来做了。”
老曾说:“多半有关系!在明末真有个庙,名字无法考证,估计供的普贤菩萨,庙前有一白象池,清初到开关时,逐步毁庙填池,留下街名。我建议设计时参考普贤坐骑来设计。”
“那安放地点呢?”二峰接着问。
“湖广会馆这里,一边有白象街,另一边在解放前的地图上有报恩寺,报恩寺是华岩寺的下院,你可以向华岩寺的方丈道鉴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再定地址。”
我插话道:“记得2005年的晚报上,曾经登过一则消息,说是有老年人记得,白象的位置就在朝天门汽车站第二货场底楼下面。原来重庆没有专门的客运码头,就靠现在的八码头搬运水泥砖石。因为上面有头象,所以又被称为‘象鼻子码头’。上世纪50年代修公路、搞绿化,白象也在此次公路改造中被掩盖住一部分,70年代另一次公路改造彻底埋葬了白象。报上那个老年人记得,每年涨洪水时,象都要被淹,水退后象身上长满了草。不知什么原因象背上总是向外渗水,所以那里的草长得特别好。如果位置是在哪里,就对应着了报恩寺,而且这个位置也和慈云寺的青狮相对,只是离白象街太远了。”
“这个说法有可能对,不过五、六十年代还在的说法没有证据,我小时常在那里玩,没见过有象。但象鼻子这个地名我听说过,在过去港务监督安喇叭那个地方,现在没有了。”
“太感谢你了,我这几天就去问一问。曾老师,你希望了解哪方面情况呢?下半城这一边,区政府准备下大力气改造,但修旧还旧,力求保持下半城的原貌,所以我也花了些时间来调研,希望能帮上你的忙。”
潘天棒插上话来:“二峰,你们重修湖广会馆,发现了什么藏宝没有?”
二峰说:“藏宝?倒是在排水沟里找到过一块古匾,现在已经挂上去了,为了避免破坏文物,我们没有随便破坏地基的。”
老曾向我看了一眼,然后开口讲:“我今天来的意图,主要是了解明玉珍或者大夏国与湖广会馆的关系。”
老曾并没有提诗的事情,湖广会馆他来过很多次了,相信他已经了如指掌,无须再问。但扯到明玉珍大夏国与湖广会馆的关系,真让我奇怪,这两件事情沾不到边啊。
二峰笑了:“这方面的确了解的人不多,我正好收集了些资料。传说大夏国的都城就在湖广会馆一带,可惜明玉珍这个皇帝做得清廉,没有大兴土木,所以大夏宫殿没有留下什么遗迹。对了,湖广填四川第一次,其实和明玉珍有关系的。”
这个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禁问道:“湖广填四川,应该是清朝初期的事情啊,关明玉珍什么事呢?”
“其实,明玉珍那时已经开始了,在元末明初时,明玉珍家乡,湖北黄州麻城就来了不少移民,曾老师知道‘麻乡约’吧?”
老曾说:“麻乡约,是中国最早的民间邮局,全称是麻乡约大帮信轿行。明清两朝,麻城孝感到重庆的移民很多,由于思念家乡,每年都要推选人员回故乡探望,往返带送土特产与家书。长此以往,就形成了麻乡约。这附近有一个邮局巷,就可能和麻乡约有关系。”
“对,麻乡约里的麻乡,就是指的黄州麻城。湖广填四川第一批来重庆的这些人,大多是明玉珍的同乡,湖广会馆的建立,也是他们为先,然后才逐渐成立了其他省的会馆。”二峰说道。
“还有另一种说法,麻乡约姓陈,面上有麻子。乡约是一个地方小负责人的官名,陈因为办事公道,被大家称为乡约,加上脸上有麻子,故称麻乡约。”
“明玉珍死后,有许多国库的黄金没有找到,你知道这件事情不?”潘天棒总是那么急迫。
“当然知道,我一直怀疑,湖广会馆当年建在这里,建在大夏都城这带,就是有可能为了方便明玉珍的同乡人寻找大夏国失踪的这批宝藏。”
“那你有啥子线索没有呢?”潘天棒追问道。
“我有啥子线索还告诉你啊?早就自己去挖了。”二峰笑起来。
老曾问道:“二峰,麻乡约私人邮局老板陈洪义,当年就应该住在这一带,他的故居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