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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这个黄昏来临的时候,朱木正在商城大学体育馆里陪好友吕笙南打乒乓球。吕笙南去年在美国纽约州立大学读完心理学博士,回母校任教。他俩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就是打乒乓球。
此刻,这局球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20:18。他们没按比赛规则,而是一局打21个球,朱木落后。朱木拈着球蓄势待发,他的神态很轻松,轻轻地吹着口哨。
“阿南,”朱木抛着球,谈笑自若,“你打球有个特点,后势不足。刚开始几场球你打得很轻松、很精彩,但越往后你的状态越差。你是个心理学家,对自己的心理状态应该比我了解。不信,咱们打个赌,我赌我这个球你绝对接不住!”
吕笙南一直很从容:“是吗,跟你赌了!”说完全神贯注地盯着朱木手里的球。
朱木“嘿嘿”一笑,猛地把球削了出去。吕笙南采取守势,横拍一挡,却没能改变球旋转的方向,球弹在了网上。吕笙南淡淡地一笑:“再来!”他脸上一派从容、平和的神情,事实上,朱木也很少见过吕笙南有过焦急、忧虑之类的表情,仿佛任何时候的任何事情都在他掌握中。
“没用的,阿南。”朱木的神色更加轻松,“第一个球你没接住,第二个球你就更不可能接住。我这次还发一模一样的球,你可以验证一下。”说完又把球削了出去。
吕笙南紧紧盯着球飞行的轨迹,待球弹起,满怀信心地一扫,准确地把球打了过去。可惜他过于谨慎,球虽然打了出去,却弹得有点高了,朱木呵呵一笑,猛抽一记,吕笙南又没接住。
“20:20,只剩下最后一个球了。”朱木说,“还是我发球,你对我的旋球缺乏免疫力,基本不用打了。”
“打!怎么不打!”吕笙南自信地一笑,“最后一个球,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朱木戏谑般地撇嘴:“这可是你说的!这回我一发完球就把球拍扔了,你能接住就算我输!敢不敢打赌?”
“什么赌注?”
“打完球再定,由胜者定。无论什么赌注。”
这回吕笙南犹豫了一下:“你小子不会像上次一样让我约数学系最丑的女生喝卡布其诺吧?喂,我现在可是人民教师哦!”
“打过再说!打过再说!”朱木呵呵地笑着,他想起了捉弄吕笙南的一幕,“这回肯定不是女学生。”
“女校工?”吕笙南呻吟了一声,“赌了,就不信输给你!”
“好!”朱木喝了一声,“嗖”地把球旋了出去,随即球拍重重地在球桌上一按,背着手望着吕笙南。
吕笙南脸上终于呈现出凝重的神情,小心翼翼地盯着球,突然被球拍的响声吓了一跳,这时球已弹起,他心一横,把球抽了过去。结果两人四只眼睛盯着那球,愣是不知它飞到了哪里。两人呆呆地对视了半天,一齐捂着肚子大笑。吕笙南把球拍一扔:“不打了!天太热,喝一杯去。”
两人到洗浴室冲了冲澡,换上衣服,然后来到休息室。休息室里有两台大功率空调,朱木一进门就打了个寒战,冰冷的空气中仿佛潜伏着一股死亡的气息在他周身萦绕。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呼吸猛然间开始急促,他定定神,叫了杯绿茶在沙发里坐下。过了片刻,吕笙南端了杯可乐,拎了两份报纸也坐在旁边,随手把一份报纸扔给了朱木。朱木翻动着厚厚一沓数十版的《商城都市报》,懒洋洋地说:“我说怎么感觉身上有股凉气,原来是这份报纸在作怪。呵呵,阿南,你听说了吧?网上的BBS都在流传这份报纸带有一种诅咒。”
吕笙南呷了一口可乐,斯文的脸上闪出一种嘲讽:“这些你也信?你忘了我是学什么的了,这社会中的一切行为都可以用弗洛伊德学说和马克思理论来解释。”
“嗯,难说。”朱木皱皱眉,“也许是省市两大报业集团之间的恶性竞争吧!记者们不就喜欢造谣嘛!对了,你回国以后谈女朋友没有?想起大学时代,要不是大四你谈了女朋友,咱俩的关系连寝室兄弟都要往那方面想了,呵呵,真他妈的!”
吕笙南也笑了:“还不是因为你对女生们瞧不上眼嘛,差点儿连累了我。哎,自从十年前和家乡的那个女孩子分手以后……人生啊,总是有些刻骨铭心的痛让人终生难忘。”
“当初你们是怎么分手的?”朱木好奇地问,“这个问题我追问了七八年了,从商城问到纽约。”
吕笙南竖起一根手指,指了指耳朵:“嘘——听。”
朱木愣了愣,凝神一听,休息室里若有若无的音乐开始清晰: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爱与恨都抹不去……
朱木摇摇头,发现吕笙南已听得痴了,只好无聊地翻动报纸。忽然,一个熟悉的词组溜过他眼睛,他呆了呆,好像是“财富广场”四个字。
“财富广场是我的产业,公司总部所在地,不会出什么事吧?”他翻回报纸,这一版是股市专版,由报界名人周庭君主持的“聚股生金”。关我的财富广场什么事?他仔细寻找,果然在一篇占了半个版的股市评论中找到了“财富广场”这四个字,奇怪的是这四个字分两行夹在内文中,而且被加黑了。
朱木开始狐疑,报纸上除了标题,内文怎么会被加黑?他开始关注这篇评论,立刻发现还有几个字或词组被加黑了,而且是一种有规律的排列:第一行的第一个词“今日”被加黑,第二行的第三个词“18:30”被加黑,第三行的第五个字“苏”被加黑,第四行第七个字“霓”字被加黑……整组被加黑的字在内文中呈现弧形。朱木一个字一个字地串读出来就成了这样一句话:今日18:30苏霓将死于财富广场!
朱木只觉密集的冷汗从全身的无数个毛孔猛地迸发出来,他失声惊叫:“今日18:30,苏霓将死于财富广场!”
正沉醉在音乐中的吕笙南身体一哆嗦,猛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苏霓?苏霓怎么了?”
朱木手指颤抖着,慢慢地把报纸推了过去。他发觉自己的手臂抖动得厉害,手臂上的神经似乎脱离了大脑,在自由的跳舞。吕笙南盯了朱木一眼,伸出一根手指推了推眼镜,把报纸接了过来,于是,这一串神秘的咒语映入他的眼帘。吕笙南专注或者说失神地看了很久,他的肌肉没有颤动,甚至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波动,可是凭着朱木对他的了解,能够感觉出他在努力压制着一种情绪,愤怒。是的,愤怒。很奇怪,但朱木能够感觉到他在愤怒。
“你……认识这个苏霓吗?”朱木小心翼翼地问,“看名字,好像是个女人。”
吕笙南摇头,甚至还笑了笑:“不,没听说过。阿木,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当然奇怪。”朱木说,“何止奇怪,简直是史无前例的震惊。第一,报纸上,或者说股市评论中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信息;第二,报纸上,我们国家的报纸上,它怎么敢出现这样的信息;第三,苏霓是谁?”
“还有一点。”吕笙南猛地灌了一大口可乐,“谁能够预告一个人在几点几分死亡?就算是凶手杀人也很难这样准点。”
朱木怔怔地望着他:“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弗洛伊德和马克思可以解释这个现象吗?”
吕笙南怔了怔,苦笑一声,正要说话,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过来看了看,狠狠地按下了接听键,朝朱木做了个接听电话的手势,边听边疾步走了出去,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朱木听到他说了一句:“下午我在陪一个朋友打乒乓球,手机在储物柜里锁着!”
这时两人异常的议论惊动了邻桌的一对男女,那个女孩子盯着朱木英俊的脸,巧笑倩兮地侧过身来问:“刚才你们好像说谁谁即将死去……”
朱木漠然地把报纸推了过去,那女孩子睁大眼睛搜寻片刻,突然惊叫一声,随即紧紧捂住嘴巴,惊恐地望着对面的男友。片刻之后,整个休息室的人都看到了这则恐怖的信息,一时间议论纷纷。
“现在几点了?”有人问,“到财富广场看看不就清楚了吗?说不定是报社的人在搞恶作剧。”
朱木如梦方醒,掏出手机一看,六点整,离预告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半小时……从商城大学到财富广场……朱木“腾”地弹跳起来,狂奔了出去。
当朱木跑到停车场钻进自己那辆心爱的法拉利跑车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从这里到财富广场大约十二公里。可是在大都市下班高峰期的十二公里究竟有多远是很难想象的,朱木在铁桶般的钢铁洪流中左弯右转,在身后司机不断爆发的国骂声中终于在六点二十五分到达了财富广场外的路口。
财富广场是32层的商务大厦。这座大厦是朱木父亲一生的心血,也是这座城市的一座标志性建筑,每年为公司带来上千万的收入。朱木的财富集团公司总部就设在这座大厦中,占据了整个21层。当朱木艰难地驱车抵达财富广场边缘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寸步难行了,因为此刻广场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群和车辆,混乱的秩序简直可以用骚乱来形容。
广场上,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份《商城都市报》,凑成堆,聚成团,拥挤成一锅稀烂的糨糊,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朱木注意到他们溢着红光和热汗的脸上爆发着一种残忍的兴奋,好像古罗马角斗场里的观众在期待着一场令人惊奇的同类间的厮杀。大厦的保安们正在努力地维持地下停车场通道的畅通;几十个交通巡警正在口干舌燥地疏散人群;另有几个身穿《商城都市报》马甲的人站在几张椅子上,手里举着扩音器在大声解释:“市民们,朋友们,这次的事件是我们工作中的失误,是印刷错误造成的,纯粹是意外!报纸上刊登的事不会发生,请大家尽快离开,不要阻碍交通!市民们,朋友们……”
巡警们不知从哪里也搞来一个扩音器,正声嘶力竭地喊:“违章停放的车辆立即离开,否则立刻开罚单,立刻拖走!”
然而人群没有丝毫的疏散,时针已经指向六点二十五分,仅剩五分钟就能证明这件闻所未闻的奇事,谁会在乎再坚持五分钟。朱木的法拉利早已被堵得进退两难,他干脆从车里出来,掏出手机给大厦的保安部沈经理打电话。刚接通电话,朱木的听筒里传来一声简短愤怒的“喂!”,把朱木震得耳朵一阵麻木。
“喂!你他妈快说话!”
朱木冷冷地回敬了一句:“有你这样的保安部经理,我他妈现在说不出话了!”
“老……老板!”
朱木叹了口气:“我现在被困在财富广场,你是不是还坐在办公室里?现在,你立刻派人用隔离线把广场上的人分割开来,防止混乱挤伤。如果广场上引发混乱导致伤亡,你唯一的选择就是从你舒服的办公室里跳下来……”朱木顿了顿,“站到大门口干门卫——”
这时,朱木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异常,一种在阳光里也使人浑身发冷的惊悚。他努力去触摸这种感觉,略一回味,这才发觉财富广场已安静了下来,他惊讶地发觉整个人群都仰起了脖子,上千双目光对准了天空中的一个焦点。他慢慢抬起头,然后,是线条起伏的顶楼切割开了灰黄的天空,就在那个清晰的切割线上,飘舞着一个白色的人影。
在一百多米的高度上,那条人影仿佛是个虚假的幻影,然而广场上重又沸腾的杂音证实了朱木的视觉。
“那是个女人!”一个中年妇女展开手里的报纸,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她一定就是苏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