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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托马斯之前的看护没有人坚持过六个星期,这些辞职的人确切地说是被开除的。
“好吧,你怎么跟他们说的?”
“我告诉他们给我几分钟时间,让我先来看看你是否穿好衣服,然后他们就可以上来。就这样。”
“你没有问我就自作主张。真是太感谢你了。”
托马斯向后退了几步,朝着狭小的楼梯向楼下喊:“上来吧,先生们。”
“他们跟你说了些什么,是不是?”莱姆说,“你有事瞒着我。”
托马斯没有回答。莱姆望着那两个人走上楼来。他们一进房间莱姆就先开口了。他对托马斯说:“拉上窗帘,你已经太打扰那两只鸟了。”
这句话的实际意思是,他已经享受够上午灿烂的阳光了。
说不出话。
嘴上贴着的胶带又臭又粘,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比起手腕上冰冷的金属手铐,比起抓在她双肩上的短而粗壮的手指,这种滋味更让她感觉到绝望无助。
那个出租车司机仍然戴着滑雪头套,带着她钻下一条阴暗潮湿的长廊,穿过一排排管道和水管,来到一座办公大楼的地下室。但她不知道确切的地点在哪里。
如果我能对他说话……
T。J。科尔法克斯是个专家。摩根·斯坦利公司三楼的大腕。一个谈判高手。
钱?你要钱吗?我给你钱,很多很多钱,小子。多得数不过来。她把这番话想了十多遍,同时拼命想抓住他的眼神,好像她能把这番话输送到他脑子里一样。
求……求……你,她无声地乞求。她又开始想到她的401(k)退休储蓄基金【注】,她可以把她的退休金全给他。哦,求求你……
【注】:美国一项重要的保障退休人员收益的延税储蓄计划,约有四千两百万人参加,资产储备总值超过两万亿美元。
她想起前一天晚上的情景:那个人看完焰火后转过身来,把他们拉下车,给他们铐上手铐。他把他们塞进后备箱里,然后重新开车上路。起先是粗糙的石头路和破烂的沥青马路,然后经过一段平坦的路面,车子又开上另一条坑洼不平的道路。她听见车轮急速转动时发出的呼呼声,知道车子正经过一座桥梁。然后车子又转了几个弯,再经过几段糟糕的路面,最后,终于停了下来。司机下了车,似乎去打开一道栅栏或一扇大门。他把车开进了车库,她想。城市的喧嚣突然被切断了,而车子噗噗排出的废气一下子多了起来。这是因为四面都被墙壁封闭的缘故。
接下来,出租车后备箱的盖子被打开了。那个人把她拉下车,从她的手指上撸下那只钻石戒指放进口袋,然后带她沿着画满幽灵般面孔的墙壁往前走。墙上有几双已经褪了颜色的眼睛失神地盯着她,一个屠夫,一个魔鬼,三个悲伤的孩子——全都被漆在那斑驳破败的泥灰墙上。他拖着她下到一个充满霉味的地下室,把她丢在地上。他橐橐地走上楼去,将她留在黑暗里,被腐肉、垃圾等散发的恶心气味包围着。她在那里躺了几个小时,睡着了一小会儿,大部分时间都在哭泣。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将她惊醒,那声音就来自附近,像是一次猛烈的爆炸。此后她就更难睡着了。
半小时前,他又回到她身边,让她重新躺进后备箱。他又开车走了二十分钟,来到这个鬼知道是哪里的地方。
他们现在是在一间幽暗的地下室里。地下室中央有根粗大的黑色水管,他把她铐在水管上,抓住她的双脚笔直地往前拉,把她调成坐姿。他蹲下身,用细绳子把她的双腿捆绑在一起。因为他戴着皮手套,这花了好几分钟时间。捆好后,他站起身,盯着她打量了好一阵,再俯身向前,把她的上衣扯开。他绕到她背后,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到他的手放上她的肩膀,正在摸索、揉搓她的肩胛骨。
她不停地哭喊着,被胶带封住的嘴巴不断发出哀求声。
她想得出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
那双手沿着她的肩往下移动,然后从手臂下环绕到她身体的正面。但是他没有碰她的乳房。那双手像蜘蛛一样爬过她的皮肤,像是在寻找她的肋骨。他戳戳她肋骨,又轻轻地抚摸起来。T。J。浑身颤抖,挣扎着想躲避开。但他紧紧地抓住她,抚摸得更快了,手掌上也加大了力度,以感觉那肋骨的弹性。
终于,他站了起来。她听见后退的脚步声。有好长一段时间,地下室里一片沉寂,只有中央空调和电梯运转的吱嘎声。突然,从她的身体后方传来一个声音,吓得她发出唔唔的惊叫。那个声音不断重复着,刷拉—刷拉。听起来很熟悉,但她无法判断那是什么。她试图回头看看他在干什么,但她做不到。那是什么东西?她听着这有节奏的声音,一次一次又一次。这让她回想起她母亲居住的地方。
刷拉—刷拉。
那是某个星期六的早上,在田纳西州贝德福乡下的小木屋,她母亲把一周唯一不必工作的一天全都投入到打扫家庭卫生中。T。J。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跌跌撞撞地下楼去帮忙。刷拉——这段回忆让她又哭泣起来。她听着这声音,想不通究竟为什么,这个人要如此小心翼翼、一丝不苟地用扫帚清扫地下室的地面。
他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惊惶和不安。
某种你不常在纽约市凶案组警探身上发现的东西。
朗·塞林托和年轻的班克斯——他的名字是杰里,不是厄尼——坐在莱姆用他那乱蓬蓬的脑袋指点的地方:一对满是灰尘、坐上去很不舒服的藤椅。
自从塞林托上次来访到现在,莱姆的变化很大,使他难以掩饰自己惊讶的表情。班克斯虽然没有可以参照比较的标准,但也同样感到诧异。这又脏又乱的房间,这游移不定、充满戒心地望着他们的目光,还有那股味道——一股内脏的气味围绕在怪物般的林肯·莱姆周围。
他现在非常后悔让他们上楼来。
“你为什么不先打个电话过来,朗?”
“因为你一定会叫我们别来。”
这是实话。
托马斯正要往楼梯走,莱姆抢先一句拦住他:“不,托马斯,我们用不着你麻烦。”他记得这个年轻人每次都要问客人吃点或喝点什么。
这个该死的好事的家伙。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身材魁梧、衣服皱巴巴的塞林托——一个有着二十年警界资历的老手——低头望着床边的一个盒子,想要开口说话。不过不管他原本打算说什么,都被落入他视野的那堆一次性成人纸尿布打断了。
杰里·班克斯说:“我读过你的书,先生。”这位年轻的警察有一双笨手,刮胡子的时候在脸上划出好几道伤口。不过,他额前那一绺翘起的头发还真好看。天哪,他看上去就像十二岁的孩子。莱姆心想,世界在一天天变老,世上的人却似乎越来越年轻了。
“哪一本?”
“嗯,当然是你写的关于犯罪现场的书。不过我指的是那本有图画的,好几年前出版的那本。”
“那本书里也有字。实际上,它绝大部分都是字。你读完了吗?”
“哦,那当然。”班克斯很快说。
在这个房间的一面墙边,堆着一大堆没卖出去的莱姆的书:《犯罪现场》。
“我不知道你和朗是朋友。”班克斯又说。
“哦,朗没翻出他的毕业纪念册给你看过?没指给你看那些照片?没捋起袖子给你看他的伤疤,说这些是和莱姆在一起时留下的?”
塞林托没有笑。好吧,既然你喜欢,我可以叫你更笑不出来。莱姆心想。那个老家伙正在他的手提包里翻找着什么。他究竟带了什么东西到这里?
“你们在一起搭档了多久?”班克斯找了个话题问。
“这种说法不太对。”莱姆说着,抬头看了看钟。
“我们不是搭档。”塞林托说,“我在凶杀组,他是侦查资源组【注】的头儿。”
【注】:指纽约市警察局刑事案件现场鉴定单位。
“哇!”班克斯说,对莱姆的敬佩更深了一层。刑事调查及资源组的负责人,向来是警局里最受尊重的人之一。
“是啊!”莱姆说。他看着窗外,仿佛他的医生随时会骑着游隼进来似的。“两个火枪手。”
“七年,断断续续,我们在一起工作。”塞林托用一种容忍的语气说。这股腔调惹恼了莱姆。
“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啊。”莱姆讥讽地说。
托马斯皱起了眉头,但塞林托没听出他的意思,或许更可能是装作没听出来。他说:“我们有点问题,林肯。我们需要你帮点忙。”
啪嗒。一沓文件放在了他床边的桌子上。
“帮点忙?”从他那狭窄的鼻子里爆出一声冷笑。布莱恩以前总是怀疑他的鼻子经过外科整形,但他没有。她也认为他的嘴唇太完美了。(“加上一道疤吧。”她曾开玩笑说。而在一次争吵中,她差点就这么做了。)他奇怪,为什么今天他脑海中会一再浮现他前妻那动人的形象。今早他一醒来就想到她,忍不住想要给她写封信,这封信此刻就在他的电脑屏幕上。他用一根手指下达指令,把这份文件保存进硬盘。此时房间里一片沉默。
“林肯?”塞林托说。
“是……你要我帮点忙。我听见了。”
班克斯在椅子上不舒服地挪了挪屁股,脸上仍然保持着不自然的微笑。
“我还有个约会,呃……那个人随时会到。”莱姆说。
“约会?”
“和医生。”
“真的吗?”班克斯问,也许只是不想再次出现冷场。
塞林托不知道该怎样把这次谈话继续下去,便问道:“你近来还好吧?”
打从他们进来到现在,班克斯和塞林托还没有问过莱姆的健康状况,这是每一个看到林肯·莱姆的人都竭力回避的问题。因为这答案可能极为复杂,而且几乎可以肯定不会很愉快。
但他只是简单地说:“我很好,谢谢。你呢,贝蒂还好吧?”
“我们离婚了。”塞林托回答得很快。
“真的?”
“房子归她,孩子一半归我。”这个粗壮的警察强挤出一脸笑容,好像他已经习惯于这么回答。莱姆猜想在这桩破裂的婚姻背后一定有一个痛苦的故事,但他现在不想听。不过,他对这桩婚姻触礁并不感到惊讶。塞林托是个工作狂。多年来他一直是警界百杰之一——他能获得此项殊荣靠的可不仅是年头和资历,更有许多过硬的成绩。他每星期工作近八十个小时。莱姆在刚和他共事的头几个月,甚至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
“你现在住哪儿?”莱姆问,心中希望这种彬彬有礼的客套话能让他们厌倦,然后请他们走人。
“布鲁克林,在高地上。我有时候步行上班。你不是知道我一直在减肥吗?原来减肥的秘诀不在于节食,而在于锻炼。”
莱姆根本看不出朗·塞林托和三年半前相比有何不同,看不出他是胖了还是瘦了。在他眼里,塞林托十五年来一直是一个样子。
“那么,”年轻的班克斯说,“你是说,一会儿有医生要来,为了……”
“一种新疗法?”莱姆替他说完声音渐小的问题,“没错。”
“祝你好运。”
“非常感谢。”
现在是上午十一点三十六分。十点已经过了很久了。对医生来说,迟到是最不可原谅的错误。
他看到班克斯的眼睛两次瞟向他的腿。在第二次的时候,他把这个脸上长着青春痘的小子逮了个正着。不出他所料,这个年轻警察的脸马上变红了。
“总之,”莱姆说,“我恐怕真的没有时间帮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