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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她的本性,莱姆很清楚。但是他看到她蓝色的眼睛里充盈的泪光,不由得点了点头。他对伯格说:“这样也好,医生,你能不能把那……今天该用什么婉语称呼那些东西?”
“用‘装备’怎么样?”伯格说。
“你能不能把它们留下来,放在桌上?”
“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伯格问萨克斯。
她再次点点头。
伯格把药丸、白兰地和塑料袋放在床边的桌子上,接着又翻检着自己的公文包。“我没有橡皮筋了,没有可以绑塑料袋的东西。”
“没关系,”萨克斯说,低头看看自己的鞋子,“我这里还有几条。”
伯格走近床边,伸手按住莱姆的肩膀。“希望你自我解脱的过程能够平静祥和。”他说。
“自我解脱?”伯格离开后,莱姆自嘲地重复他的话。然后,他转向萨克斯:“好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她以时速五十英里的高速转弯,车子侧滑了很远,才平稳地挂上四挡。
风从敞开的车窗直灌进来,把他们的头发吹向脑后。风很猛,像刀子一样吹打在他们脸上,但如果关上窗户,阿米莉亚·萨克斯就会听不到发动机的声音。
“那不是美国人的风格。”她大声宣布。此时车速已经超过了一百英里。
只要你移动……
莱姆曾建议,最明智的办法,是到纽约市警察局的训练场去飙车,但当萨克斯一口拒绝时,他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萨克斯宣称那只是小孩子的玩意儿,她打从刚进警校的第一个星期,就对那里失去了兴趣。于是他们把车开出了长岛,计划到纳索郡的郊外去兜一圈。
“第五挡。最高挡并不代表最高速,那是省油用的。我才不在乎省不省油的问题。”她说着把左手放在排挡杆的圆纽上旋转了一下,往下退了一挡。
在引擎的怒吼声中,他们冲上了一百二十英里,沿途的树木和房屋像流星一样退向车后,在田间吃草的马群不安地扬起头来,望着这辆黑色雪弗兰风驰电掣般地一闪而过。
“是不是真的很棒,莱姆?”她叫道,“伙计,比性爱还棒,比任何事都棒。”
“我可以感觉到震动,”他说,“我想我感觉到了,通过我的手指头。”
她笑了,而他相信她在下面捏了一下他的手。终于,他们驶出了没有人烟的路段,前方隐约现出人影活动的迹象。萨克斯这才不情愿地放慢了车速,掉转车头,对准在远方城市上空刚刚升起,因八月闷热的空气而几乎看不清楚的模糊新月向回驶去。
“让我们来试试一百五十英里。”她提议说。林肯·莱姆闭上眼睛沉醉在晚风、刚割过野草的气味和速度的感觉中。
今夜是这个月来最热的一个晚上。
从林肯·莱姆新调整的有利位置,可以俯瞰公园,看到坐在长椅上的怪人、精疲力竭的慢跑者,以及围坐在余烟未散的烧烤篝火旁,像刚经过一场中世纪战争、劫后余生的一家子人。几个牵狗的人等不及夜晚的暑热消散,就出来完成他们遛狗的义务。
托马斯在音响中放了一张CD,是塞缪尔·巴伯哀婉的《弦乐柔板》【注1】。但莱姆却予以嗤之以鼻的嘲笑,称它为哀伤的陈腔滥调,要求托马斯换成格什温【注2】的音乐。
【注1】塞缪尔·巴伯(Samuel Barber,1910…1981),二十世纪美国最重要的本土作曲家之一。《弦乐柔板》(Adagio for Strings)是他早期代表作,曾获一九三六年普立策奖。
【注2】格什温(George Gershwin,1898…1937),美国最富旋律天才的作曲家,他把爵士乐风格带入古典音乐,并为许多音乐喜剧谱曲。代表作为管弦乐《蓝色狂想曲》。
阿米莉亚·萨克斯爬上楼梯,走进莱姆的卧室,看见他正望着窗外。“你在看什么?”她问。
“一些热得受不了的人。”
“鸟呢?那两只游隼呢?”
“哦,它们还在。”
“也很热吗?”
他打量了一下雄鸟。“我不那么认为。不知为什么,它们好像对这类事情不怎么在乎。”
她把手里的袋子放在床头,取出里面的东西——一瓶昂贵的白兰地。他提醒过她要苏格兰威士忌,可她说她只赞助这种液体。她把酒放在药丸和塑料袋旁,看上去就像一位活泼愉快的职业妇女,刚从平价超市里采购归来,抱着大包小包的蔬菜、海鲜,准备以最短的时间把它们变成晚餐。
她还买了一点冰块,这是莱姆的要求。他记得伯格曾说过那袋子会很热。萨克斯打开拿破仑干邑白兰地的瓶塞,先为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把莱姆的平底杯注满,插上一根吸管塞进他的嘴里。
“托马斯去哪里了?”她问。
“出去了。”
“他知道了吗?”
“是的。”
他们啜了一口白兰地。
“你想留什么话给你太太吗?”
莱姆沉思了好长时间,心想:我们有好几年时间可以一起谈天,可以争吵叫骂,可以倾吐我们心中的欲望、愤怒和悔恨——可是我们却把这些时间都轻易浪费了。现在,他认识阿米莉亚·萨克斯还不到三天,他们却对彼此袒露了自己的心事,比他和布莱恩在将近十年的共同生活中相知得还要深。
“不用了,”他说,“我会寄电子邮件给她。”他吃吃地笑了起来。“我要说,这段时间只属于我们俩。”
他又喝了点白兰地。酒的涩味在他的上腭发散,逐渐变得平顺、淡薄、轻缓。
萨克斯斜靠在床边,用手中的玻璃杯碰了一下莱姆的平底杯。
“我有一点钱,”莱姆说,“大部分都留给布莱恩和托马斯,我……”
她俯身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她把几粒小小的速可眠药丸倒在手中,药丸相互碰撞,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莱姆直觉地联想到“德里-卡佩尼试剂”。在可疑物质上加上用甲醇稀释至百分之一的醋酸钴,然后再加上用甲醇稀释至百分之五的异丙胺,如果这种物质是巴比妥类镇静剂,试剂就会变成美丽的紫罗兰色。
“我该怎么做?”她看着药丸问,“我真的不知道。”
“把它们混在酒里。”莱姆建议说。
萨克斯把药丸丢进莱姆的玻璃杯,它们很快就溶解了。
它们是多么的脆弱啊,就像它们引发的梦幻一样。
萨克斯用吸管搅动着杯中的液体。莱姆望着她伤痕累累的手指甲,但不再为她感到悲伤。这个夜晚是属于他的,应该是个快乐愉悦的夜晚。
林肯·莱姆突然回想起在伊利诺斯州的童年时光。他小时候不肯喝牛奶,母亲为了让他喝,特意买来内壁涂有草莓或巧克力酱的吸管。他早已经忘记了这件事,直到此刻才又突然想起。这是个很伟大的发明,他还记得,那时他每天都盼望着能早点喝到下午的那杯牛奶。
萨克斯把吸管移近他的嘴边,他用双唇噙住。她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
是光明还是黑暗?是音乐洋溢还是静寂无声?会看见迷幻的梦境,还是会无梦长眠?等待我的将是怎样的经历?
他开始吸了。味道与纯酒没有什么差别。或许,有一点点苦涩?就像……
楼下传来一阵重重的敲门声。似乎敲门的人手脚并用,同时,喊叫声也传上楼来。
莱姆张开嘴,放开吸管,看向昏暗的楼梯间。
萨克斯看着他,皱起了眉头。
“去看看。”他对她说。
她消失在楼梯口,一会儿后又回来了,似乎不太高兴。跟在她后面走进房间的是朗·塞林托和杰里·班克斯。莱姆注意到那位年轻的警探又用剃刀笨手笨脚地在脸上划了一道口子。他真应该赶紧学会怎么控制好他的剃刀才对。
塞林托瞥了一眼酒瓶和袋子,就把目光转向萨克斯,但她自顾交叉着双臂站在那里,无声地传达出请他们赶快离开的信息。这种表情告诉他们,即使用警界的官阶压她也无济于事,这里发生的事和他们没有干系。塞林托的眼睛清楚地接收到她的信息,但他根本不打算就此离开。
“林肯,我得跟你谈谈。”
“好,但是要快一点,朗。我们正在忙。”
塞林托警探一屁股重重坐在嘎吱作响的藤椅上。“一小时前,一颗炸弹在联合国爆炸,就在他们为各国代表举行欢迎晚宴的时候,就发生在宴会厅隔壁。”
“六人死亡,五十四人受伤,”班克斯接口说,“其中二十人伤势严重。”
“天啊。”萨克斯低声惊呼。
“你来说吧。”塞林托咕哝道。
班克斯继续说下去:“为了这次会议,联合国雇用了很多临时人员,嫌疑犯正是那些临时工作人员之一,一位接待员。有五六个人看见她背着背包来工作,把背包放在宴会厅旁的储物间里。她刚好在爆炸之前离开。防爆小组的人判定人们看到的是一包两磅重的C4或塞姆汀塑胶炸药。”
塞林托说:“林肯,据目击者说,装炸药的背包是黄色的。”
“黄色?”为什么觉得很熟悉?
“联合国人事部门已经查出,这个接待员的名字叫卡罗尔·甘兹。”
“那个母亲?!”莱姆和萨克斯同时脱口而出。
“没错,就是你们从教堂里救出来的那个女人。甘兹是她的化名,她的真名是夏洛特·威洛比,丈夫是罗恩·威洛比。你有印象了吗?”
莱姆说他不记得这个名字。
“那是两年前的新闻。罗恩·威洛比是一名陆军上士,被派遣到缅甸参加联合国维和部队。”
“说下去。”莱姆说。
“威洛比本来不想去。他认为作为一名美国军人,不应该穿上联合国的制服,去服从除了美国陆军之外的命令。这是右翼人士的一个大问题。不管怎么说,他最后还是去了。就在他服役届满即将回国前不到一个星期,在仰光街头被几个小混混从背后射杀了,成为保守主义的殉道者。反恐小组说他的遗孀被芝加哥一带的极端组织吸收。有不少芝加哥大学的毕业生都加入过这种地下组织,例如爱德华和凯瑟琳·斯通。”
班克斯接过话头。“炸药是藏在一包小孩的玩具黏土里,和其他玩具混在一起。我们认为她本来打算把那小女孩也一起带去的,这样宴会厅的安全检查人员才不会对那包黏土起疑。但佩妮还在住院,她也就没了借口,因此她放弃了宴会厅,改把炸药放着储藏室里。就这样,造成的破坏也够惊人的。”
“人跑掉了?”
“是啊,踪影皆无。”
“那个小女孩呢?”萨克斯问,“佩妮呢?”
“也不见了。那个女人在炸药爆炸之前就把她从医院接走了,现在根本找不到人。”
莱姆问:“那伙人呢?”
“你是谁芝加哥的那个组织?他们也全躲起来了。原先他们在威斯康星州还有一处基地,现在也已经关闭了,不知道他们藏到哪里。”
“这么说,德尔瑞的线人听到的没错,”莱姆笑了,“卡罗尔就是那个从机场出来的人,和不明嫌疑犯八二三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发现班克斯和塞林托都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噢,那套沉默的老把戏又来了。
“算了吧,朗,”莱姆说,一心惦记着摆在离他不到几英寸远,正对他散发着诱人热气的玻璃杯,“这次不可能。”
塞林托把被汗水湿透的衬衫扯离身体,哆嗦着说:“这里还真他妈的冷,林肯。看在上帝的分上,我说,我只是想请你帮忙想想,对你有什么妨害呢?”
“这次我帮不了你。”
塞林托说:“这里有张字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