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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圣杯战争开始之前,时臣决定把家人转移到妻子在邻镇的娘家。如果继续把她们留在即将成为战场的冬木市就等于把她们暴露在危险中,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顾虑。
不过,他的女儿凛却十分的不服。现在的她看上去彬彬有礼,然而可爱的嘴唇边却露骨地表现出不高兴的表情。虽说是未来的淑女,但现在毕竟还是个孩子,彻底的稳重还是做不到的。
“绮礼会留在父亲身边和他一起战斗的吧。”
“当然,我也是为此而拜入门下的。”
凛并非年幼无知的孩子,为了把她培养成远坂魔道的继承人,时臣已经开始对她进行精英教育。关于即将在冬木爆发的圣杯战争,她已经大概有所了解。
至于为什么要到母亲的娘家去避难的理由,她应该能接受。而她还有所不满的原因——其实在于她离去之后,绮礼就能把远坂的房屋当作自己家一样闲庭阔步了。
凛对父亲时臣的仰慕之情特别强烈。可能正因为如此,凛对于绮礼比起身为正统继承者的自己更早地成为时臣的弟子、更早地学习魔术感到极其不满。“绮礼,我能相信你吗?你能发誓,到一切结束为止都要好好保护父亲吗?”
“这不可能。如果这场战斗平稳得足以发这个誓的话,那就没必要让夫人和你去避难了。”
绮礼一反轻松的态度,淡淡地说出了严肃的话。于是凛的神色更加不满,眼神愈加严峻,死死盯住这个不解人意的师兄。
“……你这个人,我真的怎么都没法对你有好感。”
每每当她说出这种与她年龄不相符的话时,绮礼才对她产生好感。
“凛,这样的心里话可不能当面跟别人说哦。不然别人就会怀疑教育你的父亲的品格了。”
“跟父亲没有关系!”
一牵涉到父亲,凛就会涨红一张小脸蛋勃然大怒,正如绮礼所期待的那样。
“听好了绮礼,要是你一时疏忽让父亲受了伤,我绝对不答应,看我——”
就在这个时候,玄关的方向恰到好处地出现了葵的身影,她已经做好了外出的准备,正奇怪凛为何久久未来所以过来看看。
“凛!干什么呢?这么大声。”
“——啊,这个、那个——”
“是临别时对我的激励,夫人。”
绮礼胸有成竹地顺着往下说,凛憋了一肚子气,又不能在母亲面前发作,只好一拧身把绮礼甩在身后。
“帮她搬搬行李吧。凛,这个行李箱对你来说太重了。”
“不用!我自己来!”
凛比之前更使劲地拽起行李箱,因此陷入了更惨烈的殊死搏斗中,但她仍然向玄关走去了。虽然知道这是孩子气的表现,不过绮礼总是不知不觉就开始捉弄凛。
留在这里的葵很娴淑地鞠了一躬:
“言峰先生,丈夫就拜托您多关照了。劳请您为他实现他的夙愿。”
“我一定竭尽全力,请放心。”
在绮礼看来,远坂葵这个女性可以说是个完美的妻子了。行事稳重而又心思缜密,理解丈夫而又不多加干涉,过日子的态度比起爱情更看重忠贞——简直就是以前贤妻良母的典范。在讲究男女平等的现代社会来看简直是化石一般的人种。看来时臣这个男人,正是看中她身上与自己丝丝入扣的地方才选她作为配偶。
绮礼一直目送母女二人直至上车。不是出租车而是自家的车子,开车的也是葵。不仅仅是司机,其他全部佣人都已经放了长假。不卷入其他无关人员的考虑是其中之一,另外还是反间谍的提防措施。与根本没考虑到需要警惕佣人的时臣不同,这基本上是绮礼半强迫性的献计。
在车子开走前一瞬间,凛躲开母亲的眼睛偷偷向绮礼吐出了舌头。绮礼苦笑着目送她们离去,然后回到了空荡荡的屋邸内。
* * *
时臣还没有从地下的工房里出来,绮礼独占着空无一人的客厅,从头开始逐字逐句地研读关于卫宫切嗣的报告书。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异端魔术师有如此之大的兴趣。也许他拒师傅时臣而远之的形象,让他感到莫名的痛快。
对于三年来在这里共度时臣与绮礼师徒之间的关系而言,这无疑既具讽刺意味。
绮礼真诚的听讲态度和消化能力,从老师的立场上讲没有任何能报怨的地方。绮礼作为一个本应避忌魔术的前圣职者,却对所有分类的魔术感兴趣,贪婪地吸收其中的绝技,这个姿态令时臣大为欣慰。现在时臣对绮礼的信赖可以说是不可动摇的,连独生的女儿也被要求对绮礼行师兄之礼。
然而与时臣对绮礼厚爱的相反,绮礼内心却是渐渐冷却。
在绮礼这边,他并非因为爱好才埋头于魔术的修炼中。长期呆在教会里苦修却得不到任何结果的他,对基于另一个价值观的修炼,多少报有些期待。然而结果很残酷,魔术世界中的探求也没有给绮礼带来丝毫喜悦,没有得到丝毫满足。惟有心中的空洞,又扩大的几许而已。
绮礼的失望,时臣一点都没有察觉。他甚至觉得当初“是父亲璃正的同类”的评价十分贴切。时臣对绮礼的评价与信赖,完全与他对璃正的一模一样。
像父亲和时臣这样的人与自己之间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绮礼对他们下意识地感到厌恶,所不定正因为如此,他才对时臣所避忌的人感兴趣。这个名叫“卫宫切嗣”的男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可以说是与绮礼同属“鸿沟这一边”的人。
时臣对于卫宫切嗣的警戒,似乎完全在于“魔术师杀手”这个名号上,因而由时臣委托制作的这份调查书,完全把焦点放在“与魔术师交战相关的战斗履历”,此外的记述都是极其扼要的简述。
但是,当绮礼顺着时间轴观察切嗣的履历时,他渐渐证实了心中的某种猜想。
这个人的行动太冒风险了。
在爱因茨贝伦收容他之前的赏金猎人时代,切嗣完成了无数任务。这些任务之间的间隔明显太过短暂,考虑到准备阶段以及策划的时间,只能推测他常常同时进行多个计划。从执行任务的另一方面看来,他经常出现在世界各地的战乱之地,而且从他出现的时间点上看,他每每出现在战况最激烈的时候。
简直就像是奔赴死地一样,被某种强迫观念而驱使……完全是自杀性的行动原理。
可以断言,这个名叫切嗣的男子完全没有利己思维。他的行动完全不符合利益与风险的平衡,不可能是一个赚钱谋生的赏金猎人的所为。
那么——他到底在追求什么?
“……”
不知何时起绮礼把报告书放到身边,托住下巴陷入了思考。卫宫切嗣这个人,他身上那些他人无法理解的惨烈经历,绮礼感觉到了与自己息息相关的痕迹。
没有丝毫职业崇高感的魔术师、找不到自己信念的男子,时臣是这样评价他。
如果确实如此,切嗣那样狂热的、简直如追求灭亡一般的经历……换句话说,难道不就是为了追求迷失的人生方向而寻寻觅觅的历程吗?
而切嗣无止境的战斗,却在九年前唐突地落下了帷幕。与寻求能征惯战的战士、北方的爱因茨贝伦相遇。
也就是说,在那时,他得到了“答案”。
现在,绮礼确确实实地开始期待与卫宫切嗣的相遇了,于是他也找到了自己参加这场在冬木进行的战斗的意义。
依然,圣杯对他毫无意义。但,为了让追求圣杯的切嗣打破尘封九年的缄默,绮礼排除万难也在所不惜,这就是他的意义。
一定要问问这个人。为何而战?战斗最终又为了得到什么?
言峰绮礼无论如何,也要面对卫宫切嗣一次。哪怕那是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
从结论上而言;间桐雁夜在精神上已经超脱了痛苦。然而肉体没有无法超脱。
进入第三个月的时候,他的头发已经全部变白,肌肤上到处布满了痂痕,痂痕以外的地方则是没有血色的死灰色。流走着名为魔力的毒素的静脉,已经膨胀得仿佛透过肌肉都能看到,全身就像布满了幽黑色的缝隙。
因此,肉体的崩溃比预想中来得还要快。特别是左半身的神经首当其冲,有一段时期左边的手臂和腿脚几乎完全麻痹,经过紧急处理后虽然重新获得了感觉,然而至今左手的反应仍然比右手慢半拍,急行的时候左脚只能拖着走。
脉搏不整带来的悸动算是家常便饭了。喉咙已经吞咽不下固体食品,只能用葡萄糖的静脉注射来代替进食。
从现代医学的观点来看,他的生物机能已经处于非正常状态。然而雁夜依然能站立行走,很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他用生命换来了一个“魔术师”,而正是拜这个魔力所赐,他才能继续站立行走。
一年以来一直噬食雁夜肉体的刻印虫,差不多已经成长到能发挥魔术回路作用的阶段,现在正渐渐发挥作用,延续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宿主的性命。
单从魔术回路上而言,现在的雁夜已经具备了基本的术师资格。间桐脏砚对此也颇感意外。现在雁夜的右手上已经清晰地刻上三枚令咒,圣杯也承认了他作为间桐家代表的资格。
在脏砚看来,雁夜只剩下一个月的命了,而雁夜本人则认为,这已经是足够充裕的时间了。
现在圣杯战争已经进入了倒计时阶段。一旦七名扈从()全部被召唤出来,即日战火就将燃起。战斗的时间,从过去的例子来看,只需两周不到。雁夜的死期来临前还有足够的时间。
然而,现在的雁夜如果要激活魔术回路的话,也就意味着要刺激刻印虫。当然,那时候肉体上的负担要远远超出其他魔术师。最坏的情况,就是在战斗即将分出胜负的前一刻,刻印虫甚至会把宿主噬食至溃坏,这也不得不考虑在内。
雁夜与之交战的不仅仅是其他六名令主(),其实他最大的敌人,是寄宿在他体内的生物。
* * *
这一天晚上,即将面临最终考验而走向间桐邸地下室的雁夜,在途中的走廊下偶遇了樱。
“……”
一见面樱脸上就露出了惊怯的表情,这着实让雁夜心中一痛。
虽说事到如今已经无可挽回,但没想到连自己都成了樱惧怕的对象,雁夜此刻十分难受。
“哟,小樱——吓着你了么?”
“……嗯。你的脸,怎么了?”
“啊啊,有点……”
昨天,左眼的视力终于完全丧失。与坏死白化的眼球一起的,还有周围的脸部神经也完全麻痹。眼睑和眉毛都无法动弹,恐怕左半脸已经像死人脸一样僵硬。连自己看到镜子的时候都觉得一股寒气从背脊升起,也难怪樱会害怕。
“看来又输了一点给身体里的‘虫’了。叔叔真没用,不像小樱那么坚强。”
本来想做出个苦笑的表情,但出现在脸上时却显得如此怪异,樱更是被吓得缩起了身子。
“——雁夜叔叔,越来越变成另一个人了。”
“哈哈,是吗。”
一边用干硬的笑声掩饰,
——你也是啊,樱。
一边在心中忧郁地低语。
现在改姓为间桐的樱,已经变成了一个与雁夜记忆中那个少女完全不同的人。
如人偶一样冰冷、空洞而阴郁的眼神。整整一年里,从未看见过她的眼中流露任何喜怒哀乐的感情。过去那个和姐姐一起嬉戏的天真少女的面容,如今已经不复存在。
这也难怪,只要想到这一年里,为了成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