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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那边交给云婆子;再让商益三处奔走照看。
高以纯雇了一辆带厢棚的骡车,里头铺上被褥,穆云翼首先包着手炉钻进去,脱了小靴子放在门口的匣子里,然后钻进被窝里,高以纯收拾完了,也钻进来,只是靠近门口的那一边,并没有拖鞋,小厮只带了一个将离坐在右侧的厢板上伺候着,赶车的扬起鞭子,那骡子四足发力,拉着车子向前开动,咕噜噜,迅速向前驶去。
因为路途遥远,穆云翼是提前一天赶到府城,然后找了家广来客栈住下,天字号房已经没有了,只能住地字号的,不过倒也算干净,高以纯开了两间客房,自己和穆云翼一间,将离和赶车的师傅住一间,等明天婚事办完,再一起赶回望城县去。
穆云翼在车里坐了一天,正要出来走走,简单地吃过下午饭,两人便带着将离出来逛街。
府城相当于后世的城市,比县城大了好几倍,尤其辽东府地处东北和关里的必经之路,越发地繁荣兴盛,虽说天气不好,大街小巷仍然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沿街店铺也比望城县更加的高端大气,不但店面更大,种类也更多更全。
穆云翼嗅着香气,直接就走到小吃街来了,先吃了一碗张记特色馄饨,又吃了两张赵家百年老店的酥饼,又买了一对白瓷烧出来的龙形指环,和高以纯一人带一个,吃玩得不亦乐乎。
正走着,穆云翼又看上一个卖糖人的,这东西在县城里可没有,穆云翼看着有趣,这东西也算是中国传统艺术范畴之内的了,穆云翼瞪着大大的眼睛看那糖人师父挑糖稀、吹、转、捏,手法熟练得一塌糊涂,转眼间就弄出来一匹小马,递给一个小朋友手里,然后又笑容可掬地弄下一个。
穆云翼正要拿出钱来,也买一个,忽然看到一个六七岁大的男孩也在这站着,仰头望着糖人流口水,穆云翼第一眼觉得这孩子有点熟悉,紧跟着募地想起来,这不是高以直的儿子高致仁么!
他捅了捅高以纯:“那小孩是不是侄儿?”
高以纯看了一眼,也颇吃惊:“正是二小。”他又左右看了看,没看到高家的大人,“怎么就他一个在这里?莫非是跟我二嫂他们走失了?”
穆云翼告诉高以纯:“给我买两个糖人,要小兔子和小老鼠的。”然后走到高致仁跟前蹲下,“你是高致仁吧?你家大人呢?跟谁来到这里的?”
高致仁看到他,顿时吓了一跳,转身就要跑,被穆云翼伸手抓住:“别跑啊,你娘呢?”
高致仁挣脱不开,又吓得不行,咧着嘴就要哭,穆云翼赶紧说:“别哭别哭,你三叔在那呢?看着没?给你做糖人呢,待会就好了。你别哭啊,我也不是坏人。”
殊不知,穆云翼在高家凶名赫赫,经常被大人拿来教育小孩子:“你再不睡觉,就给你送到小煞星那里去,让他把你煮了炖汤喝!”
因此在高致仁心里头,穆云翼简直可怕得不行,大眼睛眨啊眨的,那泪水就止不住地往外划落,似哭不哭,又看着糖人,左右为难的样子,让穆云翼忍不住笑出来。
穆云翼多给了两文钱,那糖人师父先给他做,几下的功夫就捏出两个活灵活现的老鼠和兔子,穆云翼拿过那个小老鼠的交给高致仁,自己拿过小兔子的:“你赶紧劝劝他吧,都要被我吓死了,我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你不可怕,你可爱!”高以纯笑着过去跟高致仁说话。
高以纯向来是以老好人闻名的,高致仁也很喜欢这位好脾气的三叔,就一边舔着糖人,一边在高以纯的询问之下,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高学成已经跟推官的女儿完婚了,不过婚后第三天两口子到娘家回门,就再也没有回上清河村,高老太太让大儿子高学信来找人,方得知,推官老爷把自家的跨院划给小两口,已经过起日子来了,高学信找到高学成,问他缘由,高学成只说要励精图治,准备来年乡试,在这里方便些暂时不能回村里。
高学信回去跟高家人说了,窦娇娥当场就指出来,高学成已经在那边过上日子,恐怕是做了倒插门女婿,高老太太虽然也疑虑,但自然也是护着自己小儿子的,当场反驳,训斥了窦娇娥一顿。后来去年中秋、年底,先后数次派高学信来找人,高学成都没回家,甚至连过年也是在府城里过的,等到今年正月初五才带着媳妇回上清河。
高老太太问是什么缘故,高学成皆以学业为借口,高家人哪里相信,轮番逼问之下,终于把新娘子,那位推官家的千金张丽娘给惹毛了,当场跟高老太太对骂,跟白莲花对打,高学成上去拉架,被她左右开弓,连打了十几个耳光,连嘴角都打出血了,然后趾高气昂地带着丫鬟仆人扬长而去,高老太太大叫着要儿子休妻,高学成却什么也没说,紧跟着媳妇马车后边撵上去了。
他们夫妻俩是走了,高家却炸开了锅,第一个发难的就是白莲花:“我们一大家子省吃俭用口挪肚攒地打叠出来银钱供他念书,结果刚考中秀才就不管我们了,跑去给推官大人做了上门女婿,把我们这些人都扔在火坑里!这叫什么事?天理难容啊!天打雷劈啊!”
高老太太又气又急,几乎当场晕过去,又派高学信和高学证来城里找人,务必让高学成回家,休了那张丽娘,高学成刚开始几次还有话答对,到后来也被弄得烦了,躲在推官府里再不露面,高学信和高学证哥俩后两回,连面也没见着。
前前后后闹了大半年,窦娇娥吵吵要分家,高老太太不干,窦娇娥就要跟高以直合离,高老太太还不干,窦娇娥就把娘家人找来,在上清河村三天一大闹,两天一小闹,大房和四房早就不忿高老太太偏心,这回都躲在自己家里不吭声,二房又因高学解不在家,没个男人,也只得受着,闹了两个多月,高老太太终于受不了了,同意窦娇娥跟高以直合离,找里正来做了文书,虽说高以直不在,但高老太太和高学信都按了手印,又有人作保,也是生效的,只等高以直回来签字便算完事了,窦娇娥说是要把儿子带走,高家人自然不同意,因此又强讹了两箱子东西,说是净身出户,实际上把她和高以直结婚之后攒下的东西全都给拿走了,然后潇洒地回娘家去,只等三年之后高以直回来,签了文书,他就可以改嫁了。
前不久高老太太病了,家里没银子治病,就又把高学信和高学证打发来跟高学成要银子,结果又没见到人,高老太太被彻底逼火,正好秋收完毕,把家里的地卖了两亩,得了八两多银子,雇了两辆骡车,全家老小都一起跑到府城里来,要大闹推官府!
高老太太本来还想给小儿子留些脸面,白莲花却不管不顾,和高学信、高学证商议着,直接把马车赶到知府衙门,敲鼓状告高学成不孝顺,不赡养老娘。
这要是告实了,高学成的前途也就彻底毁了,别说参加科举,严重的连秀才功名也得被革掉,没办法,这时候道德被拔到一个最高处,尤其当今圣上以贤德仁孝治天下,先前高学解因为迫害失怙的幼侄,导致“德行有亏”,被革了功名,这高学成不赡养老母,忤逆不孝,就更加严重。
知府传来高学成,张家却拿出一封文书,讲明了高学成是倒插门,“嫁”到张家的,当初给了一百两银子的“聘礼”,高家人已经同意了。
高家人一致说没收到过聘礼,结果人家拿出证据,上面有高学解的签名,还有高老太太的手印,高老太太这才会想起来,当初要订婚的时候,二儿子和小儿子确实拿出这么个玩意来让自己按手印,自己不识字,也不知道是啥,只因为相信两个秀才儿子,就把手印按了,没成想竟然是同意高学成倒插门的文书,上面讲明了是收了一百两银子,但老太太可是连一分钱也没见着。
张家只派来一个管家,言辞犀利:“上门女婿,那就跟聘出去的姑娘一样,你还有三个儿子呢,能就跑去姑娘家,让姑爷养你的老么?你若有病没钱治,先要问你三个儿子的忤逆不孝,然后才能轮到我们家姑爷呢。”
第151章
高学证说:“那是我二哥和老五私底下糊弄老太太按的手印;这事我们都不知道;什么一百两银子;也是连影也没见着的。”
张府管家说:“高学解当时还是秀才呢;他签字的就算数的!”
高学信扑过去跟高老太太说:“娘!你跟知府大人说;那是老二和老五糊弄你的;你根本不知道那是老五倒插门的文书啊!”
高老太太定了定神,流着眼泪大声说:“不!我知道!我确实是把小五嫁过去了,这官司我不告了!不告了!”一边说着;一边老泪纵横;颤巍巍地往出走。
高学信和高学证急忙劝说:“娘!你糊涂了!你根本不识字的!哪里就知道了!”
“我知道!老二和老五当时给我说的明明白,我糊涂了;给忘记了;现在想起来,我不告了,不告了。”她不再理睬大呼小叫的儿子,坚定地走出府衙。
回到客栈,高老太太就病倒了,发起热来,她让儿子们去给她请郎中,大家伙都有怨言,尤其是高学证:“哎哟我的娘唉!你既然得了人家张家一百两银子,这会就应该拿出来,儿子我给你请着府城里最好的郎中!”
高老太太心里头气苦,那一百两银子她也是连影也没见着的,但她却不能再告下去,她这些年作威作福,拿捏儿子儿媳,主要不就是靠着一个“忤逆不孝”的罪名么,作为老娘,哪个儿子不让她顺心,她就可以把这个帽子给哪个儿子扣上,所以对于“忤逆不孝”的后果,她是深深地知道的,否则高学成就要彻底毁了,功名都要被革除,高学解也可能罪加一等,因此她也只能咬着牙认了这个事,但是现在却跟别的儿子交代不过去。
这老太太从裤腰里又摸出一两碎银子:“这个给你拿去,请了郎中来,再剩下的买些好的饭菜来,大伙吃些,这些天来回奔波,也苦了你们几个了。”
若是平时,高老太太拿出这么多钱,几个儿子儿媳肯定打叠地喊老祖宗了,这会子却不领情,高学证手快,一把就将银子抢过去揣在怀里:“我的老娘唉!我知道你那里还有四五两银子呢,不如都拿出来放在儿子这里,也省得你以后再记差了,让那些王八羔子讹诈了去!”
高老太太大怒:“你说谁是王八羔子!忤逆不孝的狗东西!当初就应该把你按到茅坑里浸死!你不给我请郎中,把钱拿回来!自然有人给我请去!你就给我赶紧滚犊子!”
高学证拉着媳妇罗氏和儿子高以良、闺女高以娴占了房子一角,不说话。
高老太太支使高以正和白莲花:“大郎,你和你媳妇把钱给奶拿回来,再掌他们的嘴!他们要是敢还手,就把他们都绑到衙门去!”
高学证抄了一条板凳,横在身前,高以良也眼露凶光。
高以正本就不敢动手,他也不想动手,和白莲花抱着肩膀站在一边,无动于衷。
高老太太这才发现,竟是谁都不听她的了,又急又气,快速喘着,下地穿鞋:“你们这群忤逆不孝的狼崽子!反了天了,我这就去找知府大人去,去他家门前吊死……”
看老太太真要去报官,这些人又有些慌了,急忙过来拉扯:“娘唉!你就想着我二哥和小五,他们昧下了一百两银子,你不告,现在就来告我们,真是把心偏到姥姥家了!”高以良则不声不响地堵在门口。
白莲花也过来阻拦:“奶奶你这心也太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