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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以清依言插了房门,提了包裹进来,因外皮已经脏了,穆云翼让他就在地上打开,先是从里到外四套新衣,穆云翼给他们挨个分了:“试试,看合不合身,如果不合适,还得再改改。”
高以纯接过衣服,不无埋怨地说:“你都买过两套了,还没怎么穿呢,怎么又买?”
穆云翼说:“过年了嘛,这是我在这里过的第一个新年,当然得热热闹闹,隆隆重重的,怎么?你不喜欢啊?”
高以纯用手摸索着衣裳的料子:“我长这么大,总共穿过四套新衣服,第一套是我外婆给我做的,第二套是我娘给我做的,后面两套都是你给我买的,除此之外,都是别人的旧衣服改的,你这个是第五套了,我还有什么不喜欢的?”
“喜欢就好!”穆云翼捏着高以纯的脸颊揉了揉,“还不错,有点白了,也胖了点,以后你什么也不用管,就好好养着,我说过,一定要把你和小五养得白白胖胖的!就像那年画里抱鲤鱼的娃娃一样!”他又转过身去捏高以清,高以清高高兴兴地让他捏,“小五也胖了,小脸鼓起来点,有点像包子了,手感真不错。”
高以清抱着新衣服扑在穆云翼腿上,用头蹭他的胳膊:“元宝哥哥最好了!今年终于有新衣服了!邱小宝每年都跟我们显摆,这回我也有了,看他还怎么显摆!”
第38章 包饺子
四套新衣都先收进箱子里,穆云翼又打开另一个包裹,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每看到一样,高以清就欢呼一声,看看糖果,嗅嗅糕点,止不住地咽口水,穆云翼拍拍他的额头,拿了一颗芝麻糖塞进他的嘴里:“这些东西就放在箱子里,你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只是马上要吃饭了,先别吃太多。”他又拿了块蜜橙糕给商益,拿了柿饼给高以纯。
这屋里有两个木头箱子,是高以纯娘亲的陪嫁,穆云翼来的时候还是空空的,现在也装得快满了,一个箱子装衣服被褥一类,穆云翼拿回来的铜钱也都放在里面。另一个箱子装些日用杂物,多是剪刀针线,笔墨纸砚等物,两把钥匙都带在高以纯的身上。
把所有的吃食,还有穆云翼带回来的布匹、纸张等物都收进箱子里,高以清欢喜得不得了,眼睛一个劲地往墙角看,就好像一不留神,东西就会长翅膀飞了一样,实则他是穷苦惯了的,长这么大也没喝过几口粗糖水,更别说这样精致的糖果点心了,直到含到嘴里,感受到香甜味道,还感觉像做梦一样不真实,不时地咧开缺了一颗门牙的嘴冲穆云翼笑。
穆云翼暖和得差不多了,从被窝里爬出来,开始穿衣服,高以纯担忧地说:“你胸前的伤,要不要去找赵四叔弄点药膏?”
穆云翼想了想:“只抓破了点皮,倒是不严重,我只怕感染了或者是留疤……对了,我上次说的要买的酒你买了没?”
高以纯点头:“早就买好了,我怕磕了碰了,求小乐子带小五一起去的。”
穆云翼要看,高以清就从箱子里抱出一个小酒坛子来,上面缠着红布,穆云翼拿过来,直接把泥封排开,嗅了嗅:“这个酒度数应该不低,就得这样的。小五,给我拿个勺子来。”
高以纯有点发愣:“你要喝酒啊?你不是说这酒是要送给牛大叔的么?”
“是要送给牛大叔,不过现在我要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接过木勺,舀了些酒,让商益拿着,然后直接用手沾了酒,往胸口的伤口上淋。
这酒是目前度数最高的霹雳火,穆云翼知道牛老大爱喝烈酒,而十村八店就以镇上胡家酒坊出的这种霹雳火最为有名,很多县里的商户都到他家来订酒,所以穆云翼上次走的时候才让高以纯找人从镇上带点回来。
他胸前的伤口虽然不深,但破皮见肉,往外渗血,被这烈酒淋上,疼痛可想而知,当时便似被许多把小刀子同时割着,疼出了一身细汗,淋了两三下,便瘫倒在炕上,不停地喘粗气。
几人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高以清更是眼泪汪汪地抱着他的胳膊,带着哭腔问:“元宝哥哥,你这是干什么啊。”
“要想不化脓感染,就得淋这烈酒,我不行了,以纯哥你来,你帮我弄。”
高以纯确定地问:“真的淋了这酒就不会化脓了?”穆云翼坚定地点头,高以纯嫌用手指沾酒,会洒在炕上,便把针线笸箩拿过来,弄了一个干净的白布条,蘸了酒给穆云翼擦拭,穆云翼痛得浑身紧绷,眼泪都要出来了,他胸前伤口深深浅浅,或长或短有几十道,洒了酒之后,前半个身子都痛得不行,好在后来疼得麻木了,方轻松了一些,等全部弄完,他身上的中衣已经彻底汗湿。
高以清又用热水浸了手巾来给穆云翼擦身,换了一套中衣穿上,伤口洒酒,剧痛之后就是轻松和爽快了,穆云翼穿衣下地,和商益一起帮高以清包饺子。
包饺子绝对是一个技术活,尤其是擀饺子皮,得擀得中间厚,边缘薄,行状还得规则正圆,擀得好的边缘要翘起来,成一个盘子状,穆云翼做点家常菜还行,弄这个就显得力不从心了,包饺子也不成,尤其是煮饺,稍捏不严实就要露馅,而且这也不是用力不用力的问题,经常边缘沾上了油,不管怎么捏也会散开,下到锅里就要成了片汤汆丸子了。
好在穆云翼有自知之明,只负责抱柴烧火,以及拿了草纸蒸帘帘负责摆饺子。
高以纯是高家大院的做饭状元,据他自己说,一年当中,有一半的时间饭菜都是他做的,还要负责腌咸菜、熏腊肉、积酸菜……高以清从小就跟在哥哥后边帮忙,也是做饭的好手,他跪在椅子上,一只手捏着面,一只手按在有他手腕粗的擀面杖上,刷刷刷几下功夫,就擀出来一张饺子皮,里厚外薄,而且边缘都往上翘起来。
商益接过皮去,用匙舀了陷放在中央,不多不少,而且每次都那么多,然后十根手指交错起落,转眼之间,就捏成一个元宝形的饺子,跟高以清配合着,一个擀,一个包,很快饺子就摆满了两个蒸帘,高以纯在里屋说:“元宝和小益哥中午坐车从城里回来,这会肯定都饿了,你们先下出来一锅,咱们先吃上,剩下的等吃完了饭再包。”
下饺子也是一门学问,看似简单,其实也不容易,穆云翼拿起饺子就要从锅边上蹭下去,被商益赶忙拦住:“这么蹭下去,到了锅里头,饺子就都破了。”
商益把蒸帘一翻,直接把饺子噼里啪啦倒进锅里,然后拿着大笊篱轻轻搅动,过了会就要把锅盖上,穆云翼说:“那饺子不会糊在锅底上么?”
高以清抱着柴禾进来,又张开他那缺了门牙的嘴笑:“开锅煮馅,盖锅煮皮,我这饺子做得皮比较厚呢,得盖上锅多煮一煮,元宝哥哥你就放心吧,今天晚上的饺子要是有一个破的,我就把整锅的饺子汤都喝了。”
高以纯在里屋喊:“外边有他们两个就够了,元宝别跟着忙活了,进来咱俩说说话。”
穆云翼叹了口气,想他堂堂的穆家二少,在家里有爷爷奶奶姥爷姥姥爸爸妈妈哥哥嫂子宠着,外头又有无数美女帅哥为他折腰,名副其实的高帅富,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何曾想过有朝一日竟会被人嫌弃,不过形势比人强,他有一种预感,再待在这里恐怕就要帮倒忙了,也只好认命地站起来,解了用碎布拼凑而成专门干粗活用的围裙,连同小板凳一起让给高以清。
进了里屋,高以纯拿出一双鞋来:“我跟老姑学的,第一次做鞋,按照你的尺码做的,你且试试,如果不合适,下次再改进些。”
穆云翼把鞋接过来,跟县城鞋铺里二三十文的鞋不同,这双鞋做工明显要更加精细,鞋底子密密麻麻的针脚,是许多层反复纳的,最难能可贵的是,针脚竟十分整齐,他大略数了数,拇指肚大的地方就横竖纳了几十针,而且线都绷得紧紧地,毫无松懈,鞋面子外面是黑色的粗布,里头还有一层细棉布做的内衬。
他穿在脚上,在地上走了几步,感觉又舒服又轻便:“真不错,以纯哥,你第一次做鞋就能做到这个程度,简直是天赋异禀啊。”
高以纯把他拽过来,俯下身子,左手把着炕沿,右手伸出一根手指贴着他的脚跟塞进鞋里试了试:“主要是老姑教得好,我特地做得大了些,一来你的脚还在长,如果可丁可卯,过段时间就穿不得了,二来你穿惯了城里头的靴子,我寻思要是你不爱穿的话……”
“谁说我不爱穿了!”穆云翼翘起脚尖,左右摆了摆,高兴地说,“以纯哥一针一针做出来的,我怎么可能不爱穿,就至于矫情到那种地步了?穿靴子是因为我总往外跑,那个更随脚,在家里还是穿这个更轻快随便些。”
高以纯笑着说:“你喜欢就好,不过这个是夹鞋,怎么也得出了正月才能穿。”
“那就先收起来,到时候再拿出来穿。”他脱鞋上炕,跟高以纯说话,“等出了正月,你也能下地了,得给你自己也做一双。”
“我的也做好了,在箱子里放着呢,我最会照顾自己了,第一双鞋就是给自己做的,你这个是第二双,等过完年,我再给小五做一双。”
“做鞋的事情毕竟是次要的,还得把主要精力放在读书上。”穆云翼有点严肃起来,“我寻思着趁着年里放假,一口气把三字经和百家姓都讲完,二月之后就开始教你们千字文,等把地里的事情忙完,我就带你们进城,去县里的义学读书,等后年就下场去参加科考。”
高以清在外屋听见,跑进来大声问:“元宝哥哥,你让我和哥哥去参加科考??”
“对!”穆云翼点头,“不求你们考中,只进去见识见识场面罢了。”这个时代的科举考试不只是考学问,更多的是身体素质,要被锁进小屋里好几天,吃喝拉撒全在里面,再加上心里头患得患失,一个承受不住,死在里面都有可能,因此穆云翼就想让他们兄弟俩尽可能多地参加,以逐渐适应这种形式。
大明朝童生试每三年举行两次,逢着丑、辰、未、戌年的称为岁考,逢着寅、巳、申、亥年的称为科考,明年就是乙丑年,就有岁考,高以纯他们是不可能参加的,穆云翼想要让他们参加丙寅年的科考。
第39章 商鹤野
高以清咯咯地笑:“元宝哥哥你别逗我,我和哥哥连三字经都认不全,怎么能去考秀才?”
穆云翼说:“谁让你去考秀才了?只是让你们去感受一些,考试是个什么章程,到底有些经验,以后再考才不犯怵,哪怕到不了府试,考一场县试也是好的。况且又没让你现在就去考,还有一年时间呢,你现在认不全三字经,到那时候还认不全?要真是那样,我就打你屁||股了!”
高以纯说:“考试怎能当儿戏呢?既然肯定是考不中的,干嘛还要去考?秀才……又岂是那么容易考的?不说大哥和二哥,爷爷和大伯考了几十年都没能考中,爷爷好歹过了府试做个童生,大伯连个童生也没考到过。咱们高家这么多年,也只二伯考成个秀才,在咱们村里也算是凤毛麟角了,被多少人叫做文曲星?连着两次进京,都没能考中举人呢。况且这读书也是烧钱的买卖,平时的笔墨纸张不说,每次考试,路上的盘缠都是一大笔花销,除了县试在家门口,余下的府试、院士都离着远呢,去年二伯进京,拿走五十两银子还说不宽裕呢。元宝虽然能挣点钱,到底……横竖我不是读书的料,年纪也大了,平时学着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