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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试试?”
沈延生婉拒道:“不了,还是让我先看你骑吧。”
虞定尧三番邀请,但是都没成,无可奈何他只得在随从的帮助下,一脚马镫,翻身到了马背上。
小孩儿大概是对自己的骑术信心十足,居高临下,他嘴角弯弯的绽出两抹弧度,然后一摆那打理得油光水亮的小分头,踢踢踏踏的驾着马匹往跑道中走去。
沈延生本来就对骑马没什么兴趣,对虞定尧骑术的精湛与否也没有兴趣,远远的站到休憩用的凉棚下,他开始慢慢的思索小舅舅同虞少爷的相识。
小舅舅看着慈眉善目,加上性格温和,偶尔心肠发软,做一做出手相助的好人也不奇怪,可这好人做的是不是有些远,不是在罗云镇而是在万塔镇。
难不成这俩真是有缘千里?
就算是有缘,这做的也不是坏事,刚才当着自己的面却又为何不肯说破呢?
沈少爷心思绵绵,越绕越密,绕到最后竟是有些醋海生浪的趋势,抬眼望向马场中央,虞定尧驰骋而行,一副春风得意的飒爽模样,而那个壮实的随从却是手忙脚乱的随着马匹奔跑的方向不断的转换着位置。
沈延生对着这对主仆,先是笑模笑样的观望,望着望着,他视线一转竟是冷下了脸。
最近一段日子,他对小舅舅的依赖是有增无减,恨不能天天都见到面,说上话,其热切程度,几乎可以同那些犯了恋爱病的男女青年相媲美。
然而偶尔静下来,他也知道这样的感情有点不大对,但是隐隐约约,这种萌动却无法止歇,好像春天到了花草树木都要发芽一样,他胸中也藏着一股待放的热望。
扬鞭驰骋,虞少爷是一副兴致勃勃情绪高涨的好模样,沈延生不好拂他面子,意思意思也骑着马去跑了两圈,很快就厌了。好在小孩儿到底是小孩儿,开始还懂得招呼下自己的客人,招呼道最后竟是变成了彻底的自我玩乐。看他玩的兴起,沈延生也没了负担,在凉棚底下坐了一会儿,闲适轻松的喝了点茶。
终于等到打道回府,车子开到大街上,虞少爷却依旧不肯放人,硬粘着沈延生绑架似的用小汽车把他装到半途,小少爷这才面色微红的开口道:“沈大哥,你能再帮我个忙么?”
沈延生不解:“又是要我去找你哪个恩人了?”
虞定尧看看车窗外面:“我想去那里面瞧瞧。”
顺着小孩儿的视线,沈延生发现那是间澡堂,顿时稀奇道:“澡堂?”
虞定尧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好端端的去什么澡堂,骑马出汗了?”
看他头也干净脸也干净,从上到下都是个整洁模样,就算是过分的偏好清洁,也不用大街上见个澡堂就拔不动腿吧,难道这么大的虞府还少个泡澡解乏的地方?
“我说出来你不要笑。”
“嗯?”
“我没去过澡堂,叔叔不让……”
“没去过……所以想去开开眼界?”沈延生真是要笑出来了,因为觉得这番对话有些匪夷所思。
这小少爷什么新鲜玩意儿没见过没玩过,偏偏稀罕这样寻常不过的地方。打量了一下小孩儿半生不熟的五官轮廓,他心思一转,问道,“小东西,你该不会是想去里面看女人吧?”
虞定尧瞬间脸红,口舌打结的辩解道:“不是不是,我没想去看女人!”
“真不是?”
“不是!”小孩儿回得很坚决。
看他一副有口说不清的模样,沈延生笑道:“紧张什么,姑且算你不是。不过你就是想看,里面也没有。”
虞定尧嘎的一声,问道:“女人都不洗澡?”
不对,虞府里的女人也都是洗澡的,不仅洗澡,身上还都香喷喷的带着一股好闻的味道。所以话一出,他又脸红了,觉得自己这问题十分荒谬,不在澡堂里洗,可以在自己家里用脚盆洗呀,如何能得出不洗澡的结论?
沈延生哈哈的笑,拍了拍这少爷的肩膀说:“你要是想去,我就带你去,不过今天不行。今天我还有事,再说你也出来了这么长时间,再不回去家里就要担心了。”
虞定尧面色窘迫的点点头,扭头望了望澡堂门口的大招牌,小声提醒道:“那你可别忘了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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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长河从后院出来,堂间里的吴妈正端着一盘新鲜荔枝。一见到他,吴妈便把荔枝盘子摆到了桌面上,口中略带疑惑的说道:“刚才来了两个卖荔枝的贩子,一个跟我讨水喝,另一个说在院里等,等着等着这人就不见了,另一个也不着急,只说是可能临时有事先走了。先生,你说这个事情奇怪不奇怪,我还当他们是搭伙来的贼,可看了一圈也没见少了什么东西,所幸这荔枝倒是不错,价钱也便宜。”
万长河从盘子里捡了一颗,说道:“兴许人就是临时有事走了呢,你也不要想太多。”
吴妈摇摇头:“不对,这以后我还是小心点好,刚才也是看那个讨水喝的怪可怜的,日头底下走得满头满脸的汗,不然啊我也不会把人单单的落在院子里。”
说完,吴妈便转去院子里打理那些花草,这时候,沈延生回来了。一进门,他脸色有些不大好,仿佛不怎么高兴。吴妈手里刚捧起个长嘴的水壶,见外甥爷这样子,心里便觉得十分稀奇,但又不敢上去说话。扭身面对了那堆花花草草,老人家支楞着耳朵仔细听那堂间里的动静。
“回来了?”是万长河。
沈延生没应答,一屁股在堂间的椅子上坐下。
万长河接着问道:“这又是谁惹到你了?”
从桃花林里回来,他本来是想找个借口把沈延生支开的,然而偏巧在这时候冒出来一个虞定尧。小孩儿看起来乖巧又粘人,正好替他黏住这个假外甥,也省去了他费心费舌的麻烦。倘若再加上之前的长命锁,万长河觉得,这位虞少爷简直都快成了自己的一颗吉星了。如今吉星高照,即便是沈延生在他面前耍点小脾气使点小性子,他也觉得毫无所谓。
果然,未等他把话说开,沈延生便不太客气的从口袋里摸出两块钞票,丢在了桌面上。
“……这是什么?”
“是你那个少爷给的人情钱。”
“哪个少爷,什么人情钱?”
沈延生忿然:“还装?虞定尧虞少爷啊,你们不早就见过么?”
万长河笑了笑:“他是镇长的心头肉,哪个没见过?”
沈延生眉头微蹙的瞥了他一眼,道:“你们即便是认识也不用对我有所隐瞒吧,这有什么意义?”
“他都跟你说了什么了?”
“没说什么!”
沈延生知道自己这样生气不好看,可对方现在是他的小舅舅,既然是小舅舅,那么这样近的关系当然就无需在乎面子不面子的问题。气呼呼的从座位上站起来,他扭身就要走,然而走出几步,他又回来了,先是看了小舅舅一眼,然后动作迅速的打劫了桌上的荔枝盘。抱着满怀红圆饱满的果实,这一次,他走的头也不回。
正在院里浇水的吴妈小心翼翼的扭头往堂间里看,正看见万长河对着外甥爷的方向摇摇头,然后把剥好的一个荔枝吃进嘴里。最后无奈的笑了笑,慢吞吞的腾出手去捡了桌上的那两张钞票。
47第四十四章
虞定尧回到家;果然天天都盼着沈延生来找自己;然而等来等去,沈延生却是连个面都没有露。他不露面有原因——罗云镇里出事了。
事情发生在镇外,一帮小贼趁着月黑风高扒了保安队的军火库。当时刚好半夜;几个游岗的士兵依照惯例经过那里,却发现本该在仓库门口把手的队员横七竖八的倒了好几个。立时拉响警报集齐队伍;扒仓库的便趁乱跑了个彻底没影。等仇报国带着人赶到;连尸体也已经收拾妥当了。
本以为发现的算及时,可一番彻底的清点过后;仇队长却是狠狠的伤心了一把,原来这批丢的全是德国产的卡宾枪,锃新瓦亮的;连摸都没摸热;就让人先一步掏了个空。虽然后续的还有几批货陆续会到位,但仇队长却发现,这日子,他是不能等了。
就在军火库出事的第二天,虞棠海把他召进了镇长府。
出了这么大的事,仇队长心里很是忐忑,屁股坐不坐得牢不牢不敢说,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必然少不了。然而出乎意料,老爷子没有骂他,不仅没有骂,甚至连一句正经的囫囵话都没有给他。
把人叫过去之后,也不搭理也不叫佣人丫头伺候,单是让人站在烟室里,闻着鸦片烟的味道看那些丫头伺候着烧烟泡,一看就是一天。
从虞府出来,仇报国只觉得头晕脑胀,挨骂的话虽然一句都没听着,可他却觉得自己连脊梁骨都弯了好几截。心头上沉甸甸的坠着个千斤重的大秤砣,简直吊得他身心失衡。
司机早就候在大门口,仇报国迈过虞府的高门槛,在朗朗的月色中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一天下来,他米没吃一粒,水没喝一口,饿的前胸贴后背,连肚子都没了咕噜的力气。拉开车门,他打算明天就把手下那帮人聚起来,吓一吓,骂一骂,等吓过骂完,再叫熊芳定把队伍拉出来检查一遍,闲日子无多,他们马上就要启程。
日程临时上提,手忙脚乱的不只是保安队的人,沈延生也被弄了个措手不及。
听鸟语闻花香吃荔枝的闲日子没过几天,这天上午去保安队的大楼开了个会,他就莫名其妙的被人用车装上了征途。
军火库失窃的事情还在追查中,虽然已经有线索指向白家岙,但并未坐实。料谁也不会想到,仇队长这一次竟会行动得如此风驰电掣。
匆忙间,沈延生只好写了个条子托人捎回小舅舅的当铺,告知自己这段时间要出去一趟。送条子的人刚走,仇报国就来了,兴致勃勃的拉着他上了一辆军用吉普。
这车在新兵检阅的时候他见过,是和军火一道采购的。沈延生颠颠簸簸的坐在司机旁边,心想这位同窗也不是个视财如命的人。好歹知道什么钱可以拿,什么钱不可以拿。
可转念一想,他这也是没办法。毕竟还是个小年轻,羽翼怎么也不够丰满,加上虞棠海这个坐镇幕后的老狐狸,想要翻手云,覆手雨的日子,还离得远着呢。
仇报国军装笔挺,神情中还带了几分精神饱满的奕奕之色,仿佛他这趟所面对的前路不是硝火弥弥的战场,而是什么华丽庄重的仪式。目光笔直的望着前方,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扭身在沈延生腰上来回的摸了几把。沈延生本来坐的好好的,一下不防备,差点“哎呦”一声叫出来,目瞪口呆的望着对方,还以为他大白天的就要胡闹。
然而未等他开口骂,仇报国却是蹙着眉头一脸不高兴的问道:“枪呢?”
沈延生一愣:“什么枪,我又不是你那帮手下,出门还带枪?”说着话,他像是为了作出区分一样,轻轻的杵了一下手里边乌黑油亮的文明杖。
仇报国说:“你不是看它漂亮,真拿去摆在家里当装饰了吧。”
“不然怎样,你还想让我天天捧着那个盒子感恩戴德的举在头顶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仇报国解释道,“我送你枪是让你防身用的。”
沈延生睨了他一眼,双手交叠的摁在文明杖上端:“劳您费心,我很安全。”
仇报国说:“在镇里是不用怎么担心,可现在不是情况不同么?”
“有什么不同?”
难不成还要让他亲自参与到剿匪的第一线去不成?他是来出谋划策提供线路的,又不是来扛枪卖命的,运筹帷幄,总不至于时刻面临危机。所以这一趟急虽急了点,他倒是不怎么怕,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