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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丰皇帝是性情中人,最喜爱战场上能打能杀的猛将,从此视张国梁为自己的心腹爱将,不停地给他加官晋爵。有次听说张国梁得了感冒,咸丰皇帝立即派八百里快马给张国梁送药来。此事让张国梁感激不尽,遂建江南大营,将南京城围困起来,誓擒洪秀全以报咸丰皇帝知遇之恩。
却不料,太平军中的天才将领李秀成攻破杭州,取其辎械,然后突然回师,直捣江南大营。这是江南大营第二次崩溃,张国梁力战不支,溺水而死。李秀成怜其忠义,命人收尸以礼下葬。
这个时候,天地会的罗亚宋因为与会中之人不睦,最终分道扬镳,投奔了官兵。岂料他前脚加入官兵,后脚张国梁就带着小老弟冯子材,也投奔了过来。罗亚宋怒极,发誓决不与张国梁站在同一阵营,就又跳槽去了太平军那边,改名罗大纲,成了太平军中最悍勇的战将,并很快战死。
罗大纲、张国梁双双身死,只剩下一个小老弟冯子材躲在镇江。后来他大败法国兵于镇南关,扬我国威。但另一个尚武中心淮上的存在,标志着中国战乱的持续。
不读书、愚昧固执、对社会充满仇恨的人多了,就是乱世。读书人多了,思想比较开明,对人性持淡静宽容的人多了,就是盛世。
曾国藩之所以对程学启提到张国梁,是因为两人的人生际遇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先从贼,后为官兵,都是被太平军当面宰杀了妻子儿子。所以曾国藩希望程学启能够成为第二个张国梁。这个希望是有道理的,两人既然前半生的轨迹十分吻合,后面的结果也不应该有区别。如果弄出区别来,那人性的规律就不好研判了。
壮行之后,程学启和哭得两眼红肿的钱鼎铭,率师登上火轮船。他们将穿越太平军占据的腹心地带。
此行安危如何,实在是一个未知数。
新官上任的四句格言
当时的长江南北两岸,是不计其数的太平军营垒。炮塔林立,直指江心。程学启、钱鼎铭及淮军士兵们心惊胆战,躲藏在船舱里不敢吭声。外边太平军的声音近在咫尺,听得清清楚楚。火轮船冒着黑烟,行至采石矶,却突然停了下来。两岸的太平军拥出来看热闹,吓得程学启和钱鼎铭唇齿青白,相顾无言。
英国船长对程学启解释说:轮船之所以突然停下,是因为搁浅了。此时南面是南京城,北边则是和州的太平军大营。数以万计的太平军对船上之人虎视眈眈,其状惊悚,无以复加。
幸亏在这节骨眼儿上,江潮忽涨,火轮船又开动起来,程学启和钱鼎铭才长长地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舱板上。
实际上,太平军是绝无胆子招惹洋人的。前者,忠王李秀成进攻上海,太平军不留神错杀了一名洋人,李秀成大怒,当即将那名太平军斩首,首级送入上海城的英国领事馆,向英国驻上海领事麦华陀谢罪。可是英国人根本不知道太平军杀的是谁,所以这事也就没法追究。但此类事件对太平军的心理震慑是异常强烈的。所以太平军尽管发现这七艘火轮船有问题,可是没有人敢问一声,生怕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于是程学启、钱鼎铭率第一批淮军,如期抵达上海。
李鸿章让程学启先行,是有考虑的。程学启部是湘军中最具战斗力,精神状态最饱满的。让这批精锐先行,目的是为了给上海父老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便于淮军立足上海。
但是,李鸿章的目的却没有达到。原因有三个:
一是湘军本来是穷部队,全靠了曾国藩东拼西凑,到处想办法弄钱,供养这支部队。而程学启虽然战斗力强悍,但在湘军中的身份极为尴尬,说是后娘养的孩子也不为过。因此,登陆上海的淮军,多是些光着脚板,连鞋子都穿不起的穷大兵。手中的武器更是可怜,士兵手中拿的多是削尖了的竹子做的长矛。体面一点儿的算是将领了,最多也不过是一个号坎儿,脚上有鞋再挎上腰刀。这般军装,没法子叫人提起精神来。
二是大上海太过于富庶了,大富豪不计其数,如拥有租界几乎所有地皮的顾福昌,称得上地产大王,可他的财产,在上海最多不过排到第四。还有刚来上海不久的红顶商人胡雪岩,在上海的富豪之中,根本就排不上号。上海人见惯了大场面,对穷酸的淮兵,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最后一个原因,最是让程学启有苦难言。这个原因就是晕船,士兵们憋在船舱里久了,尤其是穿越太平军所占据的狭长水域之时,因为两岸火炮森森,堡垒林立,淮兵不敢步出舱室一步,大小便的问题无法解决,结果弄得士兵们满身污物,肮脏不堪,甫一登陆,就因为晕船效应,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让上海人看得目瞪口呆。
上海人说:这是一支大裤脚的蛮子兵,是一支叫花子兵。
李鸿章如何知道开局竟是如此尴尬?他仍然信心爆棚,于1862年4月6日出发,仅比程学启晚了一天。临行之前,曾国藩对他面授机宜:少荃啊,你马上就要走了,临行之前,老师要告诉你,上海那些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们把持上海的关税厘金,一群贪官污吏,勾连一气,上下其手,中饱私囊。苏省吏治,贪诈朋比,积习相沿,这都是治吏不善留下来的祸患啊。老师说了你可能还不信,等你去了上海,就知道这些人是多么难缠了。
李鸿章站起来,走到曾国藩面前,扑通一声跪下:老师,若然如此,学生该当何以处之?请老师教我。
曾国藩俯身,低声道:老师只有四句话,曰言忠信,曰行笃敬,曰会防不会剿,曰先疏后亲。
这四句话,是曾国藩对李鸿章立足上海给出的应对之策,也是任何一个新人到了新的环境之时,所必须要谨守的。第一就是言语稳重,注重诚信,万不可刚一出场就弄个信用破产,那就没办法混下去了。第二是说做事情的时候,要有恭敬严肃的态度。对于中国人来说,态度比是非对错重要,比做事的结果重要,只要态度对了,一切都对了。第三是告诉李鸿章,对于洋人,可以一起防守,但不可一起进攻。这一条说的是新人在官场中对同事兼对手的政策,可以与老同事一起做封闭性工作,但千万不要一起做开放性工作。封闭性工作职责权明确,出了问题不容易栽到你头上。而凡开放性工作,都有一个职责权不明确的特点,一旦效果不理想,背黑锅的永远是新人。最后一条说的是人际关系的疏理,新人如果有必须要让渡的利益,就要让渡给关系与你疏远的人,以便在整体环境中获得正面评价,万不可只顾及关系亲近的人,而不理会关系疏远的人,让人疑心你搞小动作,那就彻底毁了自己的前程。
李鸿章仔细品味老师说的话:学生记住了,请老师详加指点。
曾国藩:少荃你记住,你率军入沪,军队就是你的命根子。所以你要专以练兵、学战为性命根本。吏治、洋务皆治后图。
李鸿章向曾国藩磕头:师德如山,学生铭记在心。
抬起头来,李鸿章心潮澎湃。他终于获得了人生最重要的机会,但此行是福是祸,全然取决于他积四十年之久养成的智慧与对人性的洞察。
李鸿章空降上海
即将出任方面大员,李鸿章也组建了他的秘书班子。
李鸿章的幕僚中,第一个是他的同乡书案周馥周玉山,此人将终生追随李鸿章,替李鸿章掌管印信。从此二人不离不弃,相伴一生,到李鸿章临终之时,就是周馥亲手替李鸿章合上双眼。
第二个是凌焕凌筱南,他曾给曾国藩上疏言兵事十二条,引起了曾国藩的关注。他是最富经验的老幕,举凡行政上的大小事情,他都了然于心,只要有他在,幕府中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第三个人是周含芳周芗林,他少孤,从其兄刘瑞芳受教发蒙,他曾经上条陈议战守方略。此人谨慎心细,此后将由他来负责军械粮饷等后勤供应。
这三个人,都是淮上人氏,自打李鸿章来到曾国藩幕府,他们四人就彼此感受到了一种精神上的感应。周馥等人寄希望于李鸿章带他们闯出一番事业来,而李鸿章却视他们为宝贵的行政人才,以此打造自己的幕府班底。
船行三日,据周馥记载:当轮船过金陵时,南岸下关、北岸九洑洲,沿岸摆开一望无际的太平军营垒,森森火炮对准了在风浪中颠簸起伏的火轮船。头扎红巾的太平军,手持武器,昂首肃立,与船上的淮军近在咫尺。谈笑在耳,呼吸相闻。
李鸿章及六百名淮兵,蜷缩于船舱之中,大气也不敢喘。
1862年4月8日,李鸿章抵达上海。
码头边上,聚集着黑压压的人群,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到场的主要官员有:驻防上海的通商大臣薛焕,苏松太道、署理江苏布政使吴煦,盐运使衔苏松粮储道杨坊,英国驻上海领事麦华陀,洋枪队(已改名为“常胜军”)队长华尔。
余者还有团练大臣庞钟璐,他是探花出身,文人带兵,日夜盼着李鸿章来接过这个烂摊子,他好返回北京城与两宫太后吟诗作画。
在籍朝官殷兆庸,这是一个乡土观念极强的官员,谁敢跟上海父老过不去,他就跟谁过不去。所以李鸿章在上海立足需要靠他,后来他将迅速转变为李鸿章的敌人。
此外还有在籍刑部郎中潘曾玮,在策划淮军赴沪的事情上,他也是出了大力之人。
应宝时和吴云,这两人是中外会防所的人,主要职责是与洋人打交道。同时他们也是杨坊的心腹,构成了对李鸿章权力的威胁。所以此后李鸿章将分化瓦解这个政治组合,最终的结果,却是非常出人意料。
在场欢迎的人还有最善治印的杨庆麟,喜欢写词的潘馥。后面这个潘馥,是钱鼎铭第二次赴安庆的同伴,目睹了钱鼎铭以哭声为李鸿章赢得了沪上机遇。
参加这个欢迎仪式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或是朝廷大员,或是当地官吏,或是有名望的人士。唯独他们欢迎的人李鸿章,说起来有点儿尴尬。
李鸿章没有身份。
江苏巡抚薛焕挪到通商大臣的位置上去后,曾国藩立即上奏,推荐李鸿章署理江苏巡抚。但这个奏章上去之后,朝廷那边却悄无声息,就好像没收到一样。实际上,正是因为这样一个客观原因,曾国藩才考虑让弟弟曾国荃出马,曾国荃再差劲儿,好歹有个拿得出手的官位,而李鸿章,他目前的正式职务,叫遗缺道。
遗缺道的意思,就是相当于副厅级的干部级别,但没有位置安排,最多不过是个待岗调研员,连工资都没人给他发。
这时候的李鸿章只能强撑硬挺,强调自己拥有六千五百名士兵。但在这个欢迎仪式上,上海的各级领导们告诉这个待岗调研员:你那都是些叫花子兵,根本就不能打仗。叫你们来,不过是壮个胆而已,恐怕临阵之时,根本就指望不上。
对此,李鸿章缓声回答道:军贵能战,非徒饰观美,迨吾一试,笑未晚也。
众人摇头:唉,你可真是煮熟的鸭子,就剩下个嘴硬了。
坑人的财务报表
淮军登陆上海,未能收到良好的收视效果,结果坑惨了一个人:
苏松太道吴煦。
苏松太道这个职位,相当于上海市市长。
细说起来,吴煦应该是淮军赴沪的头号功臣,为了达成这个结果,他跑前跑后,做了许多工作,甚至不惜为此和通商大臣薛焕力争。但等到淮军登陆之后,那寒酸到了极点的军装,让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