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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大大传-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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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战事已经决定,没有徘徊的余地。应聘调兵十万,积极进行,居正只是说:“不谓其怙恶不悛,敢行称乱如此,则天讨所必加,虽费财动众,亦难中止矣。一切剿处事宜,公所画俱当,惟公自裁便宜行之,不敢中制。”(书牍五《答郭华溪》)就在这一年,怀远兵事结束,广西平定。居正主张彻底荡平。他说:“兵己深入,须尽歼之,毋使易种于斯土,又烦再举也。”(同卷《答广西抚院郭华溪》)
万历元年,四川方面发生平定都掌的军事。都掌“蛮”盘据叙州府高、珙、筠连、长宁、江安、纳溪六县地方。“蛮”首据九丝山、鸡冠岭、都都寨、凌霄峰、四出掳掠,成为四川心腹之患。四川巡抚曾省吾决心进兵,居正也认为“都掌为害多年,不容不除”。(书牍五《与蜀抚曾确庵计剿都蛮之始》)省吾调兵十四万,奏留总兵刘显统兵出发。刘显在福建平倭,和俞大猷、戚继光齐名,但武官底积习太深了,贪赃行贿,不守法纪,一切的事都有,这时正被劾罢。居正和省吾说:“若其人果可用,不妨特疏留之,立功赎罪;如不可用,则当别授能者。公宜以此意明示刘显,俾鼓舞奋励;如玩寇无功,必将前罪并论诛之,不敢庇也。地方大事,唯公熟计之。”(同上)三月中,刘显准备完成,一举击破凌霄峰;居正再寄书省吾,督促追击:
凌霄既破,我师据险,此天亡小丑之时也。宜乘破竹之势,早收荡定之功。计蛮众不过数千,我师当数倍之,无不克者。攻险之道,必以奇胜,今可征兵积饷,为坐困之形,而募死士,从间道以捣其虚。……若不奋死出奇,欲以岁月取胜,此自困之计。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惟公熟计之。刘帅功名,著于西蜀,取功赎过,保全威名,在此一举。其一切攻围之计,宜听其自为便利,勿中制之,唯与之措处军前赏功募士之费。计军中一月当费几何,与其旷日迟久,不若暂费速罢之为愈也。(书牍五《与蜀抚曾确庵计剿都蛮》)
九月中,刘显平定都掌。捷音到京,居正说起:“十月十四日,闻九丝捷音,不觉屐齿之折。殄此巨寇,不惟蜀民安枕,且国家神气,借此一振,四方有逆志感纪之人,亦将破胆而不敢恣睢矣。”(同卷《答蜀抚曾确庵》)这里看出他心中的喜悦。
居正对于国事的计划,是在稳定中求进展。他整顿赋税,节省支出,为国家安定经济的基础。对于北边的国防,他是一面分化鞑靼,一面整理军实。对于南方的动乱,他用最大的努力加以镇压,劳师费财,一点都不顾惜。这些动乱的原因,他明明知道是由于政治的不良,因此他底责任应当是努力改进当时的政治情况,但是他底措施,止是对于起义农民和少数民族的无情镇压。居正是封建社会的统治者,这里完全暴露了封建统治者的凶狠面貌。
 第九章 初步的建设(下)
万历元年,居正进《帝鉴图说》,第二年就发生效力。神宗这时才十二岁,他和吏部尚书张瀚,都察院左都御史葛守礼说,要召见廉能官员,面加奖谕。居正随即请定面奖廉能仪注,他在疏中说:“臣等窃惟致理之道,莫急于安民生;安民之要,惟在于核吏治。前代令主,欲兴道致治,未有不加意于此者。”(奏疏三《请定面奖廉能仪注疏》)二年正月,神宗在会极门,召见廉能官员浙江布政使谢鹏举等二十五人,特加奖励,各赐金币,便是这一次的结果。
九月间,刑部秋审,判定重囚应处死刑的,一概上奏。这是一件例行的公事,但是困难从宫内发生了。
“慈圣太后底销旨,吩咐概行停刑,”神宗在文华殿和居正说,“先生以为怎样?”
“春生秋杀,天道之常,”居正说,“皇上即位以后,停刑已经不止一次:稂莠不去,反害嘉禾;凶恶不去,反害善良。愚臣看来,还是不必停。”
神宗听了以后,奏明太后,应处死刑的,一概准予执行。
这一点牵涉到古代统治阶级的政治思想问题。不负实际责任的人常常主张宽大,但是负担实际责任的人,便认为这是一个难题。郑子产临死的时候和子太叔说:
“我死后,国家大政是你底事了。有德的人,也许能够以宽服民,其次莫如猛。火底威焰,人人看到都害怕,所以烧死的人不多;水性懦弱,人人都觉得可爱可近,偏偏死在水中的人多了。所以宽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子产死后,政权落到子太叔手上,这是一位官僚主义的统治者。被压迫的人民大众得到这个机会,发动起来,争取他们的自由。子太叔懊恨极了,他认为早听于子的话,一定不至于此,这才调动军队,把起义的人民镇压下去,仍走上反动统治者的老路。
居正是主张猛的,他曾说过:“使吾为刽子手,吾亦不离法场而证菩提。”他看到元末的大动乱,完全因为当局的宽纵,以致演成不可收拾的惨剧。所以他认定“君子为国,务强其根本,振其纪纲,厚集而拊循之,勿使有衅,脱有不虞,乘其微细,急扑灭之,虽厚费不惜,勿使滋蔓,蔓难图矣。”(文集十一《杂著》)他又说过:
“盗者必获,获而必诛,则人自不敢为矣。”(书牍八《答总宪吴公》)关于捕“盗”的事,在考成法也有明文规定。后来万历七年,因为“盗犯”中途脱逃的事,他说:
张国用查系三月初间,已属顺天府着长解押发,乃至今尚未到,此必中途贿逃矣。顷已令该府捕长解家属监候,又行逐程挨查,于何处脱逃,务见下落,事系考成,期限已迫。若此时尚未到,执事亦宜上疏自白,请旨缉拿,务令得获正罪,庶足示惩。若已到,则照在京例,尽法处之,不可纵也。(书牍十一《答河漕姜按院》)
居正底主张是“盗”者必获,获则必“诛”,这是考成法底规定。但是如《明史》所载,居正当国之时,“大辟之刑,岁有定额,”(《明史》卷二二〇《赵世卿传》)又称“居正法严,决囚不如额者罪”,(《明史》卷—二九《艾穆传》)都难免有些以讹传讹。每年死刑,要有一定的名额,就在当时,也不能不算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但是《艾穆传》称艾穆为刑部员外郎,到陕西复审的时候,艾穆决定只有两个人处死刑,同审的人惟恐太轻了,要受到政府底处分,艾穆慷慨地说:
“我可不会拿别人底生命保障自己底地位。”
在居正大权在握的当中,地方官吏奉行过甚,也是不免的事。
二年十月辽东大捷,除了辽东总兵官李成梁进左都督以外,蓟辽督抚以及内阁诸臣一体加恩,居正具疏力辞,神宗亲笔下谕:
敕谕元辅张少师:朕以幼冲嗣位,赖先生匡弼启沃,四方治安,九边宁靖。我祖宗列圣,亦鉴知先生之功,就加显爵不为过。乃屡辞恩命,惟一诚辅国。自古忠臣,如先生者罕。朕今知先生实心,不复强,特赐坐蟒衣一袭、银钱五十两,以示优眷,申成先生美德,其钦承之。(奏疏四《御札奖励疏》)
自从俺答封贡事定以后,战事底中心逐渐东移。东部的鞑靼,在土蛮底领导下,继续和朝廷作战,最困难的问题是“属夷”。喜峰口、宣化境外有朵颜卫,锦州、义州、广宁境外有泰宁卫,沈阳、铁岭、开原境外有福余卫,这是所谓大宁三卫;迤东还有建州卫。在名义上他们都服属中国,所以称为“属夷”,但是事实上泰宁部长速把亥、炒花,朵颜部长董狐狸、长昂,以及建州卫都指挥王杲都和土蛮相通,成为蓟辽一带的边患。要对付土蛮,第一便得对付“属夷”,所以万历元年,居正就认定处置“属夷”之策,为国家大事,急宜经理。(书牍五《与王敬所论大政》)这一次辽东大捷,李成梁斩建州部落一千一百余人,后来连王杲也杀了,当然是对付“属夷”的一次“成功”。
战事中心到了蓟辽,但是蓟辽最大的遗憾,便是地形的缺陷。整个三卫,盘据在热河和辽宁底西边,蓟州和辽东两镇,失去应有的联系。居正底计划,是遵守杨博固守边墙的遗策,一面整理蓟州一带的边墙,(书牍六《答蓟辽督抚吴环洲言虏情》)以备鞑靼底进攻;同时也计划反攻。他联络辽东、宣府、蓟州三镇,主张由蓟州坚守,由辽东、宣府双方夹击。他给方逢时说起:
比者辽左之功,固为奇绝,朝廷赏功之典,亦极其隆厚,然仆于此,蓄意甚深,谨密以告公。今九边之地,蓟门为重,以其为国之堂奥也。自嘉靖庚戌以来,虏祸日中于蓟,至罢九边之力以奉之,而内地亦且困敝。然所以酿此祸者,皆属夷为之也。国初弃大宁之地与之,冀其为吾藩屏,而今乃如此!故属夷不处,则边患无已时。然欲处之非加之以威,彼固未肯俯首而服从也。今西虏为贡市所羁,必不敢动,独土蛮一枝,力弱寡援,制之为易。今拟于上谷练得战士二万,辽东二万,多备火器,却令蓟人平时将内地各城堡,修令坚固。视三镇士气已振,度其可用,则属夷求抚赏者,一切以正理处之;凡额外求讨,及捉军要赏者,悉正以军法。彼不遂所欲,必结虏来犯,我则据台以守,遏之边外,使之一骑不入,在我虽无所获,而在彼已为失利,亦策之上也。如其贼众溃墙而入,则亦勿遽为仓皇,但令蓟将敛各路之兵四、五万人,屯据要害,令诸县邑村落,皆清野入保,勿与之战。而上谷、辽左,不必俟命,即各出万人,遣骁将,从边外将诸属夷老小尽歼之,令大将领一万人入关,不必卫京师,径趋蓟地,伏于贼所出路。彼虽已入内地,见我不动,必不敢散抢,不过四五日,虏气衰矣。衰则必遁,然后令蓟人整阵以逐之,而宣、辽两军合而蹙击。彼既饥疲,又各护其获,败不相救,而吾以三镇全力击其惰归,破之必矣。一战而胜,则蓟镇士气既倍,土、苏诸酋,不敢复窥,而属夷亦皆可胁而抚之以为我用。蓟事举则西虏之贡市愈坚,而入援之兵,可以渐减,九边安枕无事矣。愚计如此,今先试之于辽左,盖辽人素称敢战,而李将军亦忠勇可用,故厚赏以劝之,悬利以待之,亦致士从隗始之意也。(书牍六《答方金湖计服三卫属夷》)
万历元年,居正和蓟辽总督刘应节说过,要“虚心商量,思一长策,著实整顿一番,庶为经久之计。”(见前)这便是居正底长策了。但是这一条计策,在居正手里,始终没有用过。战事底中心逐渐东移,辽东成为中国底重镇,这是后事。万历最初十年,戚继光坐镇蓟门,是当时的一重保障,土蛮不敢南侵,未必不由于此。居正对于三卫,始终设法羁縻。他用底方法,自己说过:“要在当事者随宜处置。譬之于犬,摇尾则投之以骨,狂吠则击之以棰,既棰而复服,则复投之,投而复吠则击之:而可与之较曲直,论法守乎?前有书与方公,方答书云:‘耐烦二字,边臣宜书诸绅。’诚然。”(书牍八《答吴环洲》)居正手上有的是大棒和骨头,这是他“羁縻‘属夷’”的方法。对于“抚赏‘属夷’”的段布,正和对于赏赐俺答的段布一样,居正逐件看过,都要美好经用,这是骨头。朵颜部长董狐狸、长昂,和青把都是亲戚,居正吩咐宣府巡抚吴兑:“幸公示意青酋,令其传意长昂,勿复作歹,自取灭亡。”(书牍六《答蓟镇吴环洲》。蓟镇误题,吴环洲即吴兑。)这是大棒。这一年他又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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