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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不知道这场战事的要紧,也说明唐将军并没有同她说过什么。以我的眼光,她想做伪,也绝无可能。唐将军行军缓慢,必定有他的原故。我想你还是不要先斥责他,问清楚了再说,免得寒了大将的心。”
张守仁以掌抚额,答道:“还是你见识的清楚,我忙晕了头,适才是有些太过紧张。”
英儿含笑点头,答道:“你知道就好。你适才的样子,可不是我喜欢的你。再有,老话说的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和唐将军共事多年,他是怎样的人,我看你更清楚。”
她说完了话,知道张守仁很是忙碌,便轻着脚步离开,不肯再打扰他。
张守仁一直看到她下了石阶,被一行人打着灯笼送往后宅,这才转身回头,击掌叫来一个亲兵,令道:“追回方大人,让他先不要发斥责唐通的文书,行文问清楚了,再说。”
见那亲兵领命去了,张守仁颓然坐定。他观看着身旁的沙盘,低语道:“一切我都谋定好了,底下的事,一看你们,二看天命了。”
他在这里担心唐通,却不知道,唐通在几百里外的唐州,却也是心急如焚。
身为一个职业军人,他从没有质疑自己上司的想法。对飞龙军攻打大楚的意义,也是尽量避而不想。
不论如何,他只是张守仁的部下,是他的将军,是他的心腹。他只需要按张守仁的命令来行事,把张守仁交待的事办好,至于别的事,他不必想,也不敢想。
他执掌的第二军,也是飞龙军中最为稳重,战斗力最平衡的一支军队。胜不骄,败不馁,永远保持着淡定从容的气质。从整支军队的表现,也便可以知道,这支军队的主将,是一种什么样的性格。
自从接到张守仁的命令,他便将自己属下散开布防的三万大军,集中一处。他原本是在邓州署事,自接命后,日夜兼程,赶往唐州。
原本按照命令,早在两天前,他就应该覆命张守仁,报告他全军已经布置到位。
只是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虽然道路都是青石大道,不影响行军,却有一道桥梁被大水冲跨,为了重新修桥,这才耽搁了时间。
他深知张守仁的性格,知道他必定不会怀疑什么,在督促士兵重新修好桥梁,成功到达唐州的时候,他一直镇定自若,并没有显示出什么别样的情绪。
只是一直到接到方子谦代表参军处的询问文书时,他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张守仁还是当初的张守仁,这一结论,委实让他欣慰。
“末将自接命时,便召令全军。自邓州各处,前往唐州。原本应按时到达,却因暴雨突至,冲跨桥梁,以至耽误时刻。罪责在我,非在军伍。现全师三万人已经全至唐州,整军待命,以大帅之令,隐而不发。迟误军机之罪,还请大帅治罪。末将唐通顿首拜。”
眼看随行参军文书官将这一封书启写完,唐通亲自动手,烙上火漆。看着一队骑兵狂奔而去,向张守仁覆命。唐通手按腰刀,长吐口气。
“各人听了,约束部下,不得喧哗,不得外出。所有饮食排泄,均在此处。若是有人敢随意外出,暴露本军行踪,斩立决!”
他下完最后一道军令,便折身回自己的营帐。
士兵不会报怨,因为他这个主将,也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陪着他们在这个山谷内的狭小营地内,一同等待着出击的时机。
藏剑于鞘,时机一至,它必定会划出耀眼的光辉。
大楚平帝四年秋十月,建康镇军指挥使张仲武,统帅六千强兵,突然自准水之南犯境,号称铲平王,攻击飞龙军的驻地宿州。
五日之后,宿州沦陷。张仲武引军东向,攻往徐州。
张守仁闻警大怒,诏命第三军还击。同时,移文至大楚朝廷,质问朝廷是否纵容这支贼兵入境为祸。
除此之外,文书中还攻击了大楚朝野上下,将朝中文武贪墨不法,以致激起大规模的民变一事,狠狠数落了一通。
十五日后,第三军因失去了主将李天翔,竟似不能野战。前锋两营六千人,与贼兵人数相当,激战后竟不能支,全师溃败而逃。
而第三军的管区太大,调集的这两营人马是就近召集,失败之后,徐州竟致空虚,这样的重镇名城,竟被攻陷。
张守仁闻讯后,立命封刀斩杀当日的两营指挥。又命第四军于归德东援,协助第三军补充防御空隙。
一支小小的贼军,竟将号称天下最强军的飞龙军搞的鸡飞狗跳,狼狈之极。大楚朝野上下,又是害怕这支流民军队给自己带来说不清的麻烦,忙着应付张守仁那封暴怒的文告,又是在暗中欢喜,各人都道:“原说飞龙军天下无人能敌,看来竟是虚枉?”
他们却并没有能议论太久。张守仁布局数月,一朝发动,自然是雷霆万均。那支攻陷了徐州的流民部队,并没有一直北上,而是折返身去,就在第三军的准南防区里,大摇大摆的穿城而过,自扬州西去,渡过长江,再次攻克采石。在采石呆了一段时间后,这支强悍的贼军,居然顺江而上,乘坐着几百支小船,来到了建康城外的龙湾驻扎。
这样的行动,已经是这支军队的第二次。城内的主将惊奇着张仲武的愚蠢,自然不会放过这上天送下来的功劳。
于是一声令下,全城守兵大半出动,准备在采石包围敌军,务求全歼,不可以让那个神经病张仲武再次逃脱,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
是的,他没有什么好怕的。对方不过几千人,拥有十万大军时,还不一样被击败?现下虽然没有了中央禁军的支持,可是他要用事实说明,建康驻军也一样拥有着强大的战力。
除此之外,北面的大敌居然被这一支小小的流民军搞的大乱,也允份说明,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的道理。
第三军没有了李天翔,不但攻击力锐减,好象连守城都很吃力。若是朝廷允许,他真想带兵北上,教那些顶着北伐名将和功臣的飞龙军们看看,什么样才是真正的职业军人。
踌躇满志之下,他也不等朝廷区府允准。反正敌兵犯境,事出仓猝,只要打败了敌军,大获全胜,还怕有人来寻他的麻烦,指责他违反军制不成?
吹了无数次军号,战鼓擂的山响,整理好了队列,四万人的建康守兵穿过城门,到得狮子山下的广阔战场上。
“真是胡闹。这张仲武也是正经的大楚将军,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在楚军眼前,却是一支破烂流丢,手中拿着各式武器,甚至有砍刀锄头的破烂军队。
除了表面上的破败之外,这支军队到也还有点军人的气质,看到守兵出城,便紧急列队,六千多人的队伍,转瞬间整列完毕,排列出整整齐齐的几十个方阵。
感受到了对面传来的肃杀之气,统兵出城的建康主将反到是放了心。他与襄城统制吕奂不同,并不是纯粹的文职官员,而是由武人出身,后来转的文职。与普通的文官不同,他完全能感受到,对面的那支军队,有纪律,决心,也有勇气。
“这是一支能战敢战之军。诸位将军,谁愿意打头阵?”
第十卷 纵横捭阖(一)
感受到对方的强大,这统制官却是更加放心。若是诱敌之计,断然不会用这么一支明显是嗜血和勇武的军队前来。
张仲武明显是自视太高,他攻破了飞龙军的几个城池,打败了敌军,就以为自己能够横行天下了不成?
不但是这统制如此想,便是其余楚军的将领,亦都是如此的想法。
对手不管如何强大,这么一点人数,只怕半天功夫,就可以全部消灭了。
“末将愿往!”第一军的兵马使李普郎应声而出。
身为建康守备第一军的主将,自然也有着打头阵的特权。楚军规制,第一军、指挥、团、队,在队伍序列上,要高于其余诸军。而指挥官的资历和能力,也要求是最好和最老的。一旦有事,则第一军的指挥官,等若是半个统治官。
他既然出来 ,旁人自然不会与他相争。
当下由统制下令,第一军的一万人开始向战线之前移动,一股绝大的威压之势,向着张仲武直逼而去。
张仲武眼看着对方越逼越近,不禁在心中骂道:“诱敌便诱敌好了,偏要我狠狠打上一场。浑不当老子的部曲的性命是命不成?”
心里抱怨,却是大声笑道:“儿郎们,老李的第一军攻过来啦。大伙儿对他可熟悉的紧,人家可是第一军,建康守备军中最精锐的啊。”
他话音未落,眼前的部下们就暴发出一阵阵的哄笑声。
是的,就是在几个月前,李普郎的第一军还在他们手下吃了大亏,被张仲武领着人在第一军的阵内杀入杀出,几乎全军被歼。
按着楚军制度,一支军队一旦被全歼过,番号就永远取消,不得再用。李普郎那一次吃了大亏,几乎是他军人生涯中最危险的一次。如果成为一支被取消番号军队的最后一任指挥官,李普郎是绝对没有脸面活在世上的。
他今日肯请命第一个出击,而绝不心疼部下的损失。一来是因为必胜之局,不用担心失败,二来也是因为有这个前恨,心中难以释怀的原故。
看着对手越来越近,士兵脸上的惶恐和紧张都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兵器耀眼,早仗眩目,呼吸之声沉重可闻,脚步声震天撼地。
张仲武也觉得手心冒汗,手中的铁矛变的湿滑。他到不是害怕,只是敌阵之际,面对这样的场面,任是你心如铁石,也不能一点儿触动也没有。
“儿郎们准备,今天就让第一军的番号,在此取消。”
回答他的,却是近似于狼嚎一般的吼叫声。这是张仲武下属们独有的号角,军号,每当它响起的时候,便是一次不要命的冲锋。
待对方又逼近了一点,张仲武瞅准时机,将手中铁矛一挥,叫道:“随我上!”
他的带兵风格便是如此,从来不会说:“给我冲。”
而是一直说:“随我上。”
在他的带动之下,六千多人的军队如同铁流一般,蜂拥而上,瞬间之间,就将铁壁一样的第一军的队列冲乱。
张仲武如同一个高明的剑客,左冲右突,不断的在对方的薄弱处冲入,打击,扩大缝隙,然后又继续寻找,冲入,杀戮。
在他身后,是一群群不要命的疯子,好象自己的命不是命一般,他们没有精良的盔甲,也没有锐利的武器,却能跟在张仲武身后,不断的冲击着对方的阵形,虽然人数远远少过对方,却使对方一直感受着绝大的压力,仿佛自己一方才是弱势,人数少过对方。
不过小半个时辰,第一军的阵形已经被冲的稀烂,而它的直属主官李普郎早就丧失了信心,骑马溜走。
上行则下必效,在他的带领下,一群军人成了一群绵羊。他们丢掉武器,仓猝之际,甚至还脱下沉重的盔甲,扔掉盾牌,一路狂奔,向着本方大阵的方向狂奔。
“这么多人,武器盔甲远远精良过人,居然被打的大败亏输,连缠斗一会的功夫都没有,这便是我无敌的楚军?你是怎么带的兵,我必定会向枢府弹劾于你,罢你的官,剥你的职,让你用最丢脸的方式离开军队。”
建康统制气的脸色铁青,大声训斥着先行逃回的李普郎。在李普郎的身后,则是正在溃逃回来的残兵败将。
而在这些逃兵身后,却正是一群群笑的东倒西歪,正在捡拾着对方盔甲盾牌和武器的贼兵。
也难怪他们笑。六千对一万,才冲杀了几个回合,对方就挺不住劲,拼了老命的窜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