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胶东王府湖上东苑里,臂粗的红烛燃烧着明亮柔和的光,盛大的晚宴已经开始了许久,胶东王刘寄不耐的喝着手中的美酒,轻敲着案几。眉妩觑着好笑,微笑着依偎过去,娇媚道,“王爷莫急啊,眉妩观陈家妹子为人,不似翻覆之辈,她说承蒙王爷眷顾,是定要来的。”回身唤道,“飞泓,替王爷斟酒。”
飞泓福了福身,上前为刘寄将酒斟满。
说话间,坐在右手客席的衡山王次子子刘孝调笑道,“这位陈姑娘,可有眉妩姑娘动人?”侵邪的目光在眉妩纤侬曼妙的身子上一扫,满是不堪之意。席上众人大笑,眉妩心底一怒,面上却半分声色也不动,正要暗讽一句,就闻有人来报,“陈小姐到了。”
此夜参加晚宴的除了胶东王刘寄外,身份最尊贵的就属衡山世子刘孝了。江都王刘建到底甚为一国之主,自日前商定事宜后,早已离开胶东。佳人出场,纵然是纨绔子弟如刘寄,刘孝之辈,也是屏息静气,唯恐惊了人一般。却见一只蜜色柔荑呼拉一下揭开帘子,走了进来。众人面面相觑,只觉这位黄衣少女虽然娇美讨喜,称作佳人,不是不可,只是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婢子怡姜,见过各位大人。”怡姜团团福了福身,环视全场,嫣然一笑,道,“我家小姐说,得王爷世子们垂青,不胜荣幸。她自幼习诗书,立下的规矩,若有人能胜的过她的诗词,便可出来相见。”
众人这才知道,这个唤作怡姜的少女竟只是她人奴婢。在座众人都是大家年轻子弟,总是学过些学问,作得一些诗词的。听得这女子架子如斯大,规矩又新奇,越发起了仰慕之心,谁也不肯使用权势逼迫,怕让人得了笑话。刘寄便笑道,“既如此,还请一见姑娘手笔。”
怡姜一笑,递出一张笺纸。其时长安息岚阁出品的纸墨已经声震全国,郡国富家如同在座的都是日常使用的,见得此纸笺虽非上品,却泛着淡淡香味,笺下首犹附了一枝桃花,几点勾勒,简洁传神,愈发雅致。上面提着一首诗,字迹蕴籍典正,浓黑饱满,却是用上等的松江墨写着:
菡萏清凌曳,佳人远道思。离离绾柳影,采采系情丝。
涉水深深阻,邀君淡淡辞。他朝结子赠,顿首愿相随。
这自然是一首不错的诗,语意源出诗经中的蒹葭篇章。
众人沉吟一番,依次写了,交给怡姜,怡姜一笑,径自揭帘进了。过了一刻,只听得里面悠然一叹,一个清越的女声问道,“这一首‘西风吹木叶’是哪位先生写的?”
苑内末座,苏嘉轻叹一声,拱手站起,道,“嘉不才。”
女子曼声吟道,
“西风吹木叶,涉水过胶东。胶东无杀伐,上阁操新弦。清歌漫闲适,为有听者稀。忽闻佳人曲,新知旧好来。——先生心性豪正,我却是愧煞了。”
话音未落,一个绿衣女子抱着琵琶掀起珠帘,尚蒙着面纱,青丝高高挽成一髻春山,一双如梦如幻的眸子出现在众人眼前,眼神太息。
“既然肯出来,作什么还要蒙着面纱?还不如揭下来让我们看看,是不是值得我们这么相待。”刘孝却是喝的多了,调笑道。
女子眼中闪过一抹怒色,未待发作,又掩饰下去。主人刘寄身边,眉妩微笑着坐起身来,道,“值不值得,江都王见过陈家妹子的歌舞就知道了。”转首笑吟吟向刘寄问道,“王爷这里有没有小巧一些的盘子?”
“自然是有的。”刘寄拍拍手,便有下人取来。眉妩笑着接过,看这圆盘乃是用上好和滇玉打造,晶莹剔透,也不过一个巴掌大小。展眉笑道,“也就够了。”起身走到苑中,笑着对陈雁声道,“妹子可以了。”
陈雁声暗叹一声,第N次暗暗诅咒刘陵。轻举莲步,来到眉妩身边,也不见如何作势,便轻轻踏上眉妩手中的玉盘。众人目眩神迷,这才看见,她今日穿的绿衣,水袖长长,纤腰束素,裙裾过踝。脚上是一双和衣裳同色系的丝履,从王府湖边到东苑,要坐一炷香时间的船,再穿过长廊。路虽不长,丝履上便点尘不沾。
手举着玉盘的眉妩以前浅笑盈盈,虽是弱质女流,手上多了一个人的重量,却连半分也没有推开。仿佛踮在玉盘中的女子只是一抹轻飘飘的鸿毛。
陈雁声摆了一个极飘逸的姿势,将手中琵琶放在背上,左手轻轻挥过,只听“铮”的一声长音,惊艳全场。她心中却坠下冷汗,自己的水平,也只能达到这里了。‘反弹琵琶’,又哪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尤其是还要注意施展轻功跳盘中舞的时候。
她拢回琵琶,轻拢慢捻,曼声唱道,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折腰应水袖,顿足转双巾。
那一刻,弥漫的湖风吹的她衣裳直贴肌肤,整个人就如同飞天的仙子,漂凌凌欲凌空飞去一般。
翩然若回风流雪,舒展间腰肢欲折不折。像风吹过枝头花儿轻颤,若俯若仰,摇而不落。
像千柳扶疏的江南,神山飞渡。像桃花相映的春山,梦里长安。
那是一支让人曾经沧海的舞。在修长如玉篦的手挥五鸿中,舞落了每个人的心思。
很多年后,曾在极近的距离看过这支舞的眉妩,如是想。
陈雁声弹完了最后一个音,回身的时候,看见了湖外,胶东王府里冲天的火光。
纵然在神魂俱醉,刘寄也清醒过来,看清起火的正是软禁淮南太子刘迁的地方,脸色更是难看,怒道,“怎么回事?”起身吩咐道,“随我过去看看。”
“各位大人,还想走么?”眉妩咯咯一笑,妩媚里慢慢盈出了凌厉的杀气。
刘寄一怔,恐惧立时漫上心头,“你——”他嘶声道。
门外长廊传来几声闷哼,守护东苑的侍卫被解决了。
倒是衡山世子刘孝强自镇定,“凭你们几个弱女子,能成什么大事?”他挥手吩咐贴身侍卫,道,“把她们拿下。”刘寄侍卫也相继作色。
接过去的却是一直不起眼的小丫头飞泓,按说王府侍卫都不是庸手,但飞泓使的是软剑,剑招却是极诡异,很快就杀了数人。
陈雁声看着有些不忍心,皱眉吩咐道,“飞泓,收敛点。”
飞泓嫣然一笑,倒是极听话。虽然仍不留活口,下手已是轻了很多。
苏嘉微微一笑,道,“陈小姐倒是心善。”
眉妩屈膝行礼道,“伍先生是要在这边看着呢?还是过河去寻翁主?”
“自然是过河的。”苏嘉微笑着道。
刘寄面上一片惨白,吃力道,“伍先生。”
“这位是我淮南八公之首,伍被。”怡姜微笑着进来,手中提着的剑上尚余着丝丝血迹。她亦行礼道,“外面的人已经解决。连同湖面上的游船,只留了两艘。伍先生要过河的话,请随婢子来。”
久未言语的刘孝忽然冷笑道,“蕃王谋反,国相亦脱不了罪责。伍先生恐怕也逃不过杀戮吧?”
伍被讶然道,“世子说哪里话?世人皆知伍被这些年一直在淮南,何时到过胶东?”回身去了。
陈雁声觉得心中难受,道,“我跟你一块走。”
“慢着,”刘寄出声唤道,“本王总觉得你特别眼熟,陈姑娘能不能告诉本王,你到底是谁?”他知在劫难逃,却看着这个女子,有一丝难解的熟悉感。再生没有见过这种风采的女子,却奇迹的对这双眸子有着熟悉感。
陈雁声身子细微的一僵,回过头来,无奈道,“有时候,不知道会比知道好的多。”
她缓缓解下面纱,露出那张艳如霜雪的容颜。
“是你。”刘寄失声惊呼道,“怎么可能是你。”
刘建和刘孝都是下一辈,所以不曾见过这个曾在长安荣宠一时的女子,他却是同她一起长大的。“阿娇表姐,”刘寄吐出一口气,顾不上看其余人惊讶的表情。“我从不知道,你是这般的女子……他如此待你,你却还帮他。”
“我不是要帮他,”陈雁声有些怜悯的看着他,如果不是刘陵设计,他会走到这个地步吗?历史上,元狩元年,淮南,衡山二国叛乱,江都,胶东阴附,前三者被除国,刘寄还是走到了自杀的结果。
“我不希望,因为你们的缘故,让整个国家蒙受损失。”
她转身,不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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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寝室网络又挂了。早上老师拖堂,刚刚才下定决心进网吧,怨念
前面一章,早早的确像的是姑姑。其实汉武帝是否真有个姐姐嫁到匈奴。
历史上没有明确记载。有人说是隆虑,有人说是南宫。我在网上查到隆虑后人的事,却查不出南宫的,就采取南宫的说法了。
怡姜给个提示,和桑弘羊有关。
汗,记住要收藏。
争取两章内结束本卷,把这伙人拢到长安去让刘彻头疼去。汗。
第三卷: 冠盖京华 四十一:三虫四花愁损人
八百淮南军秘密在即墨城集结的时候,郭解悄无声息的潜入胶东王府,四处寻找淮南太子刘迁的下落。但见胶东王府游廊交错,屋舍纵横,不觉皱眉。
他躲在暗处,等着王府一个奴婢经过,无声无息抢上去,将剑横在她颈上,问道,“刘迁在哪里?”
女婢吓的口不能言,哆哆嗦嗦指了一个方向。郭解将她敲晕,藏在假山之间。轻轻掠了过去。
却是一个幽静的庭院,树影婆娑之下,掩着窗户。郭解怕有诈,取出刘陵交给他的竹笛,吹了几个音,里面却没有回答。他越发怀疑,想要退开。却听里面一声冷笑,一个桃红色身影鬼魅一般掠出,照面就一掌劈来,隐有风雷之声。
郭解知是高手,不敢怠慢。手中长剑指着来人掌心劳宫穴,随着掌势吞吐,始终半寸不离。
桃衣人退开半步,冷笑道,“原来你是朝天门门下。”
月光下,郭解打量着来人,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形瘦削,俊美邪气,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霎时心中仿如明镜,缓缓道,“你是莫飞轩。”
莫飞轩神色立时阴沉下去,本只使了七分力,如今却全身勃发,喝道,“受死吧。”
郭解之前数年伺候在师傅师祖座下,功夫进益极快,若真要硬拼,未始不是对手。但他不欲与他纠缠,反被其苦苦缠住,脱不得身。
莫飞轩掌势一错,招式忽变,左掌掌缘切下,郭解闪避不及,竟被生生削下一片衣袂。郭解一惊,终于不存幸理,打迭起精神,和莫飞轩缠斗起来。
过了盏茶时间,胶东王府后院忽然燃起火光。郭解一怔,他本与刘陵约定,得手后举火为号。此时他人尚困于此,如何已有火光冲天?
莫飞轩亦一怔,霎时明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双掌交错,回身就走。二人前后奔到起火处,见守着人的侍卫倒在火光中,室中人却早已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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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将湖面上游船断去,东苑就和王府隔绝。留下来的三个女子,都不是庸手,所以陈雁声很放心的离开。
“我并没有想道,陈娘娘会是这样的女子。”
伍被低低笑道。
因为没有了船夫,他只好自己动手。这般儒雅端文的人,撑起船来,倒也有模有样。陈雁声不免有些惊讶,微笑道,“伍先生果然多才多艺。”
夜色里,伍被沉默。她看不清他的神情。良久,他方道,“小时候苦惯了,什么东西不会呢?”
东湖是胶东王府内湖,很小。很快他们便过了河。陈雁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