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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明商?”永乐紧逼着问道。
“是个叫沈文度的人!”
“沈文度?”永乐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又记不起从哪听过。倒是一旁的杨荣反应快,赶紧解释道:“沈文度是国初时吴中富商沈万三的儿子!现在南京居住。”
永乐这下想起来了,旋脸上猛一抽搐。他先一拍手,唤进两名亲兵,将脱里迷失拖出帐外,继而咬着牙对一众臣子道:“这沈家没一个好东西!可惜先帝当年没把他们斩尽杀绝,结果留了这么个祸害!”说完,他立即命令杨荣:“马上发旨回行在,命纪纲带缇骑返回南京,擒拿这个沈文度!”
“陛下……”杨荣面上露出一丝犹豫,小心翼翼地道,“据臣所知,这个沈文度似乎和纪缇帅交情匪浅!”
“什么?”永乐一下睁大了眼睛,半晌后眼光一寒,道:“尔把话说清楚!”
“阿!”杨荣凑到永乐跟前,小声禀道:“据传,沈文度这些年在海内贩卖私盐,所获颇丰。而他之所以能横行无忌,就是靠的纪纲庇护!”
永乐心中一凛,遂问道:“尔之言可有证据!”
“臣只是耳闻,并无实证!不过此事朝中知之者不少!”
永乐听后,遂将目光扫向跟前的方宾、夏元吉、金幼孜几个。
杨荣话一出口,夏元吉他们便明白,这是要趁机扳倒纪纲。夏元吉他们都是文臣,在皇储争斗中一直倾向东宫,加之纪纲的事他们的确实或多或少知道一些,遂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永乐的神情变得十分阴郁。纪纲以权谋私,永乐虽不能说知之甚详,但也隐约听到过些风声。不过纪纲一向办事得力,何况他本来干的就是见不得人的鹰犬勾当,所以相对于士大夫而言,永乐对纪纲的操守并不是太苛求。在永乐的心目中,纪纲是个有心计,懂分寸的人,就算平时有捞,但也不会太过。像贩卖私盐这种事,纪纲偶尔干上一票,永乐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但这时候跟前几位朝廷重臣不约而同地都表示知道此事,那就表明:纪纲绝不是小打小闹,而是陷得很深。这就有些超乎永乐的底线了。何况,这次这个沈文度是往瓦剌走私精铁!这是盗卖军国重器资敌!性质比在海内贩盐不知恶劣了多少倍!如果此等行径同样是得到纪纲的庇护,那永乐无论如何也不能饶恕!
“尔等既早知此事,为何平日不奏?”永乐面如寒霜地扫视群臣一眼,冷冷问道。
几位大臣头都一缩,不敢吱声。朱瞻基见着,赶紧上前帮他们开脱道:“他们都是空口白牙,并无证据在手,岂敢贸然上奏?”其实瞻基的话只说了一半。除了无证据外,更关键的是纪纲肩负侦刺群臣之职。一旦得罪了纪纲,又不能把他彻底扳倒,那待他缓过劲来,这些大臣早晚要倒大霉!夏元吉他们都是从建文朝过来的人,永乐初年的那场血雨腥风他们都记忆犹新。既然知道纪纲深受永乐信任,用其暗中监视臣工,那他们又岂敢轻易招惹这个煞神?
尽管瞻基话没说完,但永乐心念一转,也明白了其中端倪,随即心中燃起熊熊怒火。
“尔等以为,这次沈文度向瓦剌贩铁,是否有受纪纲包庇?”永乐面如寒霜地问道。
几位大臣互视一眼,金幼孜轻声道:“回陛下,微臣以为,边塞禁卫森严,平常偷运些小物件虽免不了,但要说走私数十万斤精铁,想来绝无可能!前段日子纪纲时常以侦刺瓦剌军情为名,遣番子乔装客商出塞。微臣料想,或许他刺探敌情是假,借此掩护走私是真!沈文度便是以此躲过边军盘查,将精铁偷运出塞!”
“马上给朕把纪纲拿下!”永乐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不过话到喉咙眼儿,他又把它咽了回去。稍一思忖,他便察觉到立捕纪纲多有不妥:沈文度走私只是脱里迷失一家之言,是否属实尚需验证。何况即便经验证是真,沈文度向瓦剌贩铁一节也未必一定和纪纲扯上关系。而且,永乐内心还有层疑虑,就是眼前这帮大臣,甚至于朱瞻基会不会是故意陷害纪纲?纪纲是自己用来监视大臣的爪牙,而且和高煦走的颇近,无论是瞻基还是夏元吉他们,都对他没有好感,故想借这个机会扳倒他也是有可能的。念及于此,永乐觉得应当慎重些。
永乐扫视周围的瞻基、狗儿和几位大臣一眼,冷冷道:“今日之事,谁也不许走漏风声!”
“阿!”一干人赶紧应诺。
交待完毕,永乐觉得有些累了,这时方宾道:“陛下,征战了一天,还是及早歇息吧,明日还要继续朝饮马河进军哩!”
永乐点了点头,正欲答应,忽然脑子里冒出一串疑惑:以他对纪纲的了解,此人虽贪财好货,但心思缜密,绝不至于利欲熏心。走私精铁出塞,一旦事发绝对是抄家灭族!何况这些走私还是在鞑靼连战连败,瓦剌渐成一统漠北之势的同时进行的!明知对方壮大会威胁到大明,他还不管不顾地以精铁资敌!纪纲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他真至于为了几个钱把命赌上?如果他不仅仅是为了钱,那他又是为了什么?还有高煦,他一直和纪纲同气连枝,这件事他是否知情?会不会牵涉其间?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永乐愈发觉得心惊。再联想到三年前瞻基在山东神秘遇刺,永乐的身子不由一震,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皇爷爷!”身旁的瞻基一把将他扶住,紧张地问道,“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永乐摆了摆手,把身子站直,又想了想,方深吸口气,道:“传令全军,北征到此结束。休整两日,班师回朝!”
“啊?”众人一脸愕然。按照出征前的计划中,明军即便重创瓦剌,也仍将效法一征漠北时的故技,在饮马河和斡难河扫荡一圈,以阻止鞑靼占据两河草场。这样一来,鞑靼的实力也会受损,从而形成漠北两部势均力敌却又都弱小无力的局面,这种结果无疑是对明朝最为有利的。今日之战,瓦剌固然实力大损,但若就此收兵,那鞑靼肯定会趁势占据草场,蓄养实力。故众人理所当然地认为扫荡计划将继续执行。不料永乐却突然下令班师!
“瓦剌向东败逃,去的正是斡难、饮马二河方向,咱们一退兵,阿鲁台为占两河草场,肯定会向马哈木反扑。既然他们俩愿意狗咬狗,那咱们就省一回心!”见众人不解,永乐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可是……”瞻基出班言道,“现在瓦剌新遭重创,如何敌得过阿鲁台?万一让阿鲁台取胜,又占了草场,那到明年,其势力必会远超瓦剌。如此一来,两部均势恐又破了!”
“即便如此,最后也是一死一伤。阿鲁台就算获胜,要想恢复实力,也得休养好些年!”
“可是……”瞻基还想再说,忽然袖子被人扯了扯,他一侧目,发现杨荣不知不觉地走到他身边,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瞻基见他如此,虽心有不解,但仍闭上了嘴巴。
当晚,瞻基走进了杨荣的寝帐。当他追问刚才杨荣为何阻其进言时,杨荣沉默良久,方吐出一句:“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瞻基心中一凛,吃惊地望着杨荣,但见杨荣满脸阴郁。瞻基愣怔良久,方哆哆嗦嗦地点了点头。
帐外,一片乌云遮住明月,草原的天空黝黑似漆。
第三章 祸起萧墙
一
“什么,父皇提前班师了?”手持着宫中新发出的邸报,高煦几乎陷入晕厥!
“潜行进京的倭人到哪了?”史复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赶紧问送来邸报的周宣。
“现在应还在苏州境内,不过马上快要进应天府界了!”
“你赶紧去苏州,把他们带回海上!”史复一脸严肃地代高煦向周宣下令。
周宣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绷着脸一拱手,旋大步流星地走出门去。
望着周宣的背影,史复苦笑着对高煦道:“王爷,这兵谏怕是不成了!”
高煦脸色几变,最终发出一阵哀叹。漠北明军战胜瓦剌并提前班师的消息,彻底打乱了他的部署。既然父皇安然无恙地返回北京,那他即便在南京兵变成功,也不可能使人心军心归服。史复的话让他深深的失落,却又无可奈何。
高煦再次拿起邸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突然心中猛的一紧:父皇为什么会突然班师?莫非他老人家察觉到了什么?尤其是邸报所载俘获脱里迷失的消息,更让他的心猛地一跳。
“难不成东窗事发?”将此二事联系在一起,高煦脑海中迅速浮现出这个疑惑。想到这里,高煦双腿突然一软。他赶紧伸出手,扶住身旁的木桌,将担忧跟史复说了。史复也吃了一惊,继而蹙着眉头思索许久,方微微摇头道:“提前班师,的确蹊跷,但也未必与咱们有关,或许仅是出于兵事考虑,王爷不必忧虑太过!”
史复的回答显然不能让高煦放心。不过他也没什么主张,只能一阵唉声叹气。
“可是脱里迷失怎么办?贩到瓦剌的精铁都是他出面买的,他肯定会把沈文度供出来!”
“那也无妨!”史复分析道,“瓦剌向明商采买私货,从来都只问货色,不问来源,这是塞上走私的规矩!所以沈文度犯不着跟脱里迷失提到纪纲,何况他也没这个胆子!由此推断,即便脱里迷失招供,也最多牵扯到沈文度!”说到这里,史复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脸色大变,问道:“王爷,这露布是何时送进城的?”
“好像是拂晓时分!”
史复一瞅书房角落处的沙漏,见已过了午时,脸上顿时露出惊慌之色:“那邸报为何这时才发出来?”
高煦有些迟疑地道:“今天是朝休,或是邸吏们抄录的慢了些……”
史复摇摇头道:“不对!这种大捷的朝报,邸吏们岂敢怠慢?”
史复的态度让高煦有些不解:“这些玩意,快些慢些有甚关系?”
“关系大了!”史复一跺脚,语如连珠道,“王爷你想,要是皇上从脱里迷失那里得知走私精铁的事,那肯定会立即下旨缉拿沈文度。由此推断,擒拿沈文度的圣旨肯定是和报捷露布一道送回京城。而邸报一出,满京城都知道了脱里迷失被俘的消息,那沈文度得闻消息,便有可能逃跑!今日邸报晚发,没准儿就是太子故意耽搁,以留出时间好从容布置擒沈!沈文度一旦被太子抓获,立刻就会供出纪纲!拔出萝卜带出泥,那咱们汉府……”
“哎呀!”高煦脸上的血色被瞬间抽尽。正在这时,枚青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一进门就叫道:“王爷,刚才南城兵马司的巡捕闯进仙鹤坊,把沈家围了!”
“啊……”高煦惊叫一声,腾地从座椅上跳了起来,旋立即从身旁剑架上拿起宝剑,作势就要往外冲。
“王爷!”史复一把拽住高煦,道,“您这是要做什么?”
“本王亲自去仙鹤坊!一定要抢先把沈文度给杀了!”
“兵马司巡捕已经到场,您怎么杀沈文度?”
高煦手一扬,将史复架开,叫道:“一群喽啰,谁敢阻拦本王?”
史复脚下一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见高煦已冲到房门口,他急的大喊道:“沈文度常年在外经商,没准儿现下就不在家!若果如此,王爷还贸然前往,岂不是不打自招,徒惹麻烦上身?”
“对啊!”高煦豁然醒悟,一拍脑门道,“本王孟浪了!”说完,他赶紧对一旁面如土色的枚青吼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去仙鹤坊打探消息!”
“是!”枚青答应一声,提脚就要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