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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的武将们看到晴信的表情都感到十分迷惘,似乎在考虑是不是应该也笑出声来。
舞台上的大藏太夫的舞步开始显得有些凌乱。当三条氏发觉,望着晴信看时,晴信已经恢
复了原来的表情。
侍臣挨近晴信,向他报告山本勘助回来了。晴信在平时便嘱咐臣属们,无论是何时何地,
只要是密探人员回来都必须通知他。因此,不管他是否已经就寝,甚至于和爱妾里美或湖
衣姬同寝,都必须向他报告。
在战乱的时局中,有时情报人员带回来的消息,甚至会影响到一国的安危;或者有些需要
立即采取对策,否则会延误军机。虽然晴信是个杰出的军事家,但他的根本理念却是对时
间的严格遵守。失去时间便失去国家是他的哲学。
晴信中止观赏猿乐,离席而去。三条氏以严厉的眼神看着他离去。她似乎在说为何偏偏在
这办喜事的吉利猿乐表演中离席,因而有些生气。在舞台上舞蹈的大藏太夫也担心是否是
因为自己的技能表演有疏失的地方,因而使晴信不愿再观赏下去。此外,木曾义康看到晴
信与侍臣在耳边窃窃私语,也在想晴信也许正和他们商量要如何来暗算他。
木曾义康也离席而去了。他的内心极感不安。当木曾义康沿着回廊走回来的时候,驹井高
白斋追过来。对他说:
「晴信公子曾经交待,因为木曾义康公好象对猿乐颇有兴趣,因此嘱咐我在近日内派大藏
太夫的戏班前往贵地表演。」驹井高白斋说完后,又压低声音说:「说实话,我总觉得猿
乐单调而乏味,我较喜欢百姓们所欣赏的田乐。」
「是,是呀!……」
听了高白斋的话后,木曾义康也不由自主地吐露真话,然后与高白斋相顾大笑。木曾义康
脸上不安的表情一扫而光。
山本勘助一身云游僧侣的装束。由于晴信从来没有见过对方如此的打扮,同时也许久未与
他见面,因此感觉上,他真的像一个真正的僧侣。
「从那次分手到现在有几年了?」
晴信一面问,一面回顾那年把山本勘助派到越后的情形。
「因为当时是天文十七年七月,因此已经满四年四个月了。」
「已经这么久了吗?记得派你到越后是盐尻峠之战的前日。」
晴信一面回忆战况激烈的盐尻峠之役,一面在心中打量这四年来山本勘助到底在做些什么
。虽然这期间时而有连络,但从来没有有关越后的情报,唯一的情报是他曾把长尾景虎送
给村上义清的粮数告知他。
「我在那里赚钱。」山本勘助毫不迟疑地说。
「赚钱?」晴信的表情显得更加的迷惑。山本勘助开始叙述这四年来的经过。
「属下目前以洋槍商人的身分颇受长尾景虎公的器重。在这四年中,我经手卖给他的洋槍
有一百枝。」山本勘助的话着实骇人听闻。
「有时是利用海路,老远地把货送到越后;但多半是海路和陆路接替运输。」
晴信想知道海路或陆路到底是经由那些路线。目前送到甲斐国的洋枪是由港地沿着海路运
到骏河,再由骏河港口转陆路运到甲斐,因此,无论手法再怎样高明巧妙,也难免会在上
岸的地点被今川家所发觉,因而被扣押或拘留。每当遇到这种情形时,要与对方交涉十分
不易。
「洋槍运到越后的路线如何?」晴信一反平时的态度,慌忙问道。
「属下是将骏河上岸的洋槍运到伊那谷,再从中信浓经过北信浓而带进越后。」
「什么!这不是经过我的领土吗?……」
「不错。是经过主公统治的领土而不断地运输到越后。因为有许多快捷方式,同时瞒过关
卡的方法也不少,只要肯花钱,任何的关卡皆可通行无阻。」
山本勘助的话令人不寒而栗。
「那越后的军队到底拥有多少洋槍?我说的是现在越后洋槍队的火力。」
「这点还无法完全确定。因为今后的战争,胜负的关键必取决于洋槍的多寡,因此任何一
个国家都把槍枝的数目列为最高机密。除了我以外,至少还有三个商人和他们进行交易,
所以,假定向每个商人购买一百枝,那便有三百枝,这是最保守的估计。」
「三百枝!」
这个数目令晴信感到十分惊讶!不!应该说是令他感到困惑。
「他购买这么多洋槍有何用意?」
「长尾景虎公说,如果能够,他愿意买下所有堺港地制造的洋槍。越后收集洋槍并非为了
想要洋槍,而是为了怕流入他国。」
「长尾景虎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可供挥霍?」
「据属下的猜测,我国最富有的人就是长尾景虎公。他拥有佐渡的金山,黄金可说是不虞
匮乏。」
「佐渡的金山?」
晴信第一次听说此事。
「你也去过佐渡吗?」
「曾经去过。虽然目前还没有大规模的开采;但如正式探采的话,藏量难以估计。这对武
田来说是一大威胁。」
山本勘助以此为开端,然后开始述说佐渡金山的事。
很早以前,人们便猜测佐渡可能有金山。《今昔物语》和《宇治抬遗物语》皆明载佐渡确
有金山。到了足利义教的时代,被流放到佐渡的世阿弥观世元清,在其永享六年(一四三
四)所撰写的《金岛集》一书中,也曾记载黄金之事。
最后证实这些传说中的金山确实存在的是越后商人外山茂右卫门。
天文十一年夏季的一个傍晚,外山茂右卫门正航行于泽崎外海,忽然在面临真野湾的泽根
山上看到几道怪光。那是即将沉落水平线下的太阳照射山峰的一部分所反射出来的光芒。
在日落时分,火红的太阳会把山边染成玫瑰色并不稀奇;但外山茂右卫门看到的光却不属
于此类。那光芒并非夕阳余晖的反射,而是那儿存在着某种光芒,自然发散出来的金光。
根据茂右卫门的记载,这道怪光正如「炼钢时的火焰」。他把船停在泽根,往泽根山里探
查。七天后,终于发现裸露在外的金银矿。
他向地主本间摄津守请求开采而获允,结果获得了相当可观的金银数目;但由于本间摄津
守要求的税捐过多,根本无法应付。后来,外山茂右卫门放弃和本间摄津守合作,而直接
向越后的领主长尾景虎投诉。
「自长尾景虎公将越后鱼沼郡上山田的数百名挖金工人送到佐渡正式开采以来,生产量跃
增,据说现在每月有几百两椭圆形的大金币运到春日山城。长此以往,长尾景虎公可能会
成为真正的天下霸主。」
山本勘助停了下来。
「你以为只要有黄金就能统一天下吗?」
山本勘助的饶舌使晴信略感不满。他向刚好来到身旁坐下的驹井高白斋望了一眼。他的眼
神仿佛在征求高白斋的同意。
「拥有黄金未必能统一天下;但属下以为,如缺少黄金便无法取得天下的霸权,何况长尾
景虎公是个既有黄金又有才能的人。我曾问过长尾景虎公一道题目……请主公仔细听。如果
能够,希望主公和驹井公都提出解答来。」
山本勘助顿了片刻,然后以缓慢的语气开始说出题目。
「一加二,再加三,如此依序加到十是多少?」
晴信用心思量一番后,说:
「是五十五吗?」
「是的,是五十五。但刚才属下一直在观察主公的眼神,主公似乎是依照一加二、然后加
三的普通加法而得到解答。但,属下问长尾景虎公时,他几乎像闪电般迅速地回答是五十
五。我问他是如何计算出来的,他说是把一到九的中间数字五乘九,得到四十五,再加上
十,便成五十五。同样答案,但从解答的方法可以看到一个人头脑的好坏。这是件非常可
怕的事。
「你是说我的头脑不如长尾景虎公?」
晴信骤然变色地说。
「坦白说,的确如此。属下以为长尾景虎公是天才的头脑;而主公是才子的头脑。譬如刚
才的题目,在武田家的最高智囊还未算出解答之前……属下只要观察两位的表情即可明白
……主公已经算出是五十五。这种心算的速度绝非常人能比,是属于才子的头脑;而不是
天才。窃以为天才与才子的不同,便在于思考方式的不同。」
「如果是你,又将如何解答呢?」晴信反问山本勘助。
「我也会以一加二,再加三的算法去算。不过由于学忍术的人都曾接受背诵训练,故解答
的速度也比一般人快。因此我的算法是忍者的算法;景虎公是天才的算法;而主公是才子
的算法。」
「你这是赞美还是批评?」
「当然是赞美。假如天才与才子在战场上较量时,天才可能会一时胜过才子,但最后的胜
利将会属于才子。」
山本勘助尽说些令人莫名奇妙的道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是方才所说的这话而已。属下四年来一直在研究景虎公,发现他的确是个非凡的天才
。他的头脑反应敏捷而犀利,能把脑中想到的东西以闪电般的速度付诸实行。在战场上,
他也具有军神一般的眼力,能即刻洞穿对方的缺点。我劝主公千万别和景虎公正面交战,
否则一定会失败。」
「你是说我和他打仗一定会输?」
「是的。因此,属下认为最好能尽量避免交战。但万一非交战不可,最好先有打败战的心
理准备。仔细思考打败仗的后果后,再和他交战;如此,或许能够虽败犹胜。这便是天才
和才子不同的地方。」山本勘助说得正起劲,把身子向前挪了一下,又继续说:「属下曾
和景虎公在春日山城会过几次面。他是个很自负的人。他毫不在乎地对商人说,如果想知
道春日山城内部的情形,可以任意参观,由此亦可见他的个性非常豪迈。但由于他的头脑
反应非常灵敏,因此容易把感情形诸于色。」
山本勘助说到此,仿佛略感疲劳般地把身体放松下来。
「景虎公的面貌如何?」
「是个细脸肤白的人。」
「辛苦你了。在近代的战争中,了解敌将的性格,远比对敌国城池的防备或洋槍数目多寡
的了解来得重要。由于你这四年来的辛劳,我仿佛已经亲自与长尾景虎公会面一般,甚至
能想象出对方的面貌来。对了!山本勘助,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长尾景虎是否真想入侵
信浓?」
「不错。因为长尾景虎公认为武田晴信公才是一位旷世的天才。」
「他以为我是天才?」
「虽然主公绝不是天才,但世人对你的评语却是如此。所谓『一山容不了二虎』,景虎公
自命自己才是真正的天才,因此无法忍受在他的隔邻竟还有一位天才。」
晴信深呼了一口气。假如长尾景虎真要侵略信浓,那么,他就非赢不可。但,这与晴信本
来的心意背道而驰。他原来计画平定甲信之后,以这一支兵力进入能望见海洋的东海道进
京面圣。
「难道我非和这个白面天才争斗不可?」
晴信把手叉在胸前,陷入了沉思。
林之卷02小梅孤城
晴信喜欢在清晨骑马驰骋。
出了踯躅崎城馆後,漫无目的仿如阵风疾驰而去。数名随从跟随在後。
「主公,希望您能节制一下。」
即使重臣向他进谏,他也装聋作哑。
重臣担心敌人的密探会在晴信早上骑马的时候进行暗杀。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