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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道长城-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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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想走。我要为阿爸报仇,”阿兰流泪央求,“德哥,留下来吧,我们家没有男人,平时净受人家欺负……”

“不行啊阿兰,我答应过苏大帅,要一直跟在他身边。”

“为什么?苏大帅手下的兵那么多,又不缺你一个人!”

“有些事我真的不好跟你说。”

“人都是你的了,还有什么话不能说?”阿兰小声哭了起来,她开始考虑刚才心血来潮时做的那件事情是不是不够深思熟虑,会不会得不偿失。

阿兰妈在门外咳嗽一声,发出她即将进门的信号。德仔站起迎上:“阿妈回来了?”

阿兰妈点点头,看了泪眼滂沱的阿兰一眼,默不作声地走进灶间生火做饭。德仔走到灶边蹲下:“阿妈,我……”

阿兰妈不咸不淡地说:“你去同阿兰说话吧。你们怎么说也是兄妹,今生今世,也许再也见不着面了。以后还记得在安南有一个阿妈,有一个阿妹,我们母女就知足了。”

德仔沉默了许久,恳切地说:“阿妈,不是我不想留,苏大帅真的离不开我。我发过誓,一生一世都要跟在他身边。”

阿兰妈心里一怔,听说有一种怪男人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做那些男欢女爱的事情,只爱同别的男人在一起,难道这位受到众人尊敬的苏大帅也是那种人?

她不解地问:“你们苏大帅怎么会要一个男孩子同他过一辈子?”

“阿妈你误会了,苏大帅怎么会是那种人呢?”

阿兰妈停下手中的活:“那你说说,他是什么样的人?”

为了消除她们的误会,德仔只好违反天机不可泄漏的原则,把苏元春从刀下救他一命,以及他和苏元春生辰八字相仿、当贴身亲兵替他分灾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苏大帅对德仔有恩,人生在世,不管做鸡……不管做什么都要先做人,滴水之恩还要涌泉相报,救命之恩总不能不报吧?德仔无钱无势,只能终生报答了。我答应过大帅,要一辈子跟着他,替他分灾,”他解下自己的腰牌递过去,“你们看,只有大帅身边的人才能戴这种黄铜腰牌。”

阿兰接过腰牌默默看着,若有所思。

阿兰妈流泪道:“唉,我家阿兰命苦啊!”

“阿妈,你们随我回大清,两头我都可以照顾得到的。”

阿兰妈看阿兰一眼,苦笑摇头:“阿兰她爸埋在安南,我怎么能丢下他孤零零一个人呢?”

“那……把阿爸也一起迁走。苏大帅会看风水,求他帮找块好地安葬老人家。”

阿兰似乎有点动心,征询地看着阿妈。

“都说叶落归根……”阿兰妈叹了口气,“阿兰,你跟阿德走吧,你们互敬互爱,好好过日子,阿妈就满足了。”

阿兰改变了主意:“阿妈不走,阿兰也不走。”

村里的客人应邀而来,见德仔长得一表人才,还是苏元春的贴身亲兵,一个个赞不绝口。德仔心有苦衷,又不好向旁人倾诉,只得借酒浇愁,逢敬必饮,醉得一塌糊涂。

席终人散,阿兰扶德仔进了自己房间,他却睡得象头死猪,自顾自地把呼噜打得山响。阿兰和衣上床,躺在德仔身边,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他的身躯,一面想着自己的心事。

她斟酌了很久,终于拿定主意,摘下德仔裤头的腰牌,又从床底挖出那支用油纸包着的左轮短枪,按黄文探教的方法细心装好一发子弹掖在腰间,然后叫来母亲,小声说:“阿妈,我有点急事要出去一趟,你照看好德哥,我很快就回来……”

“什么事这么急?天太晚了,明天办不行吗?”

阿兰撒了个谎:“探哥交代的事,他说今晚必须办好。”

“那……好吧,路上小心。”阿兰妈认定黄文探交代的事情都是正经事,只得让她去了。

第三十六章 帮带张锦芳

张锦芳跟着董乔走进大帐,正欲打千行礼,苏元春伸手拦住:“自己兄弟见面聊天,不必拘礼。请坐,随便坐。”

张锦芳嚅嗫道:“在大帅这里,哪里有标下坐着的道理?”

苏元春笑道:“今天只是聊天,没别的事情。坐吧。”

张锦芳只得坐下:“大帅公务繁忙,标下不敢随便打扰。用得着的地方大帅只管吩咐,标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脑肝涂地也在所不辞。”

“张帮带果然是个读书人,说起话来都是文皱皱的。”

“回禀大帅,标下曾读过几年书,早已投笔从戎了。”

“好,文武双全嘛。今天请你来,只是一点个人私事。”

张锦芳道:“大帅的公事是公事,大帅的私事也是公事。”

“公私不分就不对了。这件事嘛,说大了也可以算是公事。我想问问,你对朝廷下旨撤兵这件事是怎么看的?”

张锦芳叹了一口气,摇头不语。

“‘回头莫问和戎事,孤愤南来记甲申……’,这几句诗是你写的吧?”苏元春追问道,“心里不痛快是不是?”

张锦芳无奈道:“标下胡诌而已,也说不上痛快不痛快。”

“我知道大家都想打下去,可朝廷下了旨,兵是撤定了的。越南国王是靠不住了,如果不是他私下同法国人签约,朝廷也不会轻易撤兵——师出无名啊!我们走了以后,越南义军不会停止反抗,总不能让他们孤军无援呀。你说呢?”

张锦芳听出了苏元春的言外之意,坦率地说:“标下明白了。说吧大帅,要标下做什么?”

“本帅想让你留在越南帮助他们。你会说越南话,熟悉风土人情,又有很多越南朋友,最合适的人应该是你了。”

张锦芳站起来,打千跪下:“标下领命!”

苏元春拉他起来:“我还有话要说。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的‘标下’,我也不再是你的大帅,你所做的一切不代表我,也不代表大清,只代表你自己,听清楚了没有?”

“标下明白了。在标下心里,大帅永远是标下的大帅。”

“明白就好,我们不能给法国人留下口实呀。虽说缴获了一些军火,我们的枪械还是不多,以后保卫边防也需要。撤兵前我尽可能多留一些,一部分变着法子交给越南义军,另一部分暂时存放在保险的地方备用。有些士兵因为战后裁军,可能会留在越南安家,或者成为游勇,你尽可能把他们召集起来,占山为王也好,加入义军也好,总之不能给法国人有好日子过。番鬼一闲下来,什么坏心眼都有,大军刚撤回关内,两千里边境有边无防,修筑防线需要时间啊。有一点必须说清楚,只能骚扰法国人,不许危害越南百姓,明白了吗?”

张锦芳认真地听着:“标下明白了。”

苏元春沉吟一阵,又说:“这几天不少义军头领来找我,要钱要枪,我都尽量支持他们。这些义军以后由你负责联络,有什么困难随时跟我说。越南人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凡是能给番鬼制造麻烦的人,都可以看作我们的朋友。”

莫荣新进帐禀报:“大帅,阿探来了,正在外面等候。”

“还不快请进来!”苏元春起身迎出,作揖道,“黄大头领,怠慢了,恕罪恕罪!”

黄文探谦恭地还礼:“不敢。大帅取笑了,什么大头领哟,事到如今也不敢瞒大帅了,才十几个人,几条破枪。”

“人少可以发展壮大嘛。至于枪械,这事是不太好办,本想给你们留下一些,又怕给法国人留下口实,不留嘛,又对不住兄弟。对了,董师爷,”苏元春装作刚记起一件急事,“这几天各营都有禀报,说是武器丢失不少。传令下去,要严加防范,武器是军人的第二生命,怎么能随便丢失呢?不过话说回来,那些来偷来抢的人也是穷人,有的还是我们的朋友,不要难为他们,如果实在追不回来,只能造册上报了。”

“是,在下马上去办。”董乔在心里偷笑,每次越南义军头领来访,苏元春都这样对他说,其实是暗示义军以这种彼此心照不宣的形式接收清军的武器。

见黄文探会意地微笑,苏元春又说:“张帮带还要留下一段时间,办理一些个人的事情,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对他说,他会帮助你的。你还年轻,又有头脑,虽然眼下人枪不多,以后肯定会成大气候的——黄大头领一路辛苦,天也晚了,今晚就留在大营里,我们边喝边聊。德仔,上菜!”

苏元春话刚出口,才想起德仔昨天说要向他请几天假,什么事却不肯说。他没有准假,这小子居然偷偷跑了。

黄文探联想起阿兰托问的事:“不知大帅营里是否有位名叫‘阿德’的兄弟?”

苏元春下意识地与董乔对视一眼:“阿德?你要找他?”

“没什么,有人让小人帮忙打听。”

苏元春装着漫不经心地问:“是谁打听这位‘阿德’?”

“是小人的表妹,叫阿兰。姑丈在世时,见占领南圻的法国人经常派兵北犯,聘请一位武术师父教族里的后生习武,让我们学成之后报效国家。阿兰常和我们一起练武,身手还不错。阿兰母女还是小人安插在陆岸的眼线,去年陆岸炮台的情报和法国人打尼村的消息就是她们提供的。”

“哦,还是自己人,”德仔到帅部以来并无一时半刻离开自己身边,苏元春疑惑地问,“你表妹怎么认识这位阿德?”

“阿兰家在陆南河北岸的板那村,去年打陆岸时,她们在山洞里躲炮,差点被两个法国鬼害了,阿德传令时迷了路,也躲进山洞,救下她们母女。后来阿兰从山洞里取回一长一短两支火枪,长枪被小人拿走了,短枪还在阿兰那里。”

董乔想进一步核实:“阿德说了没有,他在哪个营?”

“这倒没有说。只说他是传令兵,急着要去传令。”

苏元春若有所悟:“你那位表妹——叫阿兰吧?她是不是看上德仔……看上那位‘阿德’了?”

“不太清楚,不过阿姑说,她已经认阿德作干儿子了。”黄文探不愿面对阿兰对德仔有情的事实,模棱两可地说。

苏元春笑道:“这种事见多了,开头还是‘干’的,天长日久就不‘干’了。请你尽快把表妹送来,我让她和阿德把喜事办了——连她阿妈一起送来,让阿德给老人家养老送终!”

“真能这样,小人就放心了,也对得起死去的姑丈。”黄文探从苏元春的话里,听出阿兰要找的阿德可能就是他见过几面的贴身亲兵德仔,心里觉得酸溜溜的。

魁仔已经摆好酒菜,三人入席,董乔也坐在下首作陪。

黄文探酒量不大,因为清军撤兵的事心情又不太好,几杯酒下肚,开始发起牢骚:“苏大帅,仗打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一下子就撤兵了呢?你们呀,太对不住我们越南了。”

苏元春这几天听到这类责怪的话太多了,他不想分辩,都亡国了,还不让人家发几句牢骚?不过身为大清命官,他不能不为朝廷说句公道话:“我们也不想撤兵啊,可是你们国王已经同意接受法国保护,还把大清皇帝封给的银质玉玺投进火炉销毁。我们再赖着不走,名不正言不顺哪!”

黄文探无言以答,只好一杯杯地喝着闷酒,没多久就喝得酩酊大醉,时哭时笑地说着疯话。

第三十七章 神秘的刺客

苏元春让董乔把黄花探安顿在客房休息,自己也熄了蜡烛和衣躺在床上。虽说多喝了两杯,有些困倦,却总觉得心里有事,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刚迷迷糊糊打了个盹,恍惚中觉得有人蹑手蹑脚地来到床边,平时德仔经常这样。

他闭着眼睛没有理会,直到觉得来人呆了许久还没有离开,才突然一怔:德仔不是私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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