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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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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惟庸说:“这不是吗,太子看我请的画师给皇上画的像画得好,太子也要画一张,我方才是送画师去了。”

“太子是准备登极时用吧?”达兰阴阳怪气地说,“皇上青春正富,是不是太急了点?”

“娘娘可别不知轻重,”胡惟庸忙解释,“太子不过是看着好玩想画张像而已。

达兰说:“丞相眼睛别光往上头瞧啊!怎么不想着让画师给我们潭王画一张啊?”

胡惟庸说:“这个容易,早说呀,回头我关照画师,看潭王什么时候方便。”

达兰高兴了,他答应了就好,只要李醒芳来给潭王画像,达兰就有机会与他相见了。她总有一种错觉,觉得当年李醒芳在她面前那么恭谨,不越雷池半步,不是因为李醒芳不懂得她的心思,而是惧怕陈友谅。说起李醒芳,她就兴奋,达兰眼里流露出明显的留恋之情,说:“丞相别忘了,约个时间,请李醒芳到仁和宫来。”

胡惟庸说:“放心吧,这点小事办不好,还能当丞相吗?”

其实胡惟庸是在敷衍她,想尽快脱身,而达兰却在打胡惟庸的主意,毕竟是他把自己弄到朱元璋这里来的,如今他又手握重权,今后要谋求大事,必须有他助一臂之力才行啊。

李醒芳给太子朱标画过像后,胡惟庸又找上门来,要他为七岁的潭王朱梓画像。李醒芳并不知道朱梓是达兰的儿子,因楚方玉陷入牢中,他心情不好,他推了好几天,无奈胡惟庸三次登门来请,只好违心再次进宫。

胡惟庸亲自引着李醒芳走进达兰的仁寿宫。李醒芳说:“这可是最后一次了,下不为例。我不是卖艺的,更不是宫中的御用画匠,这么多妃子、皇子、公主,若都叫我画起像来,我怎么受得了?”

胡惟庸说:“给潭王画像,我不搭人情,有人领你情。”说罢嘻嘻地笑,李醒芳正想问,已有管事太监来接了。

潭王早在等候了,他活泼可爱,浓眉阔口,有股子英武气。胡惟庸和李醒芳进来,潭王朱梓问:“他是画师吗?”

胡惟庸说:“是的,他很有学问,是今科的进士,不光会画像。”

朱梓便坐到了太师椅中,摆了摆姿势,说:“你可别把我画丑了啊!”

李醒芳一边摆画架一边不住地打量朱梓,心中犯疑,便忍不住和胡惟庸交换目光,胡惟庸却避开了。李醒芳说:“潭王殿下放心,这么英俊的小伙子,怎么能画丑呢。”他上去为他正了正姿势,说:“眼睛往前看,对,对,你累了就说一声,咱们就歇一会儿。”

方才他所以犯疑,是因为猛然一见朱梓,觉得这张脸太熟了,对了,他想起来了,这不是从陈友谅脸上剥下来一样的吗?胡惟庸不会看不出来,他无视自己的交流就有鬼。

这时达兰亲自端了水果来,人未到笑声先到:“李画师一向可好?”

一听这声音,李醒芳大惊,忙站起来,直视着达兰,说:“达兰……”

达兰说:“我不认识什么达兰,我是真妃。”

狐疑的李醒芳看看她,又看看胡惟庸,说:“真是世事难料啊。”

达兰问:“你成家了吗?和那个才女楚方玉还唱着天河配吗?”

李醒芳没有出声,低头去调颜色。他早已感受到了达兰那火辣辣的目光,过去不能兜揽,今天更是,原因是一样的,名花有主,这主又是有生杀予夺大权的。

达兰便坐在他侧后方看他作画。她说李醒芳给她画的画,她一直带在身边,到她寝宫看看就知道了,挂了满墙。

李醒芳停下笔,看了她一眼,说:“你看,分别才几年,娘娘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一看就是个绝顶聪明的孩子。”

达兰的眼圈红了一下,说:“是呀,时光催人老啊,我都老了,是不是?”又往前挪了挪椅子,离李醒芳只有一步远,他闻得到从她身上飘来的脂粉香味。

李醒芳只得把画架向后撤了半步。

胡惟庸适时地说:“皇上在奉先殿等我呢。”他显然想尽早溜掉。

“不至于忙到这份儿上吧?”达兰说,“我想请二位吃顿便餐,二位都是故交了。”

胡惟庸说:“娘娘请他吧,我真的不行。京城正在疏浚城壕,本来用的是农夫,皇上去看过,说农夫泡在水里一天六个时辰,太苦,让我草拟个办法,用罪囚来替补呢。”

达兰说:“那丞相快忙去吧,别误了公事,叫皇上把你也当成罪囚罚去修城壕。”

胡惟庸哈哈一乐,趁机溜走。

李醒芳在勾轮廓。达兰问:“你看,潭王长得像我还是像皇上?”

李醒芳吓了一跳,不知她为什么问起这个,他无法回答,尽量不去看她:“我这人就是不会看这个,我看,像皇上也像娘娘,既有皇上的威仪,也有娘娘的俊美。”他只能这样支吾搪塞。

“你倒会说话。”达兰问他这七八年过得怎么样?和那个楚方玉成亲了吗?问他怎么不回答?

李醒芳叹了口气:“别提了,她冒犯了皇上,下到大牢里去了。”

“为了什么?”达兰问。

李醒芳不愿多说只扼要告诉她,楚方玉在廷试时对策,说皇上有三大过失,让皇上在大臣面前很失面子。

达兰皱起眉头来说:“廷试?她一个女人怎么能参加廷试?哦,她女扮男装?”

李醒芳说,可不是,从院试、乡试到会试,她全闯过来了,没想到在皇上面前翻了船。

“叫皇上识破了?”达兰忍不住惊呼,那皇上一定喜欢上她了,才艺双绝的人,普天之下不多见啊。

李醒芳说:“皇上倒没识破她是女人,她在对策时劝皇上不要把皇子都封王,以免日后埋下骨肉相残的悲剧,皇上怪她离间骨肉。”

一听说楚方玉反对分封王子,她火了,发泄说,这才叫活该!连我都不饶她!封不封皇子,是皇上自个儿的事,要她多嘴。该!活该!女人有才就成了怪人,她有什么过人之处,让你这么钟情,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嫁你。

李醒芳说出实情,方才本想求达兰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好话,救她出来呢,没想到达兰却这样幸灾乐祸地说她。

达兰说:“你希望我救吗?”

李醒芳说:“算了,你也不方便。”

朱梓说:“你倒快画呀,我坐得腰都酸了!你们原来认识?”

达兰看了李醒芳一眼,说:“你不是见过我的画像吗?都是这位画师画的呀。”

李醒芳不再多言,专心作起画来。

宫中的报更梆子已在敲三更了,朱元璋尚无睡意,他不睡,云奇和殿上的大小太监都不敢去睡,老老实实在廊上廊下守着。

朱元璋从鱼龙海龟紫檀笔筒中抽出笔来,叫人在一方端砚上研好墨,开始写纸条,不时地往屏风上挂。

影子在门外一闪。朱元璋叫:“云奇,进来。”

云奇走了进来说,皇上在办公,没敢打扰,问他要吃点夜宵吗?

朱元璋说:“等一会儿再说,现在不饿。你去皇觉寺看如悟了吗?”

“没有啊。”云奇说,“心里想去,也没时间啊,哪敢离开皇上半步啊。”

“如悟是糊涂虫,他也只能当烧火僧。”朱元璋说,“你若想去看看他,就准你几天假,好歹在一个粥锅里吃过几年僧饭。”

“谢皇上。”云奇心里热乎乎的,也替如悟高兴。

朱元璋问:“朕让你画的图,画完了吗?”

朱元璋要他画的其实是个关系图,是朝中勋臣、国戚之间的纽带关系,朱元璋怕裙带关系主宰了朝政,他必须心中有数,才不会受蒙蔽。

云奇说:“快了。皇上要那个干什么呀?再说了,皇上想知道谁是谁的儿女亲家,谁是谁的七大姑八大姨的,问问他们自己不就清楚了?为什么叫我偷偷地打听?做贼似的!”

朱元璋虎着脸问:“你告诉别人了?”

云奇说:“我那么傻,你早不要我了。”

朱元璋笑了,说让他画,自然有他的道理。知道了臣子们的亲属关系,用人时、审讯时便可回避。他自然没有点破更深层次的忧虑。

“我懂了。”云奇说,其实他未必真懂。

朱元璋站起身,走动着,伸伸胳膊以缓解一下紧张,顺口问:“又有谁给你送礼了吗?”

“每天都有。”云奇说单子都抄给皇上了呀。

朱元璋说:“以前朕不准你收任何礼,今后你可以收。”

云奇说:“皇上让我当贪官?”他的眼睛瞪得老大。

朱元璋说:“朕让你收,你又来报告给朕,你就不是贪官了呀。你明白他们堂堂的侯爵、伯爵、一品大员,为什么巴结你吗?”

云奇说:“知道,我是狗尿苔不怎么样却长在了金銮殿上了,因我是陛下跟前的人,他们以为我在皇上面前能说上话。”

朱元璋问:“你能说上话吗?”

“不能。”云奇说,“皇上能听我的吗?所以我一次都没说过。”

朱元璋说:“他们再求你说什么,你可以应承下来,告诉朕就是了。”云奇答应了一声:“哎。”

第七十二章

自罚示众三天,小太监替皇上洗刷恶名,此谓忠。名声大了又怎么样,朕喜欢了,把它当花儿摆摆,不高兴了,什么也不是。

云奇的不可小觑,最先是陈宁看出来的。那天陈宁和胡惟庸一起被朱元璋召到御前,谈的是征调罪囚服劳役的事。

当他二人奏事毕走出奉先殿时,胡惟庸说起征调罪囚修城壕之事挺麻烦,叫陈宁和工部、刑部好好商议一下。

陈宁点点头,又诡秘地说:“有一个人不可小瞧。”

“谁?”胡惟庸问。

“那个瘸子呀。”陈宁说。

“是呀。”胡惟庸最惊奇的是亲眼看到云奇能在奉先殿里用皇上的文房四宝练毛笔字!朱元璋却并不责难,还纠正他的笔顺呢,这寻常吗?

据陈宁访察,皇上常差云奇干事,上次把李丞相、杨中丞家泔水弄出来的事,就是他干的。

胡惟庸也风闻朝中好多人巴结他,给他送银子,却不知他收过没有。

陈宁也不摸底。收的人不会承认,送的人也不会露底,良心账。他说:“丞相是说……”

胡惟庸一笑,没有深说下去。

陈宁担心弄出个宦官专权的局面,国家就要受害了。胡惟庸说他杞人忧天。宦官专权在历史上屡见不鲜,那必定是皇帝昏庸。像朱元璋这样精明的帝王,会有不虞发生吗?

他的分析,陈宁很是服气。

就在他们议论云奇特殊时,云奇正呆在奉先殿里。

朱元璋把手中的笔放在砚台上,问云奇:“你还练字吗?字写得怎么样了?”

云奇没时间练,只偶尔临临帖。

“你写几个字朕看看,有没有长进。”朱元璋移过砚台。

云奇拿起笔,写了个“赵钱孙李”,又写了个“皇帝万岁”。朱元璋说:“写写珍珠翡翠白玉汤。”

云奇他没想到皇上让他写汤名,就笑了:“皇上还想这汤呀!上次差点吃了泔水,听说又是那个狂徒这回犯上?这回皇上不会再饶他了吧?”

“当然不会。”朱元璋说,“可一可再不可三。”

云奇果然在纸上写下“珍珠翡翠白玉汤”七个字,看得出是临颜体,却很幼稚,放下毛笔,他洋洋得意地望着朱元璋,等待夸奖。

朱元璋忽然变了脸,把笔洗拿起来冲云奇脸上一泼,墨汁在云奇脸上顿时横流,朱元璋骂道:“狗才,你给我跪下!”

云奇也不敢擦脸,委屈地跪下:“皇上,我犯了什么过呀!字写得不好,皇上也不用发这么大火呀!”

“你给我闭嘴!”朱元璋说,“你说,谁叫你四门贴告示,矫朕谕旨征召会做白玉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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