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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国用称赞这真是绝妙的好主意,这一来谁也不敢偷工减料了。
朱元璋说:“那冯先生就总揽起来吧,高筑墙,广积粮,高筑墙是第一步。”
冯国用说他不吝惜力气,却发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朱元璋说:“你是说,公库里银子不够?”
冯国用苦笑,不是不够,是缺得太多。所占之地,主公又主张休养生息,为民减赋,本来收缴税赋有限,连年征战的兵饷又很惊人,主公心里是有数的。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呀。”朱元璋发愁地远眺着玄武湖,忽然眉头松开,他说:“我想起一个人来,你们听说过吗?他叫钱万三。”
陶安当然听说过,这是富可敌国的人啊!他知道钱万三早年是贩私盐起家的,后来又混上了宫中茶叶的供奉,确实富得流油。
冯国用说:“传说,他家锅灶都是金砖砌起来的。怎么,在打他的主意?”
“既然富可敌国,就该为国家出点力吧?”朱元璋用的是讥讽的口气,目光又是发泄的。冯国用看了他一眼,问:“主公认得他?”
朱元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却又马上摇头:“啊,不认识。”
陶安认为朱元璋的主意好,如果钱万三肯出钱,别说修金陵城墙,重修一座金陵也出得起银子。
朱元璋叫陶安去找他来,就说朱元璋请他。这种靠巧取豪夺发家又为富不仁的人,就该让他们出点血。
陶安答应马上派人去传他来,他用的不是请字了。
朱元璋走在后花园甬道上,他难得回来这么早,却没找见马秀英。迎面看见郭惠从池塘中小船上下来,采了一大把莲花,见了朱元璋说:“你看,这花开得多艳?”
朱元璋打量着这个越长越漂亮的少女,说:“花好人更好。”
郭惠笑了,说:“再过几天,花就全凋零了,你看,池中的荷叶都枯黄残破了。”
“那也有另外的意境,”朱元璋说,“没听人说吗?留得残荷听雨声。”
“我听过。”郭惠不以为然,雨点打在黑色的枯枝败叶上,又沉闷又凄凉,那声音有什么好听?
朱元璋走到石凳上坐下,说,“来,坐一会儿。”
郭惠问:“你是不是觉得没意思?”她发觉朱元璋很少有笑脸,每天皱着眉头。
朱元璋反问:“你每天都感到有意思吗?”
“是呀!”她说有趣的事太多了,吟诗、作画、弹琴、吹箫,到池中划船……她更说起金陵的山水没有浙江的美,她在婺州一点也没住够。朱元璋当然不知道浙江山水里寄托着她与蓝玉的悠悠情思呀。
“那就再去。”朱元璋说,“反正也不远。”
“坐十七八天车,还不远?”郭惠说,“骨头都颠散架子了。”她斜了朱元璋一眼,忽然问:“你是不是没找见我姐?”
朱元璋说:“是啊,她到哪儿去了?”
郭惠说:“你若想让我告诉你,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朱元璋问:“那要分是什么事。”
“那我不告诉你。”她说。
“好吧,我答应。”朱元璋说,“你先告诉我,你姐姐干什么去了?”
“她出城去找宁莲姐姐了。”郭惠说,“她不让我告诉你。”
朱元璋“哦”了一声,这才想起来,郭宁莲出走好多日子了。
郭惠说:“你是不是想宁莲姐姐了?她整天鞍前马后地跟着你,又救过你的命,你不该把她气跑了。”
朱元璋叹口气,说是她自己跑的。
郭惠说:“若让你赔礼道歉,你干不干?”
朱元璋说他又没有错,赔什么礼?
“那她就不回来,看你怎么办。”郭惠站了起来。朱元璋说:“你还没说你的要求呢。”
郭惠咬着嘴唇羞涩地一笑,说她想去一趟建德。
朱元璋一怔,立刻有所悟,建德守将不是蓝玉吗?他有耳闻,说蓝玉对郭惠有意。难道他们私订终身了?朱元璋没露,只说:“那很远啊。”
“你给我派车派兵呀!”她撒娇地说。
“你去建德干什么?”朱元璋说,“山高路远,又有强盗,我不记得你那里有亲戚呀!”
郭惠当然会严守心中的秘密。她编瞎话骗朱元璋,说做了个梦,梦见一个神人指点她,只要到建德的法华寺里烧香许愿,就会保一生平安。
朱元璋说金陵的鸡鸣寺更灵。
“我就去建德。”她固执又撒娇地说。
朱元璋说:“好吧,你什么时候去,我派兵丁护送。等一等也好,现在那里正要换防。”后面的话是他临时编出来的,是在试探她。
“换防?怎么个换法?蓝玉还在那里吗?”郭惠到底沉不住气,露了马脚。
朱元璋说打算叫蓝玉回来戍守金陵。
郭惠显得很高兴:“是吗?”
朱元璋故意问:“那你还去建德吗?”
“先不去了。”郭惠说完,也觉得太露骨了,忙遮掩地说,“唉呀,我得回去写字了,今天的功课没做呢。”
朱元璋望着她远去的倩影,又是爱慕,又有点好笑,更不放心起来,蓝玉的手竟然伸进朱元璋的墙里来了。
朱元璋没事想到江南贡院走走。这座贡院是宋朝始建,里面立了几百块碑石,上面分朝代、科次记载着每一科乡试中举人的名字和籍贯,很壮观。
由于战乱,江南贡院一连废了两科,六年来,院子里荒草都没膝了,一片凄凉景象。
李习陪着朱元璋来到江南贡院门前,虽然牌坊巍峨,金匾却已失辉,似乎在诉说着昔日辉煌。
朱元璋望着大门正中悬着的“贡院”匾,说字写得瘦劲有力,李习告诉他这两个字还是宋徽宗题的呢。
朱元璋肃然起敬,他称道宋徽宗的字写得好,画也画得不错,就是皇帝当得不怎么着。
李习有同感,当皇帝和当文人不是一回事。
他们从大门走入龙门,沿着至公堂观看着尘封已久的两侧号舍,如一条长巷。
朱元璋看着那局促的狭小号舍,不禁摇头叹息,这么小个地方,躺不下伸不直,一熬好几天,这读书人也真不易。
李习说:“要不怎么说是十载寒窗苦呢!我今年八十多岁了,考了二十多场,每次都是名落孙山。”
朱元璋不以为然,他说李习没考上过举人、进士,不也老来做官了吗?
李习说:“那是托你的福了。”
朱元璋问:“好几年没举行过乡试了吧?”
李习道:“可不是。战乱年月,顾不得了。”
这时陶安走来,说他把钱万三带来了。
朱元璋回头一看,立刻认出面前这个表现谦卑的脑满肠肥的人,正是当年放恶犬咬伤他的人;一想起旧事,腿上的伤疤好像立时敏感地疼起来。
朱元璋打量着油光满面的钱万三,冷笑了一声,说:“听说你很有钱,比皇上都有钱?”
钱万三说:“都是民间误传而已,我辛辛苦苦经营,不敢说大富,总是有几个积蓄吧。”
朱元璋说:“我要重修金陵城墙,拔高三尺,公家修南城、东城,你修西城、北城,如何?”这口吻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
钱万三不敢不依,说为国出力,这是应该的,回去就筹措银子,他还煞有介事地问什么时候开工?
朱元璋说:“总要等你买砖吧,一个月以后,我们同时动工,怎么样?”
钱万三满口应承:“小民一定尽力。”
朱元璋不屑地笑,挥挥手让他走了。
陶安质疑,主公以为他肯出这么多银子为金陵修城吗?
朱元璋说除非他吃了豹子胆。
陶安说:“他家口又不住在金陵城里,他躲起来你上哪儿找去?这次找到他费了许多周折,到过苏州、庐州,最后在宁国才找到,狡兔三窟啊!”
朱元璋说:“我不信我找不着他。”
李习也断定他会从此消失了踪影,你想啊,现在天下大乱,谁问鼎华夏尚属未知,他肯花这个冤枉钱吗?除非大局已定,主公登了大统。
朱元璋点点头:“你说的也是,人一富了就更可恶。”这一句是他发自内心的解恨的话。
第二十七章
一个暴死,一个疯了,这是当今世上两大贤人,无缘对面不相逢。有舍命吃河豚的人,自然也有舍命烧河豚的厨子应运而生。
依山傍水的青田县武胜乡还是像从前一样恬静。平静的山村传出和谐的鸡鸣犬吠声,三三两两的农夫在田中车水、插秧,山坡上几个牧童在放牛。
官道上扬起一阵烟尘,几个牧童骑在牛背上手搭凉棚了望,只见百十个骑兵一阵风似的向武胜村冲来。马蹄声惊动了乡间劳作的农夫,纷纷躲入林中,悄悄张望。
只有一个人没走,在河边垂钓,他正是刘基,头戴凉帽一派超然气概,风度翩翩,温文尔雅。
驰来的马队在武胜村旁放缓了速度,为首的正是胡大海、邓愈。
邓愈说:“我说不该带军队来的,你看,村中百姓都吓跑了。”
胡大海跳下马,拉马进村,果见家家关门闭户,鸦雀无声。
胡大海沮丧地命令士兵都撤到村外去。
跟他来的骑兵都陆续退了出去。
半卧半坐的刘基并不怎么专注钓鱼,凭着头上大竹笠遮阳,却在看一卷书。胡大海来到他身后,听刘基吟道:“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秋正肥。”胡大海正要发话,忽见水面的鱼漂猛地向下缩了几下,鱼儿咬钩了,胡大海奔过去,提起竿来,真有一条尺把长的鳊鱼钓上来了。这种肉质肥嫩的鳊鱼是这条小溪里的名产,远近驰名,鳊鱼常在刘基的诗词里出现。
刘基忙笑着说:“多谢。”胡大海把鳊鱼摘下钩来,丢进鱼篓,在溪水边洗了把手,说:“你这钓鱼的怪,不看鱼漂看书,一心不可二用啊。”
刘基道:“我是学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我说钓鱼的,”胡大海坐下去,问,“跟你打听个人。”
刘基问:“打听什么人?”
胡大海说:“听说你们武胜村有个诸葛亮一样的人物叫刘伯温?你认识他吗?”
刘基说:“认识,不过你来晚了。”
“没在家?”胡大海有些失望。
“死了。”刘基说,“上个月得暴病死了。”
胡大海不相信地看着他的脸:“怎么我烧香佛爷把屁股冲着我呢!这么巧?”
刘基说:“同一个村住着,我岂能红口白牙地咒人家?不信你问问他。”顺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又有一个风度翩翩的读书人模样的人扛着鱼竿,提着鱼篓走来。这人正是宋濂。
宋濂问:“问我什么?”
刘基抢先说:“他们来请刘基出山,我说上个月刘基得急病死了,他们不信。”
宋濂说:“既然死了,便不能再活。”这话有点不着边际。
邓愈比胡大海心细,小声提示他,应当去看看刘伯温的坟墓,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胡大海说:“真是吃饱了撑的,主公只叫我来请活人,我去看死人干什么!”邓愈便不再坚持。
忽听竹林后头传来一阵货郎鼓声,胡大海扭头望去,一个看不清年岁的疯子手里摇着个孩童的货郎鼓,一路傻笑走来,烂草一样的头发上插了不少野花。
恰好这时胡大海正在追问他们:“那宋濂总没死吧?”
宋濂看了刘基一眼,刘基说:“他活着。”
胡大海便问这个宋濂怎么样?他在哪里?他心里暗自高兴,不管阿猫阿狗,请回一个总比一个没有强,省得朱元璋骂他没用。
宋濂问:“你想请他干什么吧?”
胡大海说:“当然是当军师啊,我家主公朱元璋深明大义,替天行道,吊民伐罪,总得找几个诸葛亮一样的人物啊。”
宋濂说:“你们听谁说的宋濂贤明?你们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