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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女点点头,扭身出去盛了壶酒进来,推过炕桌上盅子里斟了杯递过来,“夫君心里不好,喝口酒解解乏。”
“嗯,这都让你看出来了。”捏了二女下巴撮了撮,“挺好的,没多少不好,一阵阵就过去了,说不定睡一觉就好。”
“过不去呢?”二女手放我腿上轻轻捏起来,“妾身不懂这些,就是知道您高兴了才好,硬挺了让旁人觉得过去了到头来难受的还是自己。”
“这东西得时间,一两天好不起来。”端了酒盅闷了口,喝得猛,呛住了,二女又爬过来捶背,边捶边爬我耳朵旁轻声道:“您出去没骑马,夫人房里灯黑着,可人没睡呢。”
“叫你俩操心了。”不好意思地捏捏二女脸颊,爬了窗棂上对了颖安寝的厢房咳嗽两声,听那边回过来个笑声才放心。见二女还提了酒壶等我要酒,笑了伸了酒盅过去,“没事,不担心。”
二女点点头,“妾身不好插嘴,只希望您好,至于别人怎么样倒一点都不操心。”
“鬼精,说话就说话,叽叽歪歪没个主题思想。”笑着给二女翻过来给了一记,“没问你呢,一天也不见你翻账本,给我汇报一下最近作坊里的情况。”
“哎。”二女笑着叹息一声,头钻我怀里轻声道:“您现在可不在乎赔了赚了的,才不在这些上面挂念呢。妾身伏侍您睡了,等您哪天高兴了再和您说。”
困乏得点点头,吹了灯,钻了被窝里给二女搂过来,努力让自己赶紧睡过去。明明很疲倦,可眼睛总是忍不住睁天,呼吸间也有点不自在,好像胸口压了什么。
二女伸手在我脸上探了探,轻声问道:“夫君受了挫折么?”
“可能吧。”收了收臂膀将二女搂紧,叹了口气。
“头一次见您把外面的事当得这么重,以往没有过,二女担心呢。”
“不担心,再不会把外面的事带家里来了。”拍拍二女脊背,“你快睡,回回我都比你睡得晚。”
“皇家里的女人和我们不会一个心思的,您脱开了也好。”二女抬手给我拉了拉被角。“本不是二女该说的话,可夫人绝不会这么劝您,只有二女懂您的心思。”
“嗯。”笑着拍拍二女,“有时候人就收不了心,明明知道是个坑也情不自禁地跳下去,是不是很蠢?”
二女在我怀里摇摇头,“说明您是好人。二女小的时候就能分清好坏人,皇家里没有好人。二女的母亲不是,兰陵公主也不是。新君登基后兰陵公主是头一个加长公主号的,您也知道这里有多少人命,好人,坏人,不相干的人,她不在乎这些,也不会在乎您。”
但愿兰陵不在乎我,威名赫赫的长公主啊,杀谁不杀谁和我没关系,高高举了灯笼一动不动看了我走的女人,放开我,她又能做回曾经为扶李治登基杀人如韭的长公主了吧。
怀里的二女,隔壁的颖,不管什么时候我都理直气壮地承认这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部分。可兰陵呢?我在她跟前甜言蜜语的时候都没说过这类话,我不敢说,明明心里在意,可仍然咬牙不承认,就连她刚刚递过来的灯笼我都没接。躲了暗里伤心都不朝亮光处走一步,我还真是硬气啊,明明好些心里话都能说。该死的硬气啊。
腾然一惊,灯笼,兰陵举了灯笼,她举了灯笼那么久……懊恼地一拍脑门,我就是个白痴!迟了!
一早天不亮就起来牵马溜达到昨天分手的地方,灯笼就在一棵矮树上插着,里面的蜡已经燃完了,剩下一个空架子。是蜡烛灭了。不是兰陵走远了,她一直等了蜡烧干净,若她背向离去我根本看不到光亮。
小心地收了灯笼牵马来了兰陵府前游荡一圈,天蒙蒙亮,一个杂役正用笤帚清扫府门,忽然侧门缓缓打开了,兰陵的大马车从里面驶了出来,缓缓转到官道上,过了三岔口,徐徐朝南面驶去。
翻身上马,飞驰电掣绕过南门,一路朝南杀了下去,我知道她去哪。墩墩能体会我的心情,几十里路转眼就到,山庄里没停留,胡乱对付几句,贬了长衫就上了山谷,就了潺潺溪水撂了几口水喝。一到这个地方忽然感觉心里踏实了,小山洞,精致的门帘款式没变,床铺依旧,一尘不染像是常有人打理的样子,顺手给灯笼挂了床头上,倒了床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午了,山谷里空空荡荡,跳了脚呼喊几声,山谷里齐遍搜查一遍,该死很,睡得死了,这才把事情耽误!
撒腿朝山谷外跑,指望下去兰陵庄子里问问,顺了山路跌跌撞撞朝下滚,顺了两米多高的小坡想朝底下草地上跳,有点高,犹豫的工夫就感觉有外力帮助我解决了难题,啪!哎呀!
“死了没有?没死就吭声!”
“疼!”瘸个脚扭头朝上看,一身猎装的兰陵正拉了个空头箭朝我瞄准,“等,等下,箭下留人!”
“那我换一支。”兰陵杏眼含煞地背后抽过一支近卫军才列装不久的棱箭,搭满弓,拨箭弦,嗡一声带了风声呼啸而过。满意地点点头,“还不错吧?”
“不错,不错。”手忙脚乱地又照了原路朝回爬,青苔不趁脚,打滑。想好的心里话忽然又憋住了,光着急叫着:“拉……拉一把。”
兰陵叹口气,蹲下来拉我上去,“你何苦呢?”
“我是那啥。”有点不着调,坐了石头上喘气,“今早没事拣了个灯笼,顺便来山洞里旷工,旷工……”
“那够辛苦的。”兰陵淡淡地应了句,转身背起弓,“我过后山了,你旷完工赶紧回去吧。”
“那……”站起来迈步朝前想堵路,“等下……”
“哦?”
“灯笼……呢?我给人家挂回去……”
兰陵望了我摇摇头,“我长你八岁,可没打算把你当了弟弟照顾,你灯笼不见了该找我要么?”
“哦,那算了,要不,咱俩说说话?我觉得你家会客室比较气派,打算照了样子仿制一个……”
“那是逾制,等了大理寺拿人吧。”
“要不……”撮撮手,拦了兰陵去路上,“对不起,我那啥了……”
“哦。”兰陵点点头,“你昨晚说过了,我没怪你。不用客气。”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本来想了许多话,一见面就没了。”指了指上面的山谷,“咱上去说吧。好些事情得想着说着,不指望你原谅,就是说说。”
兰陵看了看我,横了弓让我拉着,“摔得不重吧?能不能走?”
“行,就脚后跟垫了下。”伸手给弓揪住,“没事,一个人能走。”
“我这个古代娘们不好伺候啊。”进了山谷兰陵没进山洞里走,青草地上坐下来,“你要说什么呢?”
“你昨晚太过分了,你就是不见我,也不该把我朝你会客的屋子里请啊,这么干不如一刀子捅了好。”
“我过分吧。”兰陵沉吟片刻,反问道:“你知道心里疼了?进了会客的院子知道面对公主时候的难受了?那你一直把我当什么?你若当我是公主,我就只能用公主的身份接待你。打骂的时候当寡妇,想起来的时候又变成公主,高兴了又成了玩物,有意思很呢。”
“没,你这话有没有点良心?”
“摸了自己良心说话,不要刺到痛处上理真气壮地颠倒是非。”兰陵拉了短刀就想朝我身上划拉,“里面生得要死要活,我好心拉你,不问清楚话上手就打人。你想想当时若真打上了是什么后果?我死还是你死?后面你说的我本来就只当是放屁。脑子犯了冲的话没心思计较,可明显是针对我来的,死光趁意是什么意思?”
“我当时胡说的,我都记不得了,你还记得清楚。”
“我当然记得清楚,你就是存了这个意思!满世界女人都怀大肚子,唯有你寸步不离地守了几个月,在我跟前硬说是不待见刘仁轨回家偷懒,若真是这意思也罢了,可你心底里都不愿意承认你的想法!”
“我什么想法了?我婆娘大肚子守跟前理所当然,你大肚子我照样守你几个月,谁都一样!”这话气人啊,本来是我的错,我是道歉来的,可硬是歪曲真相,还拿刀子乱晃地唬我。
兰陵斜眼朝我冷冰冰扫视,“你跟前的女人,你家颖,你家二女,我,你搂了怀里都是命,背过身去今防她明天防我,王子豪你个小人!那天是我拉你,若是二女拉你肯定也是同样的话。”
“你说明白,你今天不说明白就没完!”一把给兰陵刀片揪过来,攥了刀刃上连刀带血扔出去老远,“我防谁?我打算防过谁?我连花露水配方都送你手里,我算防过你?”
“少提没名堂的东西,真是戳到你痛处了,放血都不皱眉头,英雄啊。”一把给我手拽过去,掏巾子用力缠起来,“敢说没担心过别人害你家大肚子,开始把我骂愣了,光是觉得恼怒,仔细想想你的话才知道你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你就好好防,等你家二女怀了才折腾死你,哼哼,我等呢!”
“对,对,就是这话,我重说一次。”一个机灵,兰陵这语气表情似曾相识。
兰陵愣了愣,重复道:“我等了看呢!”
“大姐,记得吧,我担心颖的时候你就这么给过一句,连表情都一模一样,要命了!”一拍乳脑门仰面躺了下去,痛苦地哼唧几声,“就这话,不管你是玩笑还是气话,想过我的感受没有?”
“你揪心?你以为我真打算干这么无聊的事?笑话,放了你家二女到有可能,少往我身上安!别给自己找借口,早就知道你不信任任何人,当侯爷真是屈才了,你这性子……”兰陵说到这停了,长长吐了口闷所了,苦笑道:“皇家里就是这个亲情,一心扑了你身上,换来的仍旧是这么一份。我不求你为我能上刀山下油锅,你就真去了我都不感激,彼此图的就是个信任啊!”
“你不信任我?”
兰陵摇摇头,不言语。
“那就是说你信任我的同时我不信任你?”
兰陵看看我,又摇摇头,“天下没人比我更了解你,你昨晚站了暗处看了灯笼灭掉的吧?”
“哦,我当你走了。”想起昨晚的事又难过起来,“对不起。”
“所以我才把灯笼挂了那边。”兰陵忽然笑了,“其实灯笼一灭我就走了,我才不指望你这个倔货能过来。”
“你别再气了,这事我错得厉害,就是想和你说说,不指望你原谅。一直不好意思说我在意你,昨天要了命一样的感觉才知道自己错了。”坐起来低头把话说完才松了口气。
兰陵仰脸看看天空,“我这次真是动了气,一辈子里头一次死死地恨个人,往后就不打算理你了。”
“哦。”点点头,“你高看我了,我既不是商人,也不是封侯拜相的材料,就是个普通人。说实话,不是这个身份,没有跟前这几个人帮衬,混不到今天这个样子。和儿子相比,我更在乎他妈;三个女的里,我只和你闹过别扭……我拿不住你,尤其是会客厅你那个样子,我有点恐慌。”
“唉。”兰陵苦笑几声,“和你相反,我以为我拿住你了,昨天我是故意报复。戳得你疼的样子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比你还疼。”烦躁地站起来,朝我挥了拳头半路又停下了,缓缓蹲下来柔声道:“你就不会说句软话么?”
“你想听?刚不是道歉了嘛。”
兰陵懊恼地一把给我推倒,眼睛红红的,“谁要听半死不活的道歉?知道你心里歉疚,可有时候就想听你说出来啊,给别的女人能说,到我这就什么都没了,非得等我死了你去坟上哭啊!”
兰陵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