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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舍中军”?原来,“作三军”之后,“三桓”仅仅将军政大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公室仍然掌握着一定的田地和赋税,在经济上保持了独立。季孙宿的“舍中军”,就是将三军中的中军解散,只保留左、右二军;同时将公室的田地分为四份,叔孙氏和孟孙氏各取其一,季孙氏取其二,各家仅象征性地向公室纳贡。这样的话,鲁国的政治、军事、经济大权就彻底转到“三桓”手中,而季孙氏又一股独大,成为了鲁国的投股股东。
季孙宿的方案一提出,就得到了竖牛的坚决拥护:“先父本来就是这个意思,叔孙氏完全同意这个意见。”
季氏首倡,叔孙氏拥护,孟氏自然也不会反对。于是,公元前537年春天,“舍中军”的改革方案付诸实施了。这个时候,叔孙豹还没有下葬。季孙宿煞有介事地写了一封信送到叔孙氏府上,要杜泄在叔孙豹的灵前宣读。信是这么写的:
“您一直在考虑舍弃中军,现在成为现实了,所以特别来告诉您。”
杜泄读完,愤然道:“这完全是胡说,他老人家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当年作三军的时候,他老人家就有不同的意见,担心季氏借此专权,还要求三家在先君僖公的庙前盟誓,要保持这种势力均衡。现在他还没有下葬,季氏就毁掉盟约,还说什么是他老人家的意愿,太无耻了!”将信扔在地上。叔孙氏的家臣无不痛哭流涕,只有竖牛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对付杜泄。
想来想去,还是在叔孙豹的丧事上做文章。
在竖牛的唆使下,叔仲带再一次出马,对季孙宿说:“我曾经听叔孙豹说过,安葬不得善终的人,要从西门出去。据说他本人就是饥渴而死,那也应该从西门出殡才对。”
季孙宿奇道:“他这么说过吗?”
叔仲带说:“我亲耳所闻。”
季孙宿说:“那么,给杜泄传个话,就让他从西门送葬吧。”
命令传到杜泄那里,杜泄大吃一惊:“卿的葬礼,从南门而出,先到祖庙拜祭而后继续前进,这是鲁国的礼节。您掌握国政,没有经过法定程序改革礼仪,随随便便就下达奇怪的命令,我不敢接受。”坚持从南门出殡。葬礼结束后,杜泄便不辞而别,逃到了楚国。
杜泄这一走,竖牛便松了一口气。但是,且慢高兴,另一个威胁马上到来了——远在齐国的仲壬听到叔孙豹的死讯,不顾危险,回到鲁国来送葬。因为仲壬是叔孙豹的嫡子,季孙宿便想立仲壬为叔孙氏之主,取代竖牛所立的叔孙婼。
这一次轮到南遗上场。他对季孙宿说:“您这是打什么主意呢?叔孙氏强大,季氏就会被削弱。他家发生内乱,对您是好事,千万不要干预。”
季孙宿一想,也对啊,我为什么要去管人家的闲事呢?于是放弃了立仲壬的念头。南遗又发动国人帮助竖牛攻打仲壬,结果将他射死在大庭氏的院子里。
作为报酬,竖牛将叔孙氏在鲁国东部的三十个城镇赠给了南遗。自古以来,崽卖爷田不心疼,为了争权夺利,出卖国家领土也不鲜见,竖牛不是第一个,更不是最后一个。
现在,杜走仲死,竖牛可以放心享用他的胜利果实了。他没有想到,一个更大的威胁正悄悄逼近。这年三月,叔孙婼正式继任叔孙氏的族长,即位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家臣召集起来开会,主题是:“清除败类,拨乱反正,重振叔孙氏声威!”将矛头直接指向扶他上台的竖牛。叔孙婼在会上说:“竖牛本来是个没有姓名的野种,先父同情他,给了他一官半职,让他到府中做事。他不知恩图报,反倒图谋不轨,杀嫡立庶,又拿家族的土地做人情,企图逃脱罪责——没有比这更大的罪恶了,必须马上将他处死!”
封建社会等级观念严重,杀嫡立庶确实是很大的罪行。但是这话经叔孙婼之嘴说出来,让人觉得有点惊奇。如果不是竖牛杀死孟丙和仲壬两个嫡子,他这个庶子能够有机会成为叔孙氏的主人吗?一般人都会避开这个敏感的话题,哪有像叔孙婼这样自己捅出来的?
孔夫子对叔孙婼的评价很高,他说:“叔孙婼不感谢竖牛而去讨伐他,这是一般人都做不到的,掌握政权的人都应该像他那样,不因为私人恩怨而奖惩别人。”又用“有觉德行,四国顺之”这样的诗句来表扬叔孙婼。
竖牛得到消息,十分惊惧,连忙收拾行李,逃亡国外。也许是逃得太匆忙了,他竟然一头跑进了齐国。想想看,孟丙和仲壬可都是齐国人的外孙啊,这不是自投罗网么?果然,刚跑到齐国的边境城市塞关,就被齐国人砍了头。之后,齐国人又将竖牛的头挂在宁风(齐国地名)的荆棘上示众。
黑皮肤,眼睛深陷,猪嘴巴,那颗血淋淋的人头也许在想:如果不是因为长成这副尊容,他或许不会有这么悲惨的下场吧!
【楚王好细腰】
公元前537年,晋楚两国貌合神离的友好关系在表面上得到进一步加强。这一年春天,楚灵王派令尹薳罢和莫敖屈生为正副使者前往晋国迎娶晋平公的女儿。
薳罢和屈生途经郑国的时候,受到郑国君臣热情接待。郑简公亲自出马,在氾地(郑国地名)举行盛大宴会招待薳罢,在菟氏(郑国地名)招待屈生。本来按照周礼的规定,他国使臣过境,派下大夫接待便足够了。现在由国君亲自慰劳,而且对正副使节分别宴请,也是郑国对楚国特别尊敬的表示。
令尹是楚国第一重臣,莫敖也是卿一级的人物。为了不失礼于楚国,晋平公派出由中军元帅韩起和大夫叔向为正副使者的送亲使团,护送公主前往楚国。
送亲使团途经郑国,受到罕虎和子大叔的慰劳。这个接待的规格也超标了,但是显然没有接待楚国人隆重。还好,晋国人不计较这些,韩起很高兴地接受了罕虎的宴请。席间,子大叔很担心地对叔向说:“楚王为人骄纵,做事很过分,你们要千万小心。”
“他为人骄纵,是他自己的灾难,哪能伤害别人?”叔向笑笑说,“我们是去送亲的,不是去宣战的。到了那里,我们把财礼献上,谨言慎行,不亢不卑就行了。他有什么要求,我们顺从而不失分寸,恭敬而不失身份。遇到问题,就用古圣先贤的教导来提醒自己,遵从传统的法度,以两国的大局为重。楚王虽然骄纵,又能把我们怎么样?”
“话虽如此,请您务必保持警惕。楚王为人,不可以常理度之。”子大叔说。
“多谢提醒。”叔向朝子大叔深深一揖。
子大叔的担心绝非多余。就在送亲使团抵达郢都的第二天,楚灵王将群臣召集起来开了一个会,讨论如何对待晋国使臣的问题。
“晋国,是楚国的宿敌。只要能够打击晋国,我们可以不择手段。现在他们派来的人,一个是上卿,一个是上大夫。诸位,想想看,如果我们让韩起当看门人,让叔向当宦官,晋国人的颜面何存?大伙说说,这样做行不行?”楚灵王抛砖引玉,率先发言。
但是这块砖头显然太大,把群臣都砸晕了。大家都低着头,没有一个人敢接话。也许大家心里都在想,这算哪门子事啊?如果在战场上抓到他们,这样处理至少还说得过去;现在人家是来送亲的,你侮辱他们算哪门子英雄?这招太损了,实在是太损了。
楚灵王瞪着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正想发脾气,突然听到有个洪亮的声音:“我看行!”循声看去,原来是大宰薳启强。
楚灵王大喜,说:“那就请大宰说说!”
“我看行!”薳启强清了清嗓门,“不就是羞辱晋国吗,有什么不可以的?只不过,羞辱一个普通人也要防备他报复,羞辱一个国家,更要先做好准备。”
“继续说。”楚灵王隐隐感到不对劲。
“我们楚国的先王,历来注重推行礼仪,不以羞辱别人为乐。接待外宾的时候,虽然设置了靠几(古人席地而坐,身旁置一靠几,可以放手)而不倚靠,爵中乘满美酒而不豪饮,举行宴会还要准备礼品,吃饭的时候特别增加菜肴,贵宾入境要派人到郊外慰劳,离开的时候赠送财礼。这都是礼仪的最高形式。您如果觉得繁琐,不想执行这些礼仪,甚至想反其道而行之,那就要做好战斗的准备。当年晋国在城濮之战中获胜,从此不将楚国放在眼里,因此在邲地吃了败仗;楚国在邲之战中获胜,没有防备晋国,因此又在鄢陵被晋国打败。鄢陵之战后,晋国就吸取经验教训了,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着楚国,对我们礼遇有加,将和平友好挂在嘴上,所以我们找不到机会来报鄢陵之仇,只好通过求亲联姻来增强两国的友谊。现在两国已经成为姻亲了,又想羞辱他们,晋国人报复起来,又是战火连天,生灵涂炭,谁来承担这个责任?如果有人愿意承担,那就羞辱他们吧。如果没有,还是请大王再考虑一下,不要因小失大。”
“你的意思是,我们楚国还怕晋国的战争威胁吗?”楚灵王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眉头也皱起来了。大伙都替薳启强捏了一把汗。
“当然不怕。但是晋侯对待大王,在下臣看来是够可以的了。您要合诸侯,他就带着诸侯一起来。您要求婚,他就将女儿嫁过来,还派上卿和上大夫送亲。这样的情况下,您还要羞辱晋国,必须认真考虑后果。”
“什么后果?”楚灵王眉毛一扬,眼中放出一道凶光,恶狠狠地盯着薳启强。
“把韩起留在这里,他们还有赵武、荀吴、魏舒、士鞅、荀盈等五卿;叔向不回去,还有祁午、籍谈、女齐、梁丙、张骼、苗贲皇等八大夫。这些人都是在国际上享有盛名的贤能之士,诸侯们都恨不得手下多些这样的人。您认为,晋国失去了韩起和叔向,就会一蹶不振吗?”
“这倒是不会。”楚灵王怏怏地说。
“另外,韩氏家族在晋国根深蒂固。韩襄担任公族大夫,韩须年纪轻轻已经受命出使办外交,箕襄、邢带、叔禽、叔椒、子羽等分支都是人数众多、财力雄厚的大家族。叔向家是晋国的名门,也不是等闲之辈。您如果囚禁了这两个人,晋国的五卿和八大夫都会同仇敌忾,挺身而出。仅韩起和叔向两家,就可以出动战车九百乘。再加上其余卿大夫家,至少还有四千乘。那时候,伯华(叔向的哥哥)为他们出谋划策,荀吴和魏舒率领他们,并发动天下诸侯来讨伐楚国,您自认为抵挡得住么?”
“这……”楚灵王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
“话说回来,大王是楚国的主人,可以为所欲为,有权力在不考虑任何后果的前提下,把一件亲善友好的事变成祸事,招来敌人的进攻,让我们这些臣下去送死。如果这样能够让您心满意足,又有什么不行的呢?所以,我看行,就这么办吧!”
“大夫别再说了。”楚灵王闹了个大红脸,“这件事情是不谷想错了,不能这么干,谢谢大夫提醒。”
前面说过,“不谷”是君主的谦称,比“寡人”更谦逊,一般是犯了错误时才这么说。从这件事来看,楚灵王虽然蛮横,但也并非不可理喻,跟他讲道理还是听得进去的。
因为有薳启强的据理力争,韩起和叔向的楚国之行有惊无险,受到了相应的礼遇。据说,楚灵王还是不太甘心,企图拿一些叔向不知道的事物来戏弄他,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叔向是晋国有名的博学之士,楚灵王找错了对象。
同年十月,楚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