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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派过衙役去查访,但是既无线索,又无踪迹可寻,大海里捞针,查了多日并无结果,如今好了,清泉去赎当,正是他们一个可乘之机,当铺老板问清了清泉的住处,谎说扇子是宝物,放在一个更保险的地方,让清泉先回去,三天之内必定送到府上。就这样前脚打发走了施清泉,后脚他就到了知府衙门,向曹佩之说明原委。
曹佩之一听大喜过望,立刻传轿,带上张吉贵、当铺老板和四名衙役直奔江岸,施清泉的住处很好找,在江边上孤零零的三间茅舍,远远便能望见。曹佩之一行人等来到清泉家的门前,知府下了轿,张吉贵先去叫门。
施清泉怕当铺来送古扇,家里没人白跑一趟,故而没去教书,在家里坐等,他听见敲门声心里还挺高兴,认为当铺老板还真言而有信。及至开门一看便觉大不对劲了。一抬八人大轿堵在门前。抬轿的、跟班儿的、衙役班头一大帮,这是来送扇子的吗?分明不是,因此,施清泉心中十分疑惑。在自己面前又站着一个尖嘴猴腮,还留着几根狗蝇胡子的东西,真叫人看着腻歪。
看着叫人腻歪的这个东西,正是张吉贵,他见施清泉开了门,便上前了一步,恭了恭手:“敝人张吉贵,江宁知府衙门的刑房师爷,这位是我们知府衙门的正堂曹大人。今日特来拜访,有几句话想跟施先生谈谈。”
施清泉对于这些当官的一向很反感,因此态度也极其冷淡,根本就没想让曹知府进屋。他站在门口只说了两个字:“请讲。”
曹佩之邀功心切,对于施清泉的态度并不介意,所以他也走近清泉几步:“敢问先生,像以前所当的古扇,府上还有几把?”
“八把。”
“啊!”曹知府差点儿没跳起来:“这么说前后共为十把,对否?”
“对。”这次清泉的回答更简单了,两字改成一个字啦。
第九章十年生死两茫茫(18)
曹佩之满脸堆欢、胁肩谄笑着又走近清泉一点儿,恭恭手:“施先生,我想每把古扇赠你一千两纹银,请转让给我如何?”
“不让。”二字出口,诚可谓斩钉截铁。
“不让……是嫌钱少,我可以再加。”
“就算你加到十万两银子一把,我也不卖。”
“你,你……”
当铺老板搭讪着凑过来,嬉皮笑脸地说:“如果说扇子丢了,我们赔钱如何?”
“呸!刚刚曹知府说买,你又说丢了,你们把瞎话编圆了再来说!”
张吉贵想威胁施清泉:“施清泉,你一个村野山民可不要狗坐轿子——不识抬举!”
“嚄!你敢出口伤人。”清泉扬手就是一个嘴巴,打在张吉贵的脸上。“你才是狗,你是曹知府的走狗,我施某人专打万恶的走狗!”施清泉说着顺手抓起来一把铁锹,照定张吉贵就打,张吉贵一挡,铁锹落在曹佩之的肩上。
“哎哟!”曹佩之被打个趔趄。
张吉贵借此机会大吼一声:“你敢暴打江宁府正堂,衙役们,给我上!”
衙役一拥而上,将清泉围在当中,打翻在地,拳打脚踢,猛下毒手。
就在这个时候李鼎与嫣梅恰好归来。嫣梅见状扑向清泉。李鼎大喊一声:“住手!”
曹佩之一看喊住手的人原来是李鼎,他的欲念又生,以为通过老熟人可以拿到扇子,因此紧走几步迎了上去,双手抱拳:“哎呀!原来是李老爷,久违!久违!”
衙门一见知府大人对来人如此恭维,自然也就停下手。这样嫣梅才得以跑过去,抱住清泉连声呼叫:“清泉!清泉!”
李鼎看了半天才认出来了:“噢,原来是曹大人。请问曹大人为什么让你的衙役,毒打我的侄婿呢?”
“哎呀!原来是令亲!”曹佩之故作惊讶之态。
张吉贵马上过来代为解释:“这位老夫子,是令侄婿拿铁锹砍伤我们知府大人,衙役们护法有责,焉能不管呢?”
“他为什么要砍伤你们知府呢?”
曹佩之觉得有机可乘,忙说:“听说令亲存有十把古扇,今上要南巡,我想以千两纹银一把征购,献给皇上,谁料令亲不卖也就罢了,他不该无端动武。李老爷……”曹佩之下边的话还是想说买扇子的事,但是却被李鼎拦住:“不会的,他是个文弱的教书先生,绝不会如此无理……”
李鼎的话也没有说完,就听见嫣梅大声的呼叫:“大爷!大爷!清泉被他们打死啦!”
“啊!”李鼎顾不得跟曹佩之辩理,回身扑向清泉,只见清泉躺在地上,面目青紫,衣衫破处伤痕累累,李鼎用手去触摸他的鼻息,呼吸已断,李鼎不觉失声大哭:“清泉啊!清泉啊!你死得好冤,好惨,好不明白,我拼出这条老命,也要到两江总督衙门,找尹继善尹大人给你讨个公道啊!——”
李鼎伯侄只顾呼天抢地抚尸大恸之际。张吉贵悄悄地把曹佩之引到一边:“曹大人,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啊,万一是老东西真到两江衙门告咱一状,这人命关天的事儿可是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啊,不管怎么说,对您的官职总归不利吧。”
曹佩之一听人命关天的话,也是遇事则迷:“那……你说该如何处置?”
张吉贵上前一步与曹佩之耳语半晌,曹佩之频频地点头,最后他说了一句:“好,都交给你啦。”然后一头钻进轿子,在里边说了声:“走。”轿夫们会意抬起来就跑。
李鼎一抬头正好看见曹佩之逃跑了,他大声地喊道:“曹佩之,你休想逃跑,你得跟我上两江总督衙门打官司去。”说着一跃而起,边喊边追。因为他心急如焚,跑得特快,看看就要追上大轿,不意却被两名衙役拦住,李鼎强行要过,衙役不肯,而且顺手一推竟将李鼎推倒!后脑着地立时昏厥过去。衙役人等借机逃走。
江边的吵嚷声、呼叫声、哭喊声,引来了村里的一些乡亲,一见清泉的尸体,俱都不胜悲戚,有的劝解嫣梅节哀,有的呼叫李鼎,还有几个小伙子吵嚷着:“什么人竟敢打死人就跑啦,上县衙告他去!”
第九章十年生死两茫茫(19)
苏醒过来的李鼎听见这话,好不感慨;“唉,县衙门是告不倒他的,他是江宁府知府。”
“啊!——”小伙子们听了,有的吐吐舌头,全都默不做声啦。剩下的事情是把清泉的尸体抬进屋里,嫣梅为他清洗伤痕,真是一处伤一把泪,引得乡亲们悲戚、愤恨,泣声阵阵,这其中还夹杂着老百姓的那种敢怒而不敢言的心情。
把清泉和嫣梅成亲时的那套新衣服,给清泉穿上权当寿衣了。尸体停放在堂屋,灵前摆上香案、香炉、素蜡、线香,嫣梅拜倒灵前痛不欲生,哭声嚎啕。乡亲们好歹劝住了嫣梅,李鼎跟她说:“孩子,你在家里守灵,我进城告状去。”
嫣梅拉住李鼎:“大爷,你从家里走到邑江门,城门也就关了,只好明天了,明天我跟您一块儿去。”
李鼎看看天色确实已晚,只能依了嫣梅。
村里的一位老阿婆在家里给煮了一锅粥,用瓦罐盛了给嫣梅送来。她颤颤巍巍地盛了一碗告诉嫣梅:“这一碗先敬施老师,剩下的你们爷儿俩用吧,别的忙我也帮不上。多包涵吧。”老阿婆的话虽然简单,可她能代表村里乡亲的一片心意。
嫣梅接过那碗粥,泪眼扑簌心如刀绞,她恭恭敬敬跪祭在香案上:“清泉啊清泉,我是不吉之人,从小父母双亡,祖父入狱、流徙边关家败人亡,你不该和我成亲,是我害了你啦!”言罢大叫一声,哭倒于地。
当天的晚上,月黑风高夜色沉沉,三更天前后。李鼎伯侄刚刚眯瞪着。张吉贵带着两个衙役就来到了江边,他们身上都带了焰硝火种,借着江风从四面纵起火来,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又是竹木茅屋,那火自然越烧越旺,三间茅舍顷刻之间化为灰烬。
幸好嫣梅惊醒。从焰焰烈火之中把李鼎背了出来,背到江边上,一捧一捧的捧了江水,把李鼎身上的火焰熄灭。李鼎方才得以生还。
村里的乡亲们见到火光,提了水桶、脸盆赶到江边,打上水再去救火,已经来不及了。不单三间茅舍只烧得片瓦无存,就连清泉的尸体也都被烈火焚化。
嫣梅也不哭了,李鼎也不哭了,乡亲也不叹惜了。是啊,全完了,绝地绝情、绝命人走上绝路。此时此刻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只有江风,时而呼啸,时而哀息,时而萧萧,时而袅袅……
突然,嫣梅一声呼号:“我活不了啦!”纵身一跃跳入江中!
幸好江边长大的小伙子没有不会水的。三四个人跳入江中,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嫣梅抬出水面。放在岸边。李鼎跑过来抱住自己的侄女泪如泉涌。
嫣梅抱着大爷:“让我死吧!让我死吧!我的亲大爷!”
李鼎擦干了侄女的眼泪,一字一句地说:“孩子,如今咱还不能死,等给清泉报了仇,大爷跟你手拉手一块儿来投江!”
张吉贵跟两个衙役回到知府衙门已然天光大亮了。张吉贵连喘口气儿都没顾上,带着两个衙役来见曹佩之,他的意思是,知府大人必有一番奖赏,所以笑嘻嘻地给曹佩之请安之后,乐呵呵地说:“回禀大人,烧啦!我们三个人从四面放的火,火借风势,风助火威,不到两袋烟的工夫,就烧了它个片瓦无存!活的死的咱都给它个一勺烩啦。嘻嘻,嘻嘻……”
“好好,好好,很好,很好!”曹佩之也乐得频频地点头,然后向张吉贵一伸手:“拿来吧。”
“什么呀?”张吉贵没有明白。
“扇子呀!”
“哎哟!”张吉贵自劈一掌:“我怎么把这个碴儿给忘啦,那一定是都烧到里头啦!”
曹佩之一步蹿到张吉贵的跟前,抡圆了胳膊,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啪地一声打得张吉贵鼻口蹿血:“我肏你个妈!”抬腿又给了张吉贵一个窝心脚:“来人哪!把这个王八蛋给我押起来,饿他七天七夜!饿死他个兔崽子!”
“喳!”跟着张吉贵来领赏的两名衙役,一拥而上,左边的给了他一个脖儿拐,右边的给了他一个扫堂腿,把张吉贵摔了个狗吃屎。“哎哟,妈呀,摔死我啦!”两个衙役上来,这个说:“让你放火!”那个说:“让你杀人!”一人拉着一条腿,像拽死狗似的把张吉贵给拽走了。
第九章十年生死两茫茫(20)
第二天一大清早,村里的乡亲们给李家伯侄做了顿饭吃,还凑钱给雇了辆车。他们一直来到两江总督衙门的旁边,爷儿俩下了车,李鼎来到回事处的窗户外头:“回事处哪位该班儿啊,我是李鼎。”
上回跟十三龄说,李家伯侄不辞而别的那个老头出来了。看了半天才认出来:“哎呀,真是李师爷!”他用手指了指李鼎这身破衣服:“您这是怎么啦?”
“唉——”李鼎叹了口气,把他们走后如何投奔施清泉、嫣梅与清泉成亲、当扇子的往事,直到昨天发生的一切跟老者说了一遍。
“曹佩之?您说的是江宁府的现任知府?”
“就是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牲。”
老者看了看左右幸好没人听见:“李师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您跟我来。”
老者将李家伯侄引到一个小巷深处,跟李鼎说:“李师爷,我先告诉您一件别人还都不知道的机密大事。尹大人已被革职留任了,皇上说他是什么‘……好色无耻之徒”。你说他能不烦吗?脾气大得厉害,说翻儿就翻儿。这不,上个月奉调进京,吉凶祸福都在两可之间,在这个节骨眼上,您找他告曹知府,合适吗?李师爷,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