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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下了轿,只带几个贴身卫士步行。此时的他,满脸春风,笑得格外开心,在山路上一会儿停住脚听听树上的鸟儿叫,一会儿用手杖拨弄小溪里的石子,把那些小蟹、小虾赶得到处躲藏……
暗探们假装旅游者,和停在不远处的轿夫攀谈,得知那座别墅是吴忠信的公馆。他们看见,蒋介石钻进树荫里的吴公馆后,四个卫士被留在门口。大约半个小时后,蒋介石才从门里出来,在卫士的簇拥下向这边走来……
蒋介石显得很疲倦,上了轿就再无言语,然后,轿子被轿夫抬起,吱呀吱呀,晃悠悠上了山顶……
暗探飞报,孔二小姐窃喜。其时,宋美龄恰在孔祥熙家里搓麻将,打完一圈后便去休息厅。孔二小姐尾随着,将门关死,挨过去坐:“小姨,你要不要听山上传下来的新闻?”说着,嚓的一声,打着了打火机,熟练地把夫人嘴里的香烟点着了。
宋美龄猛吸一口,过了烟瘾,眯着眼问道:“哪方面的,有关新生活运动的?”说着,把孔二小姐拉到自己身边。
孔二小姐手攀宋美龄的肩膀,道:“有关姨父的……桃色事件……”
宋美龄吃了一惊,接着摇起头来:“不会的。自从他与我结婚以来,还没有看上哪个女人……”
孔二小姐急了,道:“小姨,你可不能太死心眼,我可是有根据的,如今全重庆都知道了,独你一个人还蒙在鼓里!你不信可以回去看,突然袭击,他还在路上……”
宋美龄腾地把烟掐灭,问道:“哪个女人,有这样大的胆子?”
孔二小姐道:“听说是个姓陈的女人……”
宋美龄一愣,道:“我知道了,肯定是她,别人不敢,这个达令真是反复无常,走,跟我上山去!”
孔二小姐把身子向后一靠,道:“我就不去了吧……姨父知道是我告诉你的,非撕了我的嘴巴……小姨,别磨磨蹭蹭了,我都替你急!”
于是,一乘小轿飞上山洞官邸……
据说,这一次,蒋介石夫妻俩吵得很凶。自结婚以来,宋美龄还是第一次发威,蒋介石虽矢口抵赖,还有卫兵作证,也还是抵挡不住河东狮吼。她以女人特殊的敏锐与手段,逼得蒋介石全无退步之地,不得不承认……
既然防线已经突破,蒋介石于是彻底崩溃,败下阵来。宋美龄又哭又闹,大打出手……据毛庆祥说,夫人竟然抓起书房里的宋瓷砸向委员长……
当然,戴笠虽是有名的“包打听”,但对此类事情还是不敢刨根问底的,并且唯恐躲之不及。他这些天一直暗自得意把陈洁如送到了吴忠信公馆。
很久,蒋介石才转过身来,问道:“最近你在山下听到什么谣言没有?”
戴笠装糊涂道:“什么谣言?”
蒋介石说:“关于……关于我和女人的谣言。”
戴笠说:“有的。”
蒋介石说:“谣言怎么说的?”
戴笠说:“重庆的百姓没事干就喜欢乱猜,瞎传谣言。校长是领袖人物,当然也免不了的,他们说校长和一位‘陈小姐’……”
蒋介石急得掏出一条手绢在额上擦拭,追问道:“什么‘陈小姐’?”
戴笠说:“反正是瞎猜,说校长金屋藏娇,那位陈小姐才十几岁,天姿国色,还瞎说是陈布雷的女儿……也有人说是陈立夫的侄女儿,这纯属一派胡言!”
蒋介石摆着手道:“好了,好了。听说这事连美国人都知道了,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戴笠一惊,但还是从容地答道:“是有这回事,不过一点也不稀奇。不过是美国驻重庆的政治观察员杰克·谢伟恩听了世面上流传的一些闲言碎语,向他们的上司汇报而已。”
蒋介石点点头道:“难怪罗斯福总统和我通话时,特意问起花瓶砸伤好了没有。对了,你有没有杰克·谢伟恩向美国汇报的详细内容?”
戴笠说:“有。他用密码发送时,恰被我手下的电台截获了,并且全部破译出来。不过,底本在罗家湾,我这次来不及带。”
蒋介石连连道:“很好,先放你那里,等有时间一起带来。”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戴笠瞅瞅周围,然后小声道:“夫人……”
蒋介石摆摆手,道:“不管她,她去美国治病去了,女人就是心眼小!”
据戴笠所知,1937年,宋美龄去抗日前线巡视,乘坐的一辆防弹轿车在坎坷不平的战地奔驰,突然轮胎爆了,车身猛地转向,在坡上翻滚。宋美龄从弹开的车门摔出去,造成肋骨折断,脊骨扭伤,精神也受到刺激。此外,虚弱和失眠造成神经衰弱,抽烟过度引起鼻窦炎,还有牙痛和慢性荨麻疹,这些天和蒋介石吵架,忧虑致使她浑身长出红色“风疹”。
戴笠暗忖:蒋介石召他来绝对不是为了问几句山下的谣言。果然,蒋介石问道:“你知道风声是怎么走漏的?”
戴笠说:“据说是孔二小姐告的密。”
“孔二小姐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在蒋介石的目光下,戴笠一时口吃了,挠着后脑勺,对这个问题,他毫无思想准备。
蒋介石把目光移开,道:“今天我找你来就是希望你把这个问题查清楚。当初洁如从上海过来只在你的杨家山公馆住了几天,除了你的下人,没有人知道。到了吴忠信的公馆,我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不会出问题。”
戴笠心里一惊,既然问题不是出在吴忠信那里,言外之意,肯定就是杨家山走漏了风声。
戴笠在蒋介石面前不敢顶嘴,只好道:“我下去一定认真细查,查出来一定严办。”
蒋介石在喉咙里“嗯”了几声,挥了挥手,显出疲倦的样子。戴笠会意,趁机退出。
戴笠心事重重地从蒋介石处回来,一路盘算:这次如果风声当真是杨家山公馆走漏的,自己将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除了蒋介石生气之外,宋美龄更会把他往死里恨。
但是,这种可能性是不可能全部排除的。回到家,他立即把柴鹿鸣一干人召集过来,先是逐个盘问,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又把他们集中在一起,进行恫吓、威逼……
“这桩事非常紧要,直接涉及委员长的名誉、国家的前途,万一他和夫人闹翻,整个政权就会分裂,给中国带来的灾难是可想而知的。”说到这里,戴笠看了各人的表情,见他们一个个吓得垂着头,心想,这第一步已经成功了,又道,“很显然,这消息是我们杨家山走漏的,杨家山就你们几个,不是柴鹿鸣就是杨士富。今天委员长把我叫去,很生气,他的左脸都给花瓶砸了,指令我尽快把这个走漏风声的人揪出来!”
戴笠话音刚落,柴鹿鸣道:“我没有。我一个糟老头子几乎不和外人接触,整天待在杨家山。”
接着,杨士富也脸色绯红地解释道:“我也没有,大多数时间我都是跟随戴先生左右。”
戴笠说:“不用你们自己表白,我不是傻瓜,是谁我早已记在心底了,我就是要看这个人老不老实!”
从各人的面部表情里,他已看出一个……戴笠心下一惊,暗忖:“难道真是我的下人走漏了风声?”戴笠静观了半晌,又道:“这个人若想得到团体的谅解,最好散会后自己到我房里来坦白交代,知情者也不要无动于衷,要主动检举揭发。消息是由孔二小姐从我们这里探听到的,大家回忆一下,最近这段时间谁和外人接触了。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先回去做准备!”
是夜,戴笠在杨家山公馆卧室里等候。心想,只要是那个人走漏风声,今晚绝对会来自首。正想着,杨士富鬼鬼祟祟走了进来,一进门,就把门反锁上,向戴笠告密。
“戴先生!”杨士富站在戴笠面前道,“走漏陈洁如女士风声的人我知道是谁。”
戴笠心里一紧,把身子倾前,问道:“是谁,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士富道:“是郑彩香,在会上你一说,她吓得脸色都变了,绝对是她!”
戴笠脸上掠过一丝不经意的苦笑,道:“我知道,我还以为你掌握了真凭实据。这不算,有的人没犯事也会变脸色的。”
杨士富见并没有引起戴笠的重视,挠了一会儿头,突然道:“有了。前些天我常见她和几个陌生的女人玩耍。还有,最近几天她花钱特别大方,还买了很多好衣服。”
戴笠这才点着头,用手指敲着桌子,道:“嗯,这两点还有点价值。你去叫柴总管来一下,让他带郑彩香来见我。”
杨士富这才满心欢喜地开门。门开处,郑彩香早咬着衣角等候在外头。
杨士富看了一眼郑彩香,又回过头问道:“戴先生,还要不要叫柴总管?”
戴笠挥着手,算是答复,一双眼睛鹰一样瞪着郑彩香,很久才道:“你在我的公馆尽做好事,叫我如何原谅你。谈情说爱的事没了结,又犯下滔天大罪来。”
郑彩香把衣角吐掉,奔过来抱着戴笠的双腿哭道:“戴先生,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救救我吧……呜……”
戴笠任她搂着双腿哭求,等她哭够后才冷笑道:“在我面前你还有脸谈‘情分’,我没那福分,又老又丑,人家张小成才有资格和你好。先不谈这些,老老实实把你泄密的事原原本本讲出来。”
郑彩香只好哭哭啼啼道:“我上当了,我真的不知道那些天住在这里的女人是谁……”
原来,孔二小姐挨了蒋介石的训斥之后,心底窝火,千方百计寻找机会报复。她估计蒋介石在男女问题上肯定有不检点处,想到目前蒋介石最信任戴笠,于是开始从戴笠身边的佣人处寻找突破口。
孔二小姐知道戴笠有几处公馆,并猜测这些公馆是为蒋介石拉皮条建造的。
很快,孔二小姐物色到郑彩香,派两个丫鬟天天和她玩耍,并不时送些金银首饰、布料之类。郑彩香一高兴,就忘了戴笠定下的规矩,在两个丫鬟的一再央求下,趁戴笠不在,将她们带进了杨家山戴公馆。
这一来,两个丫鬟发现了躲在里头的陈洁如。两个丫鬟在孔二小姐的相册里见过陈洁如,回到家一汇报,令孔二小姐欣喜若狂,令她们严密监视。
后来,陈洁如迁至吴忠信公馆,两个丫鬟又用金钱收买。郑彩香不知底细,以为陈洁如是戴笠的情人,于是指出了去处。直至宋美龄和蒋介石闹翻脸,谣言四起,郑彩香才知闯祸了。
戴笠听完,长叹一口气,尽量地控制自己,问道:“你知道犯下这样大的罪状,会治什么罪吗?”
郑彩香垂下头来,摇摇头。
戴笠说:“这样的事要在过去,要诛九族!目下不仅中国人,甚至连美国人都知道了,很多外国报纸纷纷刊载!”
郑彩香自知难逃一死,吓得浑身筛糠似的抖,连声音都哭不出来了。
这两天,蒋介石不时打来电话催问泄密事件的调查结果,戴笠不敢实说,一旦蒋介石得知是在杨家山泄的密,那自己则成了祸首。为了不惹外人怀疑,他把郑彩香送到息烽看守所关了起来。临行,对她说:“这次我免你一死,是看在两桩事的分上:一是我们都是江山人;二是我们毕竟有过肌肤之亲。否则,你的罪该如何处置,你比我更清楚。”
为此,郑彩香感动得连连叩头,千恩万谢。戴笠趁机威胁道:“我既然救了你的命,有一点必须记住:我是以你私通张小成、违反军统纪律治你罪的,其余的千万别乱说半句话。”
郑彩香连连道:“我知道那是杀头的事,今后再不敢乱说。”
郑彩香被关押后,戴笠又把柴鹿鸣等人召集到一起,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