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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戴春风来到青楼,正与相熟的姐儿说话,突然有人大喝一声:“戴春风,原来你是来这种地方!”
戴春风听到有人叫他,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班主任和学校的几名老师,马上嬉皮笑脸道:“先生,你也常来?这里的姐儿我都认得,你们……嘿嘿……”
班主任板起面孔道:“戴春风,请你放尊重点,我们是来监督你的,已追了多时了!”
戴春风这才蔫了,知道先生们无法通融,只好乖乖地跟回校接受处理。
戴春风在课堂睡觉的根源找到了,先生们为了拯救他,采取了一系列措施。
为了防止戴春风再度外出,先生给他安排了一间单独的小寝室,一入夜,就有专人用铜锁将小寝室的门锁了,里面还放置了专用的便桶。
如此一来,戴春风再也去不成妓院了,但他并非因此就循规蹈矩、不再犯错。他已经野惯了,夜晚不行,就白天。白天他就在校内,把目光瞄准同学,以拳头征服了一帮人,以此满足他的统治欲。
在省立一中,有钱人家的子弟居多,讲时髦、摆阔气、显家世成了一种时尚和风气,这对有些人,如毛人凤等来说就是一种刺激,让他产生自卑感,这也是他如此耐得住寂寞,愿意寒窗苦读的原因。
戴春风则不然,他善于趋炎附势,见自己能和如此多的富家子弟在一起,心中好不惬意,这也是他对省立一中有好感的地方。于是,他经常和富家子弟在一起,攀肩搭背,称兄道弟,为他们充当打手。如果富家子弟内部发生矛盾、纠葛,他又会权衡谁家势力大、富裕,然后再决定帮谁。
当然,他也不会忘记吹嘘戴家在江山县家有良田千顷、山地无边无际,老祖公戴启明是射骑将军,跃马横刀,有万夫不当之勇……
戴春风能力较强,干什么像什么,连吹牛也有鼻子有眼,令人不得不信。加之敢想敢干有魄力,一招一式能镇得住人,那帮富家子弟自然就视他为知己。
同时,戴春风也爱慕虚荣,有时下馆子吃饭,他本来生活费就很少,也会倾囊买单,争个一时之脸面。钱花完了,他便会请假出校,和杭州的流氓地痞混在一起,坑蒙拐骗,如帮人下圈套、替人拉皮条把门、吃白食等,分几个钱,以此度日,倒也得意。
这天,戴春风又请假去杭州城里转悠,来到一间旧货店,看见一件半旧的大衣,尤其是那领子极柔软华贵,暗忖道:这说不定就是獭皮制作的。
想到獭皮,他自然又联想到启蒙先生毛逢乙的得意弟子所做的中举文章《獭也》。然后又想到天已凉,若穿了獭皮大衣在街上行走一定十分风光。
戴春风主意一定,便想买下。下意识一摸口袋,不由矮了半截。他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去,心想:等“捞到”钱后再来购买。
因思之甚切,走到半路,戴春风想:这么好的大衣,等自己“捞”了钱再来,要是被人抢先买走了,怎么办?
他越想越觉得问题严重,便风风火火地回校找同乡毛人凤,毛人凤素来手头紧,一定有钱,先借了再去“捞”,再返还不难。
此时,毛人凤正捧书斜躺在铺上苦读,戴春风一看见他,便开口道:“人凤兄,先借点钱,过两天一定奉还。”
毛人凤放下书,从铺上下来,在箱子里翻了些钱,道:“就这些了,不知够不够?”
戴春风接过钱,数了一下,说:“可能不够,不过也没关系,先试试再说。”
毛人凤随口问道:“你准备买什么?”
戴春风道:“我在杭州城的一间旧货店里看到了一件很好的旧大衣,尤其是那领子很有可能是獭皮制作的,心想等捞了钱再去买,又怕好的东西被别人看上,所以才找你借钱,先垫一垫。”
毛人凤道:“你应该有钱吧,你家里不是刚托亲戚带钱过来了吗?”
戴春风道:“哎,那些钱早就花光了,还跟朋友借了不少。”
毛人凤欲说几句应该节约之类的话,又怕戴春风不高兴,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了解,戴春风一向花钱如流水,往往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态度,根本就没有节约的概念,不管多少钱,都会在几天内花个精光。想要的东西也非得到手不可,否则就夜不能寐、食不甘味,那可怜样真令人同情。因此,他没有办法劝说戴春风打消买那件大衣的念头。
戴春风揣了钱又离开学校,他记得那间旧货店旁边是“留真照相馆”。所以,没过多久,他就找到了旧货店。
戴春风径直奔到旧大衣前面,想着自己穿上这件衣服一定很潇洒、很神气,可以在朋友面前显耀一阵。尤其是,还可以惹女人注意,这也正是他想要这件大衣的目的之一。
想着想着,戴春风的双眼充满了无可抑制的贪婪,他牢牢地抓住大衣不肯松手……
戴春风咽了咽口水,把大衣上上下下摸了个遍,再抬眼看标价—不禁傻眼了。
原来,戴春风把标价的“两”误当成“吊”,带来的钱自然差一大截。
戴春风只好咽下口水无奈地离去,内心难过极了—他第一次体验到,想要一样东西而又得不到,是人世间最残忍的折磨。
就这样,戴春风三步两回头地回了学校,把钱还给毛人凤,用被子蒙了头,痛苦万分地睡了。
这一夜,戴春风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那件大衣,但越是克制就越是想得厉害,就这样,一直自我折磨,直到天明……
他明白,如果再这样熬下去,自己绝对要发疯,于是,他一咬牙,准备来个破釜沉舟。
第二天午休,戴春风又请假外出,径直来到那间旧货店。这回他没有任何犹豫和迟疑,低着头装成客人走进照相馆,乘人不备从照相馆通往旧货店的边门走进去。他大大方方地招呼掌柜道:“老板,借件衣服照张相!”不等掌柜答应,他已迅速取下那件神往已久的旧大衣转身进了照相馆。
进去后,他仍然从照相馆出去,四下张望,见不曾有人注意他,心中一阵窃喜,拔腿便逃。逃了有十丈远,他的心狂跳不止,好险啊。戴春风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后,估计掌柜无法追上他,便轻松地吹起了口哨。这种满足和惬意的感觉是无法形容的。
正得意间,突然冲出两名彪形大汉,大声吼道:“窃贼,哪里逃!”
这喝声如五雷轰顶,戴春风陷入了绝境。
第六章 杭州流浪 西子湖难容戴春风
戴春风自以为聪明,没想到他那张马脸令人过目不忘。头两次来旧货店看旧大衣,他就已经引起了掌柜的注意,当他第三次出现在街上,掌柜的就明白了他的来意,提早吩咐手下道:“注意那‘马脸’。”
两个虎背熊腰的店伙计认为,最好的方法是埋伏在外面,这样就可以人赃俱获,令对方没有抵赖的余地。于是,他们在半途就将戴春风逮个正着。
店伙计将戴春风扭送到掌柜面前,戴春风狡辩道:“不借就不借,有什么大不了的!”说着,便把大衣脱下扔在地上,溜之大吉了。两位店伙计欲追,掌柜的制止道:“不必了,我已看清他衣上别了‘省立第一中学’的校徽,想必是一中的学生。”
戴春风满以为自己又一次逃过大劫,正得意间,就被学校叫去。掌柜的老远用手一指,叫道:“没错,就是他!”
这回,戴春风再也赖不掉了,校方鉴于他平日逛窑子、不认真听课、用镜子在厕所窥看女人等恶劣行径,数罪并罚,贴出告示,将他开除出校。
戴春风卷了铺盖离校,只是孤零零一个人,待出了校门,毛人凤才追上来送他。
虽在校门外,毛人凤也是小心翼翼的,仿佛有很多双眼睛在看他,他的脸上火辣辣的。
毛人凤是出于同情才来相送的,心想:如果自己像戴春风这样,肯定会受不了这打击。若是这样,不仅对不起父母,更对不起供自己上学的亲戚,看到戴春风现今的结局,毛人凤暗自庆幸自己的循规蹈矩,一旦被学校开除,自己一生都会抬不起头来。
毛人凤觉得戴春风一定很难过,却又想不出一句很得体的安慰话,只是默默地相送。
走了一程,毛人凤开口打破沉默:“春风兄,我希望你不要气馁,世界这么大,总会有一条属于你走的路。”
戴春风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毛人凤。他以为毛人凤在跟自己开玩笑,见他一脸认真的表情,便明白了,当即仰头哈哈大笑。
毛人凤不解。
戴春风道:“告诉你吧,这学校我早就不想待下去了,他们就是不开除我,我自己也会走。世界这么大,在这沸腾的革命时代里,好男儿当投身到时代大潮中去,在那里大显身手,留在这死气沉沉的书斋有何出息?”
话虽然说得轻松,毛人凤心里说什么也无法接受戴春风为一件大衣丢掉学籍的事实,总觉得这代价太大了,凭他个人的感觉,戴春风的豪言壮语是装点门面的,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内心的悲哀—这正是戴春风极其脆弱的一面。
毛人凤长吁了一口气,道:“这类事但愿以后不要再发生了。”
戴春风见毛人凤懂了,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道:“道理很简单。如果不破釜沉舟去行窃,我会一天到晚想着那件大衣,会长久地折磨我,这种折磨是很痛苦的,会把人逼疯!这下好了,我被掌柜的抓住了,那件大衣这辈子再也不必去盼了,我也死心了、轻松了,这岂不是因祸得福?至于失掉学籍一事,我根本不在乎。一生那么长,打击和挫折不知会有多少,我天生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如果连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了,我还有什么出息?”
毛人凤搔着头皮道:“你对失学一点儿都不在乎,为何对一件旧大衣反而那么认真?”
戴春风笑道:“不关乎失学,是我跟命运过不去,如果随便放弃那件旧大衣,那是跟自己过不去。就像一只鸟宁肯放弃一片庄稼,而不愿意放弃眼前的一粒粟,这道理你懂吗?”
毛人凤这才领教了戴春风异乎常人的地方,于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戴春风离开了。按道理,他应该马上回家去。
但他没有这样做,他考虑到,如果母亲和妻子知道自己已经失学,会给她们带来打击;自己目前身无分文,没有路费加之自己游荡惯了,回去也无所事事,不如留在杭州,挨到年关,想办法弄点路费,再编个说得过去的谎言搪塞母亲和妻子。
主意一定,接下来要解决的问题就是住处了。
学校是进不去了,那帮三教九流的朋友家里也去不得,一旦自己露馅,让他们知道自己并非富家子弟,岂不要遭小瞧?这年头,势利几乎成了一种流行病。
戴春风在街上游荡了一整天,到天黑也没有寻得一个理想的安身处,忽见一座桥下有一个洞,里头极为干净,窃喜道:“天助我也。”
戴春风把背包打开,铺在地上,刚躺下,肚子便咕咕叫个不停,才记起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摸摸身上还有几个银角,去附近买了一瓶酒、一只鸡腿,边啃边喝回了桥洞。
吃完了,人也醉了,戴春风倒头睡下去,呼噜打得山响。
大约晚上十点钟左右,四周一片黝黑,一伙人吵闹着来到桥洞里,见躺着一个醉汉,叫道:“不好,我们的地盘被人抢了!”
又有人道:“不怕!我们这么多人,一个出一只手,把他抬起来扔到桥下去喂鱼!”
接着,有人点了火把,戴春风仍然烂醉如泥,正在梦里和女人快活呢。
原来,这伙人都是无家可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