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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想利用曹仁在北面布置车阵的机会,率领铁骑突破?”
“对。”麴义说道,“曹操晚上既然睡觉去了,西平亭那边没有战事,你就调给我五千铁骑吧。”
“好。”李弘点头道,“无论如何,明天中午之前,一定要结束小陶亭的战事。”
麴义神情凝重地行了礼,转身走出了大帐。
第四十节
小陶亭。
曹仁的愿望落空了。北疆军并没有象他想像的那样在黑夜来临后停止攻击,相反,随着夜色越来越浓,北疆军的攻击也越来越猛了。
辛毗、蔡阳再度向曹仁求援,西侧防线即将被敌人突破。
白天的时候,麴义因为担心曹操、刘备的大军突破西平亭的阻击,杀到自己的背后,所以一直留了一营人马以防万一。黑夜降临后,麴义得知曹操、刘备停止了攻击,马上把苌弓的射声营投到了战场上。辛毗、蔡阳在李恢的帮助下,刚刚把战线稳住,但还没等他们喘口气,北疆军便呼啸杀来,给了他们沉重一击。
曹仁此刻无兵可调。北面王忠的车阵陷入了火海,败亡在即。东面吕布指挥大军强行渡过了小河,向小陶亭腹地顽强推进。夏侯渊虽然拚死阻拦,但兖州军士气已失,将士们惶恐不安,只能且战且退。
就在曹仁极度绝望的时候,曹操的书信从水路送到了曹仁手上。曹操在信中告诉曹仁,今日大军主力在西平亭遭受重创,失去了继续攻击的锐气。冤句、济阳等地都被北疆铁骑所控,后路已被堵死,粮草已被切断,大军生存岌岌可危。我和刘大人仔细商量后,决定趁着尚没有被北疆军完全包围之前撤到封丘、陈留一线会合袁绍。大军撤退后,你们生机尽绝,只能自生自灭了。曹操在书信的最后告诉曹仁,我将派船去接应你们,逃出来多少算多少。
曹仁看完书信后,在黑暗里沉默了很久。
毛玠悄悄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丞相大人何时打到小陶亭?”
曹仁摇摇头,把手中的书信随手丢进了篝火里,“丞相大人马上派船来,我们要撤了。你去召集一下诸府官吏,准备上船撤离。”
毛玠骇然心惊,目瞪口呆地望着曹仁半天没说话。
快马飞速来报。
北疆军在西侧战场点燃了大火,把战场照得亮如白昼。匈奴人的铁骑也出现在西侧战场上,他们在北疆步卒大军的配合下,向兖州军发起了猛烈攻击。辛毗抵挡不住,带着残余兵力连连后撤。
“告诉辛大人,没有援兵了。能守则守,不能守就退到中军。”曹仁接着传令夏侯渊、王忠,如果无法挡住北疆军的攻击,则全部撤回,死守中军车阵。
从定陶后撤到陈留有五百多里,大军长途跋涉,要想成功逃过北疆铁骑的追杀,唯一的办法就是多带辎重大车以便随时组建车阵以阻击铁骑的攻击。所以无论是曹操、刘备,还是曹仁,撤退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不是速度,而是安全。凭借和北疆军相差无几的兵力,凭借坚固的车阵,凭借将士们手中的长箭,他们有足够的自信安全撤到陈留。曹仁从定陶城带出的辎重大车在激战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在兖州军徐徐后撤的时候,四十艘大小船只乘着夜色缓缓驶近了河堤。
曹仁命令自己的亲卫队驻守河堤,把河堤上的所有火把全部熄灭,严禁任何人靠近河堤一百步,违者格杀勿论。
辛毗、夏侯渊、蔡阳、王忠、李恢等人各带军队,先后撤回到中军。激战了一天半夜的将士们浑身浴血,疲惫不堪。北疆军似乎也累了,数万大军逼近了车阵四周,把兖州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曹仁召集诸将,把当前的形势大致说了一下,“丞相大人明天就要撤退,我们突围失败。”
众将神情黯然,大帐内的气氛极为沮丧。
“济水河上有四十艘船,是丞相大人派来接我们的。”曹仁迎着诸将惊喜的目光,平静地说道,“四十艘船,至少可以让两千人活下来,但让谁离开好?将士们一旦看到活下去的希望,谁都不会放弃。这里马上就会自相残杀,一片混乱,最后一个都走不掉。”
“我们瞬间崩溃,北疆军马上就能集中兵力,围追堵截丞相大人。”曹仁叹了一口气,“冤句已经丢了,大军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安全渡过济水河南下。”
诸将脸上的喜色渐渐淡去。曹仁的意思已经说出来了,他不打算撤离,他要继续坚守小陶亭,拖住北疆军主力,以便掩护曹操、刘备的军队安全撤过济水河。
“大人放心,我们都听你的。”蔡阳慢条斯理地梳理着战盔上的红缨,从容笑道,“用几千条性命换回数万军队,值得。”
“丞相大人千里迢迢赶回来,一直杀到这里救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王忠仰头喝下一口凉水,坦然说道,“我们留下来。书告丞相大人,我们感谢他,来世我们愿意继续追随丞相大人征战天下。”
“辛大人,你乘船离开吧。”夏侯渊手指辛毗,感激地说道,“这次我们能在定陶坚守十几天,都是因为你的救援。你为我们做得够多了,你该走了。”
辛毗微微一笑,摇摇头,“这个时候,我怎么走?我丢下你们独自逃生,我这一辈子还能过得安吗?我还有脸活在世上?”他神态安详地拍拍衣甲上的尘土,不紧不慢地说道,“人这一辈子图个什么?就图个名声。妙才,你想让我在鄙夷的目光里过一辈子?”
“随你了。”夏侯渊哈哈一笑,“你非要死在这里,我也不拦你。”
诸将一扫刚才的沮丧和绝望,突然间谈笑风生,全然没有半分恐惧。
曹仁从案几上拿起一卷竹简,“我拟了一份名单,有屯长、军候、军司马、校尉。大概有二十多人,我已派人去请了。”他把竹简递给了夏侯渊,然后对辛毗说道,“辛大人从自己的手下也挑选一批人。颖川的将士不能都死在这里。总还要留下一些人,将来也能帮助大人重建颖川军。”
“我死了,颖川郡自然有新太守,新太守重建颖川军的时候,在颖川必能征募更多的豪杰俊士。”辛毗摇手道,“你不要忘了,颖川可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你和他们一起走。”曹仁非常坚决地说道,“妙才,还有你们几个,都离开,马上离开。”
诸将愣然。夏侯渊猛地站起来,刚想说话,却被曹仁伸手拦住了,“丞相大人命令我留下,命令你们统统离开。”
“命令呢?大哥的书信呢?”夏侯渊大声叫道,“你不要骗我们。”
曹仁从怀里掏出一块白绢。夏侯渊急忙打开,上面空无一字。“子孝……”
“带他们走吧。”曹仁一把抢过白绢塞进了怀里,伸手拍了拍夏侯渊的后背,低声说道,“你如果不走,这里就没人走了。告诉大哥,我会竭尽全力拖住北疆军。”
夏侯渊悲愤至极,怒吼一声,飞步冲出了大帐。
北疆军在济水河上发现了船只,这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李弘的手上。李弘立即命令麴义、吕布指挥南北两军发动进攻,把叛军诛杀在济水河畔。
叛军收缩防守。数千人挤在挟窄的车阵里顽强抵抗,,想攻进去还真的不容易。大军攻杀一天半夜,将士们已经十分疲劳,如果强行攻击,损失太大。匈奴人的铁骑面对叛军的车阵也是一筹莫展。
“火攻怎么样?”麴义望着樊篱问道,“你刚才不是一把火把叛军的北线车阵烧了吗?你故计重施一次,把这个车阵也烧了?”
樊篱苦笑,“大人,火油没了。今天于毒大人在西平亭烧了一把火,我刚才又烧了一把,火油用完了。”
麴义睁大一双眼珠子,狠狠地瞪着樊篱,“你不能省点用?不是你家的火油,用着快活是吧?”接着他又望着董昭,大声埋怨道,“你负责督办粮草军械,怎会出现这种失误?要是让叛军逃了,我就上奏弹劾你。”
众人知道他的脾气,由他骂了一通。射声校尉苌弓建议征调强弓手赶到河边射击,以密集的箭阵阻挡叛军的撤退。此次为了阻击曹操救援定陶,北疆军消耗了大量的箭矢,所以最近从冀州运来的长箭非常多,足够奢侈浪费一把。麴义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苌弓骂道,“你没长脑子啊?胡扯八道。济水河有多宽你知道吗?你把弓箭手调到河边胡射一气,我拿什么攻打曹仁?给我一边待着去,不要乱说括。”
苌弓面红耳赤,缩着脑袋跑到玉石的身后,气呼呼地张大嘴巴直喘粗气。
火攻不行,强攻不行,只能狂轰滥炸,看看能不能把叛军逼得狗急跳墙,自相残杀了。毕竟河面上的船只不多,叛军为了逃亡肯定要争夺船只,只要叛军一乱,攻击的机会就来了。
“曹仁这个孬种,动不动就缩着脑袋当乌龟。”麴义一拳砸到案几上,冲着众将吼道,“给我砸他的龟壳,把他的脑袋砸出来。”
吕布亲自赶到前线督战。
北军虎贲营的张震、射声营的苌弓和南军武卫营的郭勋负责正面攻击。
“大将军担心叛军掉头逃跑,要求我们不惜代价,速战速决。”吕布指着前方车阵说道,“麴大人却顾惜将士们的伤亡,希望能用武力威慑叛军,逼乱叛军,从而以最小代价取得胜利。我看,我们折衷一下,让士卒们在箭阵的掩护下强攻几次试试。只要打开一个缺口,我们就能杀进去。”
三人仔细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强弓手和石炮远射,压制车阵内的敌方弓箭手。让弩炮交叉射击,掩护攻击士卒靠近车阵,争取打开攻击缺口。
激战随即开始。
曹仁坐镇中军指挥,奋力还击。
黎明在隆隆的鼓声里悄然而至。
李弘驻马高坡,望着远处河面上的薄薄雾霭,焦虑不安。
麴义和吕布已经攻击了两个时辰,但依旧没有拿下曹仁。斥候前来禀报,说昨夜赶到小陶亭的船只已经返回到西平亭一带的河面上,但没看到有大量士卒从船上下来。估计不是接应曹仁撤退,而是给曹仁运送粮草军械。另外,斥候还禀报了一件奇怪的事,昨夜在西平亭一带的河面上,叛军把装在船上的粮食军械全部搬了下来,然后这些空船频繁往来于两岸之间,好象在运送士卒渡河。
“叛军要撤。”李弘惊呼一声,回头冲着任意大声叫道,“快,急告刘豹。渡河,立即率一万铁骑渡河南下,赶到陶丘一带包抄叛军,攻击叛军,快……”
任意答应一声,刚要吩咐身后的传令兵,李弘又叫了起来,“急告阎柔,请他迅速赶到陶丘一带会合刘豹。匈奴人不能单独行动,一旦他们在郡县烧杀抢掠,我们的罪过就大了。告诉阎柔,此事十万火急,不能耽搁。”
几个传令兵如同离弦长箭一般疾驰而去。
李弘望着他们渐渐消失在山林中的背影,心中一阵兴奋。定陶一仗打赢了,如果乘胜追击,把曹操、刘备的大军围歼于济水河两岸,中原一仗的胜算就非常大了。
曹操从江淮返回到兖州战场后,在曹亭败了一场,在西平亭又败了一场,加上最近一段时间连续攻击的损失,他的四万大军最多还有三万人。刘备接到关羽大败莒城的消息后,肯定要分兵回援徐州,如果他分兵一万回援,他还有两万军队。这样两者加起来最多不过五万人,或许自己估猜有误,叛军的损失可能更大。但从排兵布阵上考虑,还是保守一点为好,免得估计不足错过了围歼的机会。如果自己能把这五万人全歼了,对叛军打击之大可想而知,而河北也能凭此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