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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玉石给他气得一翻眼,一屁股坐到地上懒得说话了。
“大人,你拿个主意,我们都听你的。”高大威猛胖乎乎的铁锤推了一下坐在旁边的李弘,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们原来马帮的兄弟誓死跟随大人,请大人拿主意。”拳头大声喊道,那语气明显就是怂恿的意思。
伍召忍不住了,他指着拳头叫道:“拳头,现在大家都是隶属右北平郡卢龙塞的边军,没有什么马匪,马帮。军队里实行的是连坐制,你一个人犯了法,我们都要受到牵连。你被砍了头,我们也要掉脑袋。你不要在这里捣乱行不行?”
拳头吓了一跳,不做声了。
里宋望着李弘脸上犹豫不觉的神色,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大人,你还是想入境?”里宋问道。
李弘点点头。
“前面有两三万无辜牧民,他们没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他们想到大汉国来,无非就是想过上安定温饱的日子,这有什么罪过?他们和我们也没有仇恨,我们为什么见死不救?如果他们是大汉的百姓,我们救不救?”
“大汉的百姓是人,他们难道就不是人?”
“我要带部队过去。不管你们答不答应,也不管你们去不去,我都要带人过去。”
“大人,你理智一点好不好?大家一起从卢龙塞出来,风雨同舟,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如果你一定要这样做,大家陪着一起去好了。可我们不明白,一两万鲜卑人,和我们四千多兄弟,到底哪一个更重要一些?”玉石气呼呼地说道。
其实不论双方是否处于交战状态,部队只要走进鲜卑人的国境,都是违反军纪。他们从来没有接到可以越境作战的命令。也许入境后,可以帮助舞叶部落顺利地脱离大草原,大家都平安无事。但是假如和鲜卑军队相遇,引发双方大战,其后果就难以逆料,不可控制了。将来追究罪责,死了的人反正已经死了,无所谓,活着的人可就要受罪了。
玉石他们从军已久,知道其中的厉害,所以极力反对。但是大家战友情深,叫他们看着李弘独自去冒险,谁都做不到。
李弘很感激地望着玉石和一干部下,大声说道:“兄弟们当然更重要。”
“但是我们从军干什么?不就是为了保护弱者吗?无论是什么人,只要他需要我们的帮助,我们就应该义无反顾。这难道有错误吗?”
大家都沉默不语,望着眼前神色坚定的李弘,有无奈的,有钦佩的,有崇拜的,有感激的,各人想着各人的心思。
李弘看到大家不再提出反对意见,心里大喜,笑着道:“半夜出发,明天凌晨可以赶到滴水围。”
木桩怪叫一声,痛苦地喊道:“又是半夜,要不要人活了。”
大家先是诧异,接着哄堂大笑起来。
伍召狠狠地踢了一脚自己的副手,笑骂道:“你去死好了。”
李弘目送自己的部下一个个跃马离去,心里一阵激动。有这些生死想依的兄弟,也不枉自己来到这人世走一趟。
远处的地平线上突然冲出来一匹飞驰的战马,接着十几匹战马接二连三地冲了出来。
李弘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舞叶部落的迁徙大军在滴水围被魁头的部队追上了。
射墨赐用五百多部马车,牛车围成了一个防御阵势。部落两万多人全部挤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没有人恐惧,也没有人哭泣。草原上的人对这种打打杀杀已经麻木了。除了小孩,老人,部落内所有能动的人,包括女人,全都拿起了长矛,举起了弓箭。生命不是靠谁赏赐的,而是要靠自己去争取。
此处距离大汉国边境八十里。
射墨赐差一点就成功了。舞叶部落一直靠近边境生活,他们的栖息地距离大汉边境有四百多里。这次行动虽然他们的动作很快,但部落人口太多,行动缓慢,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大王和连西巡之后,弹汉山王庭就由他侄子魁头留守。魁头得到舞叶部落准备南迁入汉的消息,大吃一惊。这个先例可开不得。他连夜率一千铁骑南下追赶,一路召集天水部落,朱夏部落,白蜻部落共六千大军,分两路,铺天盖地一般向边境包抄了过去。
在滴水围,魁头指挥部队将舞叶部落团团围住。
他独自一骑跑到舞叶部落的车阵附近,大声叫喊射墨赐出来答话。
魁头年轻,二十多岁,无论身材相貌都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唯独那双眼睛,大概因为长年累月挣扎在弹汉山的权利漩涡中,显得晦涩难明,无从揣摩到他的喜怒哀乐。
他驱马走近射墨赐。两人相识多年,彼此十分熟悉。射墨赐还教了他几年的箭术。此时,说什么都迟了,都没有用了。背叛已经是事实,束手就擒是死,顽抗到底也是死。无论是谁,就是和连,也救不了舞叶部落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了。
“谢谢。”射墨赐笑了笑,平静地说道。
魁头默默地望着他,叹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他突然大吼一声,狠狠的一鞭抽在马臀上。鞭声清脆,战马吃痛,狂嘶一声,绝尘而去。
魁头当天没有进攻。虽然三个部落的大帅叫嚷着要求发动进攻,但魁头坚决不同意。
他命人快马告知和连,希望得到和连的指示。此时和连正在虎狼草场,和三大部的首领争吵的不可开交。
魁头的考虑有他的道理。此时舞叶部落人人怀着一颗必死之心,一旦交战,必定以命搏命,至死方止。部队和这种疯子作战,伤亡必定惨重。以六千人攻之,最后能活下来多少士兵,不问也知。所以魁头准备围上他们几天。
魁头想磨磨他们的锐气,折磨折磨他们绷紧的神经,让那些贪生怕死的人感到有求生的可能,然后动摇他们必死的决心。时间长了,舞叶部落的人在强大的死亡压力面前,肯定有人要背叛,要崩溃,最后可能还会导致内讧,不战而溃。
魁头一拖就是三天。
在弹汉山脚下,在鲜卑境内,在自己的草场上象春季狩猎一样围杀手中的猎物,这个感觉实在太好了,轻松愉快。舞叶部落的战士和牧民们现在就象是一只只待宰的猎物,毫无生存的希望。,
舞叶部落的人在死亡面前,没有象魁头想象的那样脆弱。他们顽强的坚持了下来,并且保持着高昂的斗志。
射墨赐的话给了他们最后一个希望。大汉国的豹子要来救他们。
说这话的时候,射墨赐自己都觉得这是一个自欺欺人的谎言。但他和所有人一样,宁愿相信这个谎言,相信这个奇迹能够发生。这是那天晚上豹子答应他的。
今夜的天空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草原上也没有风,虫儿在草丛中懒洋洋的吟唱着。魁头的大营一片寂静,只有围绕大营的十几处篝火在夜色里闪烁着妖艳的光芒。
射墨赐跪在草场中间,把头埋在草里。
魁头只围不攻的办法,让他的精神压力越来越大,他感到自己已经逐渐支撑不住快要崩溃了。此刻,他内心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他感觉自己心里的最后一点希望也正在被这无边的黑暗肆意吞噬。
他喃喃自语,祈祷父亲的在天之灵保佑舞叶部落。
他忽然感觉到地面上有轻微的震动。
射墨赐骇然坐直身躯,抬头望向天空。
地面的震动感越来越强烈,车阵中的战马开始不安地嘶叫起来。
射墨赐突然狂叫起来:“阿爸……”
第五十五节
李弘在接到斥候们的禀报之后,立即召集军候们布置夜袭魁头大军的计划。
听说鲜卑大王和连的侄子魁头在滴水围,大家就象野狼看见了猎物一样,一个个眼睛发光,浑身充满了杀气。玉石几个人好象全然忘记了下午的争执,连拳头对他们的调侃都置之不理。魁头的诱惑力远远大于违反军纪。
魁头的部队只有六千人,虽然人数上稍占上风,但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五千骑兵可以把六千个毫无防备的鲜卑人杀的片甲不留。
尤其现在魁头的部队在弹汉山脚下,鲜卑境内,他们认为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因此他们的疏忽,特别是对防备敌人偷袭的疏忽恐怕也是必然的。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有一支胆大包天的汉军,竟然胆敢一夜之间奔袭百里偷袭他们。
在大汉国的历史上,深入敌境实施突袭行动的战例屈指可数。一旦成功,这将是一场名扬天下,载入史册的战斗。
李弘第一次可以随心所欲的指挥一支真正意义上的骑兵大部队进行作战,这让他兴奋不已。
五千骑兵。这是他梦寐以求,渴望骑兵部队达到的人数。有了这支部队,他可以实现自己在脑海里想了千万遍的各种各样的骑兵战术,骑兵阵势。对于他来说,五千人的骑兵部队是他实现自己梦想的最佳作战单元。这个理念完全来源于慕容风当年所授。
李弘命令胡子和燕无畏的两曲部队一千四百人为突前部队,大军的左翼是恒祭和鹿欢洋的一千白鹿部落骑兵,里宋的一曲骑兵加上郑信的斥候屯共一千骑兵为大军右翼。后军是玉石和伍召的两曲部队一千两百骑。(玉石的副手假军候小懒领一屯人马和田重的后卫屯留在马城了。)李弘亲自率领亲卫屯居中指挥。
部队到达滴水围之后,以密集的三角铁椎阵形展开冲锋。
李弘说得很明白,夜间天黑,部队人多,一旦被敌人冲散,就难以再次集结。如果不能快速展开对敌人的第二次冲锋,部队恐怕要遭到敌人匆忙集结后的反扑。所以各部要紧紧地抱成一团,互相支援补充,务必保持冲击队列的完整性,保持冲击的极限速度,不能给敌人以任何喘息的机会,要连续给敌人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彻底击垮敌人。
魁头心情不好,晚上一个人喝着闷酒,想着心事,很晚才昏沉沉地睡下。
慕容风和弥加都拍着胸脯承诺,这次一定让他坐上鲜卑大王的宝座。结果这次依旧空口讲白话。和连在那么险恶的情况下,倚仗拓跋锋的帮助,有惊无险地脱困而出,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他怨恨自己,虽然有弥加,甚至有慕容风的帮助,但他却错失机会,不能问鼎王者的宝座。那个位置本能就是他的,现在却被一个杀害自己父亲的恶人牢牢地霸占着。
追根究源,都是因为自己没有实力,事事都要仰仗别人的鼻息,他人的恩赐,结果事事被动,至今一事无成。他曾经非常希望得到射墨赐的帮助,万万没有想到,他不但背叛自己,竟然还要背叛鲜卑族。难道自己在鲜卑国,就这样没有人缘,没有威信,得不到部落首领们的拥戴?他没有答案,也不知道自己的将来是什么?
他迷迷糊糊的被人叫醒,耳边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叫喊声,牛角号声,仿佛天都要蹋下来似的。随即他感到脚下的地面在剧烈地抖动,他有些心慌意乱。魁头下意识地认为这是舞叶部落的人在进行突围大战。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还有一点涨痛,口干舌噪的。他无力地挥挥手,艰难地睁开眼睛。
他看到了一张恐怖的脸,一双瞪圆的眼睛。他吓了一跳,立即清醒了许多。
“发生了什么事?”他问道,“舞叶部落的人开始突围了?”
“大人,汉人的骑兵打进来了,我们快逃吧。”他的侍卫长大声吼道。
魁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汉人?汉人怎么会在这里?
本来也是,汉人已经很长很长时间没有主动进攻过任何一族胡人了。他们除了被动挨打就是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