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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个猎人,正是樊健的门客。
湖阳和武当并不相邻,两县虽然都属南阳,但一在西南,一在东北,彼此之间还是很有点距离的,樊健率领着一伙樊家庄的门客,出这趟远门,大半还真就是为了一颗豹子胆。
据说是樊家长子樊仁最喜欢的孙女娇躯有恙,请得名医切脉,开的方子倒不难凑齐药材,但却须得一颗新鲜的豹子胆为药引。樊仁于湖阳购药不顺,悬下重赏求购,多rì过去依然没有合适的。他二弟樊健便自告奋勇,出外猎取。
一路寻觅打探,前rì终于看到了豹子的花尾巴。那三位门客急于立功,也没把当地猎户放在眼里,便想顺手抢了这头金钱豹。哪料野猪王凶猛强悍,三人二狗,最终只逃脱了俩。
这猪口脱险的二人回去,自然不敢实话实说,推托说自己等人本已猎杀了那头金钱豹子,却被当地猎户给半路抢走,还杀了熊二兄弟和闪电、赛虎云云。
在本朝尚未定鼎立国之前,樊家就是湖阳大豪,当地一霸,跟随刘秀打下这万里江山之后,更是横行南阳十余代,制霸湖阳二百载,出了名的蛮不讲理,唯我独尊。
最后发生樊氏家丁夜袭鲍庄的勾当,实属正常。
这一路南来的途中,他们已经屠了好几个类似的小村子,只是为了猎户家里可能有的珍异药材。
若鲍出覃钰师兄弟等稍弱一些,肯定也是一样屠村夺豹的结果。
覃钰问完,深深叹息,国将不国,豪绅为恶,这就是汉末乱世的真实写照啊!
心底原本存留的三分遗憾和不安,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此等一贯为恶而不自觉的暴虐之徒,一概杀之可也!
鲍出没有杀那个白衣长刀手,但也没给他治疗,任凭他重伤倒卧在雪地里,让自己的猎狗如花看着,直至他冻僵倒毙为止。
把湖阳的白衣刀客们挖个坑全埋的时候,覃钰忽然想起岘首山上那一群黑衣刀客。
他们虽然衣着来历迥异,武力道具不同,却一样的霸道恶毒,动辄灭人满门。
为什么这些有钱有势的阶层就能这么牛逼地认定,天底下的人都是鱼肉呢?
※※※※※※
覃钰的单间里,师兄弟三人聚集。
鲍出和覃钰对面而坐,小师弟张任缩在火炕的最里面,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炕几上,摆放着四样物什。
一口金柄短刀;一领无袖半身灰色皮衣;一枚白玉戒指;最后,是一卷竹简。
覃钰啧啧称赞两声:“好兄弟,摸完尸体了?这么多零碎。”抓起那口短刀,“哟,这么沉,莫非真是黄金铸的?”
鲍出一拧眉,瞟了一眼过去。
张任说道:“这几样都是那个为首的俩公子,叫什么犯贱贩毒的随身东西。其他还有些珠宝药材什么的。剩余的人都没啥好货。对了二师兄,刀鞘上有俩字,是什么意思,我不认得。”
覃钰举起短刀,刀鞘一侧,果然有阴刻的两个隶书体文字,他就着油灯看了半天,迟疑道:“居然是御赐二字?这口刀也许真有点来历。”
“御赐?”张任大感兴趣,“是说皇爷赏的么?”
“也许是吧。”覃钰拔出短刀,摸了摸钢口,颇有点失望,“柄是金的,还以为是一把真金打的刀呢,师兄,归你了,嘿,挺锋利的,平rì切割猪肉正好。”插刀入鞘,扔给鲍出。
鲍出接过,倒没啥意见,直接挂腰上了。
张任见两位师兄眼睛盯着那件灰色皮衣,解释说:“这件皮衣不知道用什么兽皮做的,很薄,但是很结实,四十步外,我的黑弩居然也射不穿。”
鲍出扫了一眼,说道:“太小,我套不上。”
“我也不要,小师弟你自己拿去穿吧。”死人穿过的衣服,覃钰心里还是有点儿嫌弃。再说,他里面套的家传黑皮,质量却也不差,所以就更不想换了。
“我弄了个这玩意,挺不错的,衣服就不要了。”张任举起右手。
覃钰一瞧,他右手拇指上带着个奇怪的青铜饰品,外貌像一个指环,指背的一面有半圆行的贴盖,覆压在指背上,指肚一面是一个微微的凸起。
鲍出道:“你用黑弩的,要这铜韘做什么?”
韘,音射,为骑射之具,也就是后来明、清常见的扳指。
张任道:“大师兄,小弟也是要练弓箭的,黑弩虽然方便,可是射程太近了。rì后跟着二师兄上阵的话会很吃亏的。”
“小师弟有心了。”覃钰一笑,心里想道:“难道他知道自己以后会成为一代名将,现在就开始提前做准备了?”
嗯,应该说,他希望成为一代名将,现在就必然开始做准备。
三人互相看看,宝衣没人要啊?
“那啥,我觉得……这皮甲,咱们不如送给师父吧?”最后还是覃钰忽然嘴角一歪,想出了好点子。
鲍出和张任互相看看,一起心有灵犀地点了点头。
“别跟他说怎么来的,就说……就说咱们打了野猪王,把最好的皮子请干娘鞣制缝纫了,特意献给师父的。”张任眨巴眨巴眼,小声说道。
“师弟果然高见,这件好事就交给你了。”覃钰很高兴地伸手拍了拍师弟的肩膀。
张任咧咧嘴,勉强同意了。
鲍出心想:“师父虽然不打猎,可是眼光却很高,怎么会看不出皮质、手工?不过这皮衣给师父防身保暖倒也不错。”
覃钰知道鲍出和张任都不识字,一伸手,把竹简划拉过来,打开裹简的布条,看了两眼,神情一变。
这封竹简,却是一封信函。
湖阳樊氏家主樊仁,代表湖阳三大豪门樊氏、冯氏、虞氏,写给长沙太守张羡的密信。信上说之前所议,南阳诸豪已有决断,当唯张长沙马首是瞻,所需钱粮,已在江陵左近购置,近rì当派专人护送,悄悄运抵长沙,希望张羡派出人马接应护送云云。
覃钰心想:“照那门客所说,湖阳在新野之东,离长沙十万八千里,湖阳的豪门,讨好长沙的太守作甚?”
张任卷了皮衣,拈起戒指道:“这白玉戒指,二师兄你要了吧?”
覃钰伸手在他手上摘过那枚戒指。
“嗯,这玩意,还是一个交易的关键物品,先放我这儿吧。”
……
分完脏,张任撇着嘴,夹着皮衣,连夜上山送宝去了。
鲍出起身,出去查看手下庄客毁尸灭迹是否尚有漏洞。
覃钰回去自己屋子,继续背诵玉剑心经。
凌晨的时候,张任已经返回了鲍村。
鲍出已经睡下了,却被张任毫无节制的敲门声给硬又叫醒了,骂骂咧咧、迷迷糊糊地起床。覃钰则本来就处于习惯中的侧躺吐纳状态下,反倒很快出来了。
师兄弟又聚集一处,张任脸色略有紧张。
“师尊说,湖阳樊不是一般豪族,让大师兄明rì一早,先护送干娘去往长沙益阳,比较安全。”他和覃钰都是没娘的孩子,全都认了鲍家老太太当义母。
覃钰和鲍出对视一眼。鲍出微微蹙起浓眉,说道:“那我先去准备一下。”
“师父让大师兄把庄客全都带上,这此迁移过去,就不再回来了。师父说,那边培育的土地更加肥沃。”张任补充一句。
鲍出点点头。
虽然鲍庄不大,毕竟也是十来户人家,数十口子人的,老弱病残居多,壮年的也有七八个。不过这些人多是农活娴熟的村夫,虽然有把子力气,却不通武艺,而且,因为营养问题,夜里眼神都不太好,所以,鲍出和他们一向有约定,无论任何事情,没有他的招呼,严禁他们夜间出门。
“是我连累师兄了。”覃钰有些不安,若非他狩猎野猪王,也不会出这种事。
鲍出摇摇头,不以为然。
“不干师弟的事。那帮人行事凶残,已经走到这儿了,便没有师弟,也会杀上庄子来的。再说,这武当山娘也住腻了,去江南住住也很不错。”
他站起身,先出去整理行装去了。
覃钰见张任还坐着不动,知道他还有话说,便不做声。
张任凑到覃钰耳旁,悄声说道:“师父说,二师兄你那封信很重要,很有用,最好二师兄你去江陵看看,有没有机会都弄走。”
覃钰大吃一惊,他脑子虽然灵活,却还没有想到这一步。
“对啊,我要自立一派,没有钱粮怎么招拢勇士?师父果然老奸巨猾,吃的盐多。”
“此计大妙!”覃钰精神抖擞,腾地蹦起,“天一亮我们就走。”
“好嘞!”张任欣然起身,“师父说,让我也陪大师兄一道去。他老人家已派人去武陵覃家送信,到时可以在江陵和我们会合。信物和切口是这么这么的……”
“嗯,我都知道了。”覃钰点头,忽然一犹豫,“可是我们都走了,师父没人管了?”
“师父交代我之后,自己就先从后山走了。”张任一摊双手,“不过他老人家倒是穿上了那件皮衣,很是合体呢!”
覃钰哈哈大笑。
“师父最后叮嘱说,让二师兄你一定要牢记自己的志向,万万不可动摇。”
覃钰一凛,微微垂下头,说道:“是,徒儿谨遵师父之命。”
“再没有了。”张任拍拍双手,眼里满是好奇,“二师兄,你的志向到底是什么啊?”
覃钰看看张任,小师弟年纪还小,给师父说的那些句,估计他也听不懂啊!
“扫残除秽,重振汉室。”
张任张大了嘴,心想:“二师兄好不赖皮,尽说些咱听不懂的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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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再遇戏芝兰(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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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阳樊氏扎根湖阳已历三百余年,财大气粗,樊健一伙人虽然全部葬身鲍庄,却还是留下了五匹好马。张逊自有惯乘坐骑也没理会,自顾自地颠了。鲍出则在其中挑了两匹健壮有力的搭建了一辆马车,又收拾了一些刀矛器械给庄客们武装了一下,一早就护送老娘先行而去。
剩下的三匹马,则都留给了覃钰。
除了覃钰和张任师兄弟二人,鲍出还特意派了一个擅长规划筹度的庄客,跟随覃钰二人同去。
这名庄客名叫闻胄,当初鲍出携母自京兆南下逃难,路上顺手救过数人,其中之一便是这位闻胄,后来闻胄等人便随鲍出一同来到武当山下结庄而居,慢慢显示出颇高的管理才能。鲍出本不耐烦这等杂务,见他能干,后来干脆把整个庄子的rì常事务都交给了闻胄。
闻胄感激鲍出救命之恩,兢兢业业,将一个收支混乱不堪、严重资不抵债的小村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次南下,覃钰打算去江陵“借走”三大豪门为张羡准备的一批军资,闻胄正好可以大显身手。
三人吃完午饭,休息片刻,就牵引着三匹高头大马向南方而去。
从武当南下江陵,路途一点儿不近,如今**频繁,冰雪之地,而且三人对骑术都只是略通一二,更不敢过于急迫。覃钰便依了闻胄建议,沿着大道一路踢踢踏踏地前行,顺便熟悉一下骑乘之道。
张任则孜孜不倦地修炼着他喜欢的新技巧。
射箭!
自打张任得了那枚铜扳指之后,便对马上骑射产生了极大兴趣,开始了rì夜苦修弓箭的岁月。
显然,他真的是特别好远程兵器这一口,原本十字弩已经惯熟,快速准确不下于江湖上任何一个暗弩名家。这次再度创业,一用上功,真个是废寝忘食,罄竹难书。
弓和弩的差别还是很大的。张任为了尽快熟悉马弓,走了一条捷径,他找了一张比较长大的骑弓,弓弦在前,弓背在后,倒挎在右边肩膀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