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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正似浪般地在风中涌动,浑浊得已发绿的沼泽中的水,不时地汩汩地翻出气泡。兵们望着眼前的景象,呆怔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兵们顿觉脑中一片晕眩,瘫倒在地。班长也趔趄着坐在潮湿的泥地上,看着眼前那片沼泽地,又望一眼无力绝望的兵们,嘶哑地又清理了一下喉咙。这次兵们没再望他,而是用着一双双空潆的目光望天。太阳隐下地平线,晚霞布满天际。兵们都想到了在山头上时,每天这时候,正是围坐在石头上,眺望那美丽的湖的时候。可眼前的一切,兵们望着,泪水顺着眼角悄悄地流下来。班长坐在泥地上,傻了似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兵们清楚地看到班长的眼泪被晚霞染得一闪一闪。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夜幕笼了世界,星儿已经高高地悬上天空,兵们才似在一场梦中醒来。然后都用目光望着模糊中的班长,班长喑哑着声音说:我们回去吧。兵们相互搀扶着,有气无力地向夜色中走去。他们似乎什么都想了,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去想。
周班长为这件事受了一次处分,班长是私自带领兵们去看湖的。年底时,班长就复员了。班长走时什么也没说,最后一次默默地从宿舍里走出来,又来到了他们昔日看湖的地方,兵们悄悄随在身后,陪着班长呆呆地望那湖。湖依旧美丽,如一团火,可兵们都想到了那片浑浊的沼泽地。班长转过身,兵们分明看见了班长含在眼里的两颗又圆又大的泪珠。
班长走了,走时一直没有回头,但兵们确信,那两颗泪就在他眼里含着。兵们的目光一直目送着班长的身影消失在山下的小路上。(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周班长走了,士兵李当了班长。山头上一下子似乎少了些什么,每天清晨出操时,兵们不再聚在一起望那湖,一双双目光愣怔着不知望向哪里才合适。出操时,兵们听到山下兵们的口号声,当他们喊口号时,就想到了周班长,于是他们仍旧把口号声喊得洪亮悦耳,惹得山下的兵们,羡慕地望着山上。
傍晚无事时,李班长又领着兵们坐在以前曾坐过的石头上,只是把背朝向湖的方向,两眼似非望地,瞅着眼前晚霞染红的树梢。大家沉默着,都不去望那湖,一时似把湖忘记了。李班长望望大家,学着周班长以前的样子,从怀里掏出烟,散一圈给大家。兵们接过烟,总是想一会儿,然后把烟点燃。青烟丝丝缕缕地在兵们的眼前飘升,一双双目光透过袅袅的烟雾,痴定地望周班长以前坐过的那块石头。半晌有兵就说:我们对不起周班长,是我们害了他。别的兵们就怔一怔,叹口气。一双双目光又飘飘地去望现在的李班长。李班长也望着那块石头,在兵们目光的注视下,腰慢慢地驼了下去。
渐渐,夜便笼罩了这方世界,星儿又热闹地挤在头顶的天空上。李班长扔掉烟头,试探地说:我们回去吧。少顷,兵们站起身,向宿舍里走。李班长随在兵们的后面。
半夜里,没有人呓语,也没有人在梦中大声地喊湖,一夜都很平静,可每天的半夜,兵们都会莫名其妙地醒来一会儿,翻个身,望一望窗外一闪一烁的星,才又渐渐地睡去。
在以后的日子里,山上《“文》的兵们仍《“人》旧围坐在《“书》一起说些《“屋》对不住周班长的话,然后兵们又一起望现在的李班长,直到把李班长的腰望得一点点地驼下去。
又一个年底,李班长也复员了。领导找到山上,逐个找兵们谈,看谁当班长合适,兵们都摇头,然后把目光投向周班长以前坐过的石头,领导不明白兵们的意思,也望那块石头,并没望出什么名堂。领导下山后,便从山下派来一名张班长。
张班长上山后的第一个傍晚,兵们又来到了以前日夜坐过的石头旁,这时兵们莫名其妙地又想到了远方的湖。于是,都痴痴地向那里望,不时地有人会说上一句:真美!兵们便故意地一遍遍咂着舌,然后偷眼望站在他们身后的张班长。张班长不知道兵们在望什么,也向那个方向望一望,但很快就转过头,去望山下。山下的兵们正三三两两地在林间漫步、嬉戏,不时传来隐隐的说笑声。张班长陪着一班的兵们在石头上坐一会儿,便立起身,在附近的林子里走一走,转一转。然后就立在通往山下的石阶上,痴痴迷迷地望山下。
仍坐在石头上的兵们,便从湖的方向收回目光,相互望一望,于是大家就都叹一口悠长的气。有兵就说;要是周班长在该多好啊。这时兵们的目光又飘飘闪闪地去望那湖。湖仍旧美丽。夜晚熟睡时,有兵就睡不着,吱吱嘎嘎地翻身,声音惊醒一宿舍的兵。兵们然后也在床上翻身,望着窗外一闪一闪的星,莫名的,又都想到了周班长,便久久不能入睡。几个兵就在床上坐起身,点燃烟,一明一灭地吸,久久。
转天,张班长问那些睡不着的兵:看什么湖啊?
兵们吃惊地望着他,所有的兵都在望着他。张班长不解地摇摇头,兵们然后又一起用目光去寻那湖,目光里充满了困惑和迷茫。出操时,兵们都显得有气无力的样子,不停地打哈欠,再喊口号时,远没有了昔日的洪亮悦耳。时间一长,山下的兵们在出操时,不再羡慕地望山上了。山上的兵反而吃惊地望愈喊愈洪亮的山下兵了。
张班长在闲下来时,不再和兵们坐了,而是顺着石阶走下去,和山下的兵们散步、嬉戏。一班的兵们,仍痴痴地望那湖,少顷就有点感叹地说:真美!然后大家就把目光飘飘闪闪地移回来,望着周班长曾坐过的那块石头。
天渐渐地暗了,夜笼了这一方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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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旗手
前国旗手崔成又在那个时刻站在了自家门口的大树下,此时,东天那轮朝日正在缓缓升起。每逢这时,前国旗手崔成腰板挺得笔直,两眼发亮,他的耳畔似乎又回响起雄浑的国歌声,还有猎猎飘扬在晨风中的国旗。天安门广场万人攒动,闪光灯在眼前明明灭灭,那是一番怎样的景象呀。在太阳初升那一刻,前国旗手地久天长地立在自家门前的树下,终于随着朝阳的出升,崔成的眼角滚过两滴又大又圆的泪。所有的幻觉终于在眼前消失,他心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起来,像家乡这片初春的原野。
新婚妻子秀站在窗后充满理解地望着崔成。她和崔成恋爱时,那时崔成是名国旗手,她爱得死心踏地,海枯石烂。崔成复员回乡了,不再是国旗手了,她仍爱得坚贞不渝。崔成每天清晨总是要这么神思恍惚一回,秀为此刻的崔成感到骄傲。村里那么多男人,谁也没有崔成起得早,谁也没有崔成站得这么挺拔、伟岸。在秀的心里,崔成是一个真正的男人。秀有千万条理由这么骄傲,因为自己的男人在国旗下站过岗,是一名真正的国旗手。
太阳跳出东天以后,天就大亮了。崔成和秀扛着锄向自家田地走去,在那片责任田里,他们要劳作一天,播种下春天的希望。
前国旗手回到故乡已半年有余了,不知为什么,心里仍是别不过劲来,他总是觉得此时此刻不是在自家田地里,而是在天安门广场猎猎飘扬的国旗下,他两眼目视前方,把自己站成一道风景,那情那景,这一切怎么能让他忘记呢。四年国旗手生活,已经改变了他的一生,融入到了他的血液中,那是怎样的四年呀!
崔成能成为一名国旗手是自己的卓运,他是从众多新兵中选出来的。一下子,他就住进了国旗中队。国旗中队住在世人皆知的天安门城楼下,仅凭这一点就足让崔成兴奋了几夜睡不好。崔成在成为一名国旗手之前,流了多少汗,流了多少泪,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要想成为一名真正的国旗手,首先要学会走路。学会像一名真正国旗手那么走路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抬腿落地都有着极严格的讲究,崔成的鞋一连磨破了几双,脚上打了一层又一层的血泡又变成了老皮,才学会国旗手的走路。
接下来,崔成还要学会站立,站立成真正国旗手的样子。那正是盛夏时节,太阳如火,崔成和所有的新兵一起,背靠着红墙,笔挺而立。汗水先是湿透了帽子,然后是领口,接下来全身都湿透了。汗水流进了眼里,热辣辣的难忍难挨,泪水也随着流了下来,他们仍然笔直地立着。
后来,他们的头顶上又加了两块砖。刚开始并没觉得有什么,时间长了,平时在眼里的两块砖,此时在头上竟变成了千斤重。他们的身体变成摇晃的树,先是两块砖从头上掉下来,接着身子一歪,整个人也倒下了,天旋地转。他的耳畔响起了班长严厉的声音:“站起来,站起来!”他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两块重如泰山的砖又压在了他的头顶,此时他真想放声哭出来,或充满委屈地叫一声:“娘”或“爹”。然而这一切都没能够实现,他就把满腹委屈梗在胸里,咬紧牙关站立着,泪水却不可遏止地涌了出来。
崔成这些新兵,终于能站成国旗手的样子了,他们头上的两块砖,在一连几个小时内纹丝不动。班长望着他们笑了,班长说:“行了,你们合格了。”那天晚上,崔成他们这批新兵站在国旗下唱了一支歌,歌名叫《国旗理解我》。
回乡已半年有余的崔成耳畔仍时时回响起那首歌的旋律。每次这首歌的旋律回荡在崔成心头的时候,他都充满了感动和力量:什么也不说,国旗理解我,站在国旗下,祖国装心头……就在他们即将复员那一天,他们这些老兵和新兵站在国旗下又唱起了这首歌,所有即将离队的老兵都哭了。他们一边泪流满面,一边一遍遍唱着这首歌。
崔成终于成了一名国旗手,他终于可以护卫着国旗走出天安门城门,走过金水桥。当他站在广场上,护卫着头顶那面猎猎飘扬的国旗时,他觉得自己已经换了一个人。长安街上,车流,人流,永远地川流不息,广场上前来一睹天安门风采的中外游客用新奇的目光打量着这里的一切。崔成知道,自己和国旗已经成了这里的一道风景,许多相机对准了自己和国旗,连同身后的天安门城楼,那一刻,崔成有许多理由感到骄傲和自豪。这种感觉从脚底一点点升起,最后充满全身,于是,崔成挺胸,抬头,目视前方,站出了国旗手的尊严和形象。
四年中,崔成在国旗下站了究竟有多少回自己恐怕也无法说清了。但那两次他是无法忘记的。
当兵第二年的时候,他站了一班8点到10点的岗。上岗之前,肚子就有些隐隐的痛,他并没有把这痛当回事,准时接了岗。当站在哨位上时,疼痛却愈来愈烈了,此时,正有外国一个军事代表团在中央领导的陪同下在天安门城楼上参观。
疼痛使他的脸色苍白起来,豆大的汗珠从他的帽檐儿下涌了出来,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时间一分分流逝着,外国军事代表团参观完了天安门城楼,又向广场走来。崔成因疼痛使自己的身体哆嗦起来,就在这时,一个外军上将冲自己举起了相机,也就是在那一瞬,他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把自己站成一个标准的国旗手,目不斜视。在外宾面前,他露出了中国军人的微笑,闪光灯闪过,外军上将冲他举起了大拇指,他礼貌地用目光向上将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