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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你们的人都是亲戚?”
“差不多,也不全是。”
“啊……亲戚……”苟经理若有所思地说。
之后,苟经理火速从北京调来一批人,没同伊江、丁一乾作任何商量,便把收银员全部换成了他的人。
我们只管卖书、开票,我说:“不用担心收假钞了,不担心收错钱了,更好!”
瑾儿说:“他们不是爱管钱吗?让他们管!咱们把单子拿好,这回是咱们找他们算帐了!再错了,我可不让了,他们自己掏吧。”
苟经理把一切安排妥当了,对伊江说:“‘十六大’快开了,我的官场朋友到北京了。我是秘书派的,怎么也要请他们吃吃饭,喝喝酒,给他们报销报销招待费。”
他想支五万元钱回北京。
“你跟丁一乾商量一下吧。”伊江说。
丁一乾顶撞过他,他不去,让伊江去说。
伊江怕矛盾更加激化,他和丁一乾说了,丁一乾同意了。苟经理在日后的聊天中说出了实话:这五万元钱是他先把自己投入的本钱拿出去了,他说,这钱包括他第一次来本市花的送给了办事儿的人的两万元和给市领导送的五千元的礼,再加上其它乱七八糟的费用。
苟经理临行前,嘱咐他的人说:“你们的眼睛要亮点儿!”又说,“我已提前定好了两辆大巴,书展一结束,我带你们逛一逛本市著名的旅游景点。”
他去了北京。
伊江说,苟经理这人太不可靠了!
伊江和丁一乾把卖出书的钱全进了新书,钱压在了书上,苟经理也奈何不得。
出纳员以第一时间的速度把这个信儿传给了苟经理。
伊江给苟经理打电话时,苟经理以先知先觉的口气说:“这个事儿呀,我知道了,等我回去的吧。”
苟经理回到了本市,坐镇于宾馆中,不四处乱飞了。
苟经理想办个分会场,他和伊江、丁一乾与书店老总见了面。酒桌上,苟经理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和背景,他说,中央某大领导是他的老上级,过两天,领导要去他家看望他的小儿子。在本省,书店老总要是想当个副市长,马上有人给安排。有人曾从桌子底下给他塞过十万块钱,拖他给买个官儿当当。他说,他和军区司令是朋友,他们的关系有多么多么地“铁”。
老总不动声色地说:“军区司令和我没啥关系,我们是两个系统的,谁也管不着谁。”
苟经理讨了个没趣。
撇开大话不谈,苟经理和书店老总敲定了分会场。苟经理对伊江说,他还准备和刚从北京带过来的另一个人单办一个分会场,从我们这儿拿书可以不?
伊江说:“你们在哪儿办我不管,但是,不能从这里拿书,这些书都不够卖的。”
主管单位不同意苟经理再办分会场了,苟经理的美好梦想告终。
苟经理对伊江说:“咱们三家的货,让丁一乾一个人整,能放心吗?我们的人拣到了两张发货单,上面的价格与他报的不一样。”
伊江说:“既然这么说,你把单子拿出来吧,咱们对一对。”
苟经理说:“现在不能拿,书展办完了再拿。”
苟经理又跑到老戴那儿,说我们进货有问题。“你说,该咋办?”他问老戴。
“走提成呗。”
苟经理找到了伊江、丁一乾说,他想提每天总流水的百分之十五,谈来谈去,最后定了下来:这之前的按百分之十五提;这之后的按百分之十三提,各方人员的费用,由各方自掏腰包。
“咱们找时间结一下帐吧。”伊江说。
苟经理说:“那好。”
当时,伊江和丁一乾不敢想别的,只要大钱在手里,心里就踏多了!好多书是代销的,没给人结帐呢,生意人,得讲个信用,多给就多给他吧。
在某个时间,三方人员聚在了会计的房间里。
苟经理说:“你们算吧,我不想在这儿了,我困了,回去睡觉。”
“那不行啊!你得在这儿,把帐算完了再走吧。”伊江说。
苟经理被迫留了下来。
伊江在书展期间所花的各种费用都是从自己的存折上取的,苟经理从伊江的报销单中挑出了一大堆条子,不予承认。伊江一张一张地撕了,说:“钱是啥?钱是王八蛋!花完了咱再赚!”他用嘴一吹,落了一地。
正文 一四一
瑾儿已提前把每人每天十元(后定到十五元)的伙食费发了下去,包括苟经理的人。出纳员员不想还瑾儿发给他们的一百五十元,说:“苟经理在提成中从百分之十五降到百分之十三,便宜你们百分之二,你们怎么不说呢?再说了,我们刚来的两个人,那两天的伙食费你们也没给呀!”
两人来时,是集体吃饭,统一报销,还没有实行把伙食费发入到个人的办法呢!
瑾儿不想与她计较,扣除四十元,出纳员给了一百一十元。
优惠券(关系单位在书展期间,可以凭其领取与券面标识金额相等的图书)发出了不少张,合人民币一万余元,属于白送的,按常理,不应走提成,苟经理非要从中提走百分之十三。
伊江说,没多少钱,他实在要提就提吧,咱不差这点儿钱了。
按照合同规定,苟经理应报的费用为两千元,其它吃住费用自理。苟经理早就说过:“把会计一个人的费用报了就行,我的不用报了,共产党给我报。”结帐时,苟经理可不按那么说的做了,他把他的住宿单夹在了里边,出租车费三天花了五百多,各种费用加起来,九千多元。从宾馆到公园,打出租车给他按一天三个来回算,让他使劲打,也打不出那些钱来。苟经理真是高看伊江和丁一乾了,他把他俩当成“共产党”了!
丁一乾支过两笔钱作广告用,会计记在了出帐上。
“这帐不对呀!”丁一乾拿着帐本对伊江说。
“怎么?”
“我记得清清楚楚的,第一次支了两千,第二次支了两千八,一共是四千八,我再也没支过。总帐上咋多加了两笔呢?一笔是五千,一笔是一万,这一万五我根本没支,这是假帐!”
伊江接过帐本,不紧不慢地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苟经理的脸变得通红通红。
苟经理背地里对伊江说,他不知道这事儿,是会计做的帐。
伊江说:“没有苟经理的指使,会计敢那么做吗?她不想干了?做贼心虚的人,一眼就能瞅出来!”
清完了帐,苟经理便把他的人从宾馆打发到普通的小旅店,其中包括会计。
“变化也太快了吧!”
“四星级多好哇!又高级又舒服,咋不住了呢?”
“花别人的钱和花自己的钱就是不一样啊!”
……
面对我们的冷嘲热讽,他们是王八钻灶坑——憋气又窝火。
会计对我们的态度有了变化。她急急地跑过来说:“瑾儿,你还要不要进货的帐本了?”
“咋不要呢?结帐还得用。”
“你赶快派人去取吧,我们刚搬完家,一收拾别弄没了。我不能直接给你送来,对我影响不好,我们的人都看着我呢,我送来就成叛徒了。我们这儿可乱了,爱传闲话,有人打小汇报,一不小心,就被告到经理那儿了。”
我们取回了很重要的帐本。
他们的人一改往日姗姗来迟的作法,每天清晨,统一到小摊儿吃点什么,早早地上班了。
王沾沾是苟经理的人,她有着特殊的地位:不收款,不卖书,不记帐,每天只是到现场视察视察。她的脸往上扬着,总是用眼逢儿看我们。唯独对苟经理,她的眼神才会温柔地飘起来。
会计对瑾儿说,王沾沾是苟经理派来监视她的。“我对工作这么尽忠尽责,苟经理还不信任我,我很伤心。”
会计和瑾儿有一笔帐弄不明白,请王沾沾下来。王沾沾神气活现地说:“这点儿小帐还弄不清?!把这个拿出来不就对上了!剩下的你们整吧!”说完,把笔一撇,趾高气扬地走了。
“他妈的装啥呀?!其实狗屁不是!”会计对着王沾沾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说。
王沾沾对瑾儿说:“会计算干什么的!说得难听点儿,她就是一条狗!一条让人咱们使唤的狗!”
苟经理心血来潮时,说过给她们每人买一件羽绒服,会计信以为真,每天出
去转,挑款式,挑价格。
王沾沾说:“就不给她买!让她着急,急死她!三八婆!臭三八!”
会计和出纳员也是有矛盾的。
出纳员拢帐,对身边的会计说:“你欠我一毛钱还没还呢!”
“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
“我从帐上算出来的,你自己看吧。”
“……啊,我没有一毛,给你两毛吧。”
出纳员没有零钱找,会计说:“我不要了。”又嗫嚅地说:“一毛钱还要。”
“这是帐!这次就这么地了,以后哇,再有什么花钱的事儿,那就得看咱俩的交情怎么样了!”
会计对我们的人很和善了,脸上常挂着容人的微笑,还掺了点苦。
王沾沾坐在了我的身边,说:“大姐,瑾儿跟我说了你的经历,真不幸!”
“啊。”这样重复类似的话题,我答了不知多少遍了。
“你是个好人。”
“……你们经理在单位干的那么好,怎么不上班了呢?”我有意叉开了话。
“他的上级犯事儿了,他也不干了。他在中央都有人!市里的人都怕他,天天有人找他喝酒。他不让我们跟别人说这些。”
“你们和苟经理是亲戚吗?”
“不是,我们这里没有亲戚,都是工作上的关系。大姐,我有个公司,合资的,跟香港人正谈呢,我是老总。我们公司正需要一个秘书,你过来吧,我给你每月两千五百块钱的工资。”
“秘书是年轻人干的活儿,哪有老秘书呀!我干不了。”
正文 一四二
“老什么呀!我不喜欢年轻人,太浮躁。我就是想找一个实在的,我觉得你行,你的学历是……”
“大专。”
“什么专业?”
“经济管理。”
“那你肯定懂财务了?”
“不懂多少。”
“你会电脑吗?”
“学过。”
“行,就是你了!你给我当秘书,现代化办公懂一些,再给我管管帐。”
“我真不行。”
“你会开车吗?”
“会一点。”
“有票吗?”
“有。”
“哪儿的?”
“北京的。”
“太好了!我一直想找一个有能力的,一身兼多职。我一定要把你从你弟弟这儿撬过来!”
她好像要把她的公司里的很多工作派给我。
我和琨儿说了这件事,她说:“她给你那么高的工资,你咋不去?”
“我在她那儿干,有一点儿不是,就可能被炒鱿鱼!现在这社会,竞争力多大呀!年轻人那么多,谁不想有个好工作?我跟他们争那碗饭干啥?我在弟弟妹妹这儿干,哪儿做得不对了,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了,我是他们的姐,毕竟有这层血缘关系。我发现她和苟经理一样,说话靠不住,咱吃不准。她作为一个合资公司的老总,放着那么大的买卖不干,跑这儿来了,苟经理给她多少钱哪?”
我相信一句话:物一类聚,人以群分。王沾沾和苟经理是一路货色。
许诺是伊江这面的人,俊男;卓迩是苟经理那面的人,是靓女。他二十岁,她也二十岁。他和她分在了一起,他卖书,开票;她收款。
卓迩笑时,最迷人的是她那流转的葡萄眼。
他决定追她。他把他的想法同很多很多人说了,包括我们的人,包括苟经理的人,包括老戴的人,现场的工作人员几乎没有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