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二人到达华清池,那里的人还正吃午饭,他们不按城里的时点,而按当地农村的规矩。刚好武、蒋也未吃饭,接待官赶紧加菜布饭,伺候他们填饱肚子。华清池唐时是皇家行宫,后来是官家行馆,如今成了招待所,也一直未开放给社会。来避暑游玩的官员很多,今天礼拜一倒是少些,刚好清静。自从蒋介石在五间厅蒙难以来,那里就成了禁区,据说带弹孔的窗玻璃还保存着,但谁也没见过。饭后略微休息,二人决定先登骊山后泡温泉,先泡温泉身体困乏只适合睡觉,所谓侍儿扶起娇无力的便是。秦岭是平原突起雄奇高山,没有过渡没有准备,若论山脚到山顶的绝对高度,主峰太白山在内地可以数一数二,所谓太白积雪六月天。山势伴随整个关中平原,平原没山即没,称为秦岭尤为恰当,奇峰险峻,高山并肩,所谓华岳仙掌入云端。秦岭东西横亘,中部突然伸出一条支脉,深入关中平原,犹如一匹骊马冲破约束,去到渭河畔饮水,所谓骊山晚照光明显。
登山之路,免不得经过虎斑石,后面的石峡正是蒋介石被俘地点。四通八达的山路使其成为开放空间,难以禁绝游人。武伯英去年春天来过,和西北公学的旧好春游,还专意看了蒋介石藏身的岩缝。想不到自己截获吴卫华的一份情报,助燃了西安事变,居然将国家领袖逼得如丧家之犬躲入山缝求生。他看完之后,觉得中毒很值得。蒋宝珍坐在虎斑石歇脚,擦了额头香汗,又把手帕递给他。武伯英接过拿在手里,不好意思使用。蒋宝珍盯着他的侧脸看了片刻,自己先笑了。
武伯英奇怪:“你笑什么?”
“没想到今天,我和一个男人会坐在这里,这个男人居然是你这样的。”
武伯英不知这是夸赞还是奚落,嗤着脸没有答腔。
蒋宝珍突然饶有兴致地问:“总裁藏身的石头缝,是在这附近吧?”
武伯英朝周围看看,神秘地朝右后方努嘴:“就在那边。”
“真的?”蒋宝珍特别兴奋,从石上跳起来,赶紧跑过去瞧新鲜。
隔了一会儿,蒋宝珍脆声笑着,从岩缝那边走了回来。走到正在抽烟的武伯英身后,推推他的肩膀,把手搭在他肩上,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呵呵,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石头缝,原来是这样。也难为蒋总裁,那么大年龄还能上得去,嘿嘿,看来真是逼急了。什么总裁蒙难的石峡,简直就是一个屁股缝,从里边出来,重生了一遍,怪不得开始抗日了,哈哈!”
武伯英不觉得可笑,没有应和她取笑领袖之话,想起自己当时经历的凶险,确实没有滑稽的地方。
蒋宝珍有些假怒:“真没劲头,我这样的人,用他总裁那样的人,逗你这样的人,也不知道笑笑,真是不痛快。”
武伯英苦笑:“这世上已经没有痛快的事了。”
蒋宝珍讥笑:“自己不痛快,还说没有痛快的事。”
二人沿着主路,越过数个次级峰峦,再也没歇过,一口气直上到骊山最高峰的烽火台。武伯英特别佩服蒋宝珍,自己都有些吃不消,可她咬牙卖力,鬓角被汗浸透贴在脸上,没有歇息的意思。这个女子有坚强的意志,武伯英竭力迈动不太灵便的腿脚,根本不能提歇息的建议。明艳的太阳,被南来的大片云彩遮盖,云朵越聚越多,颜色逐渐变深。登上烽火台时,四面天空已经被乌云笼罩,夏天是小孩脸,说变就变,突然就从晴好转为雨前。这种变化在山中越发剧烈,已经开始起风,带着潮湿的雨汽,凉飕飕吹拂汗液,冷冰冰的感觉。风里夹着浓重的泥土腥味,应该有冰雹在山中落下融化,不然不能这么冰凉,让人起些鸡皮疙瘩。雨到底会不会降临不得而知,有可能被刮来也有可能被刮走,若有一定就是暴雨。
骊山烽火台遗址,就是褒姒烽火戏诸侯之地,还有残留的城基。两人顶着风头站立,吹得说话都听不太清。蒋宝珍感觉他今日比平素积极了很多,都有些殷勤的意味。却不知他刚遭受了打击,既有补偿蒋宝珍又有报复沈兰的意思。武伯英犯了学究气,总想把所知告诉别人,不管知否亦不管乐否。“这个烽火台,褒姒戏过诸侯,李隆基和杨玉环也登过。明皇在这里还开了贵妃一个玩笑,说汉皇怕风将骨瘦如柴的赵飞燕吹走,造了避风台供她居住。传说赵飞燕,可以在荷花莲蓬间跳舞,真能吹走的。唐明皇说杨贵妃,像爱卿这样身材,任是再大的风,也吹不走的,贵妃很不高兴。”
蒋宝珍把头发解开,任风飘扬:“我很高兴。”
山雨欲来,骊山顶上空无一人,风强之时,就吹风采气,风弱之时,就交谈说话。蒋宝珍对他的过去很感兴趣,带着女孩子对心仪之人的特有好奇,问这问那。武伯英有所不言,也无所不言,都坦诚说出来。蒋宝珍边问边听,边听边问,更了解了他,神情中带着惋惜,也带着不可思议。“我知道你是信孔孟的,吾日三省吾身,能够时常反观。这是好事,也是你的过人之处,但是如果每次反观都成为负担,却是坏事。我为什么要约你出来游玩,就是发现你精神负担很重,需要开解,需要放松。不要说你不需要开解,不需要放松,尽管你的承受能力很强,但是每人承受能力都有个限度,你超过常人,却也不是神人。我只想提醒你,如果你只回忆过去,就会怠慢现在,而且毁了未来。现在和未来,又成为了过去让你回忆,如果周而复始,你就完了。你是个敏感细腻的人,比那些只想现在简单处理的人出色,也更容易走火入魔。”
武伯英听愣了,神情疑惑,似乎不相信这些话出自蒋宝珍。
蒋宝珍知道他想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和你想的有些不同?”
武伯英苦笑摇头,又尴尬点头。
蒋宝珍带着点得意,带着点爱意:“不要看不起女人,看来沈兰让你吃的苦头还不够,多吃几次,你就明白了。”
又是一股大风刮来,二人停了片刻,回味刚才的话语。
武伯英有些诘难的意思:“怪不得你到现在,也没遇到可嫁之人,你对男人看得太透了,所以没有一个能看得上眼的。”
蒋宝珍不怕高傲,更高傲地说:“追求我的人很多,却没有一个看得上的。”
“实际很多人,也没看上你。”
蒋宝珍刚想发怒,突然明白他所指向:“是的,他们看中的,是我父亲的财富,是我叔叔的权势,或者还有我的美貌。”
“除了这些,你还要什么,你还不满足?”
“我要爱,真正的爱,爱我心的心,而不是爱我人的人。”
蒋宝珍这么露骨,武伯英不好说什么。蒋宝珍说了过头话,也不好再说什么。她又玩弄起头发,双手捋顺,又扒散开来。原本到烽火台看夕阳,愿景不可能实现了,已有零星雨滴落下,贴在露出的皮肤上,冰凉沁骨。武伯英提议下山,蒋宝珍不愿,还有话没有说完,也是最重要的话。
“你不觉得追查宣侠父失踪,本身就是应景吗?”
“也许是,我却必须认真来查。”
“你为什么盯住我叔叔不放?”
“不是我盯着他不放,而是暂时没有可盯之人。”
“流氓哲学,哪有这样的道理?”
武伯英又提起那个说法:“实际我盯你叔父,正是为了洗脱他。他不明白,我也不能明讲。今天讲给你,传到他耳中,希望能明白我的真意。”
蒋宝珍若有所思:“你错了,绝对不是他。宣侠父失踪那晚,我见过他,在公馆和我们共进晚餐。没有人在害人之前还大喊大叫,如果叔父真要裁处他,绝不会这样明目张胆,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正是有人利用他邀请宣侠父吃饭,下手做了此事,嫁祸于他,这是明摆的事实。”
武伯英非常惊讶:“经你一说,看着就是事实,但只有晚餐是事实。可晚餐后,宣侠父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都无法证明。嫁祸之人,绝不会在宵禁之前动手,街上人多眼杂,自身都隐藏不了,更别想嫁祸了。我知道你叔父有写日记的习惯,你在书房偷看禁书时,如果能偷看到那天的日记,就能真正洗脱他。”
蒋宝珍冷笑:“我不知宣侠父的饭后行踪,却也不会替你去偷看日记!”
武伯英也冷笑:“气壮如牛,胆小如鼠。”
蒋宝珍不中激将法,强忍着没有针锋相对。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就像巨剑劈开了乌云,从天顶连到山顶,把群峰照得一片惨白。接着霹雳就在头顶爆炸,因为地势高,电荷使人汗毛倒竖了一下。武伯英赶紧拉了她一把,进了炼丹炉后的小房,后脚刚踏进门洞,豆大的雨滴就落了下来。“在故地谈古人,就像雨天说鬼,那些人气熏意浓,千年不散。一说他们,天就有了变化,你看闪电都来了。”
蒋宝珍见他像吓唬小姑娘,越发有些不高兴,明明是山顶先雨,非要说阴魂不散。她一生气就非要还回去,小屋内光线本来黯淡,乌云一罩黑得如同夜晚。暴雨一落,再不会有人登顶了,她借着再次闪电,用自己最猛烈也是他最害怕的东西反击,张臂抱住了他,就像恐惧雷电的小姑娘。武伯英被她抱住身腹头贴前胸,弄得手足无措。想从上向下抱她后背,却又觉不妥,只好半举着双手,身子僵挺着任她搂抱。蒋宝珍见他没有亲热回应,有些生气地伸嘴过来,带着狠声道:“你不是嫌不痛快吗?我今天,就给你个痛快的。”
武伯英触电似的闪开,力量很大,蒋宝珍抓不住,还好屋中黑暗,要不然他脸上羞愧、害怕、惊吓的表情凑在一起,肌肉又不灵便,真是丑陋。
蒋宝珍冷笑一声:“给你痛快你不要,还说不痛快,我走了!”
武伯英被击中了弱点:“我扶你下去。”
蒋宝珍又是一声冷笑:“我回浙江,你也扶吗?”
“这……”武伯英知是笑话,装作错愕。
“气壮如牛,胆小如鼠!”蒋宝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击完一步跨出小屋钻入雨幕。不管自己是否轻浮冒失,索吻遭拒的侮辱,怎能承受。她朝山下轻盈走去,犹如蜻蜓点水,轻巧飘逸。武伯英赶紧追了出来,因为腿脚不灵便,不时摔跤趔趄。有时候一个屁股蹲,也省了迈步子,干脆坐在浮泥上滑到下一级台地。
武伯英一觉睡到十六号的天光大亮,听着雨打树叶的声音,睡得特别香甜。昨晚华清池接待官安排得无微不至,干衣热汤,饱饭佳肴。记得上次在华清池歇息,是觐见蒋委员长那次,他如今成了总裁,自己又成了专员。物是人非,人是心非,变化无处不在。起床时侍者已经把衣服洗净烘干,放在外间沙发上。他穿戴停当出来,蒋宝珍早已经醒了,坐在门厅里喝热茶,等他吃早餐。蒋宝珍也穿回了来时的衣裳,没有了昨天淋雨的狼狈,却也没有了凹凸有致。但这身衣裳,还是引起了武伯英遐想,吃早餐时不由自主,目光就停在了她胸部。
蒋宝珍表面不高兴,心中却充满胜利喜悦,故意揶揄问:“怎么,后悔了,你敢,有这胆吗?”
武伯英只好尴尬苦笑,无话可答。
蒋宝珍说话带着鼻音,明显有些感冒的迹象,听说昨晚还发了轻烧。她本打算在华清池住三五天的,既生病又下雨,就没了心情。她主动提出回西安,武伯英牵挂着宣案,牵挂着搜捕洪富娃,欣然答应。吃完早饭,收拾回城,蒋宝珍在车上没多说话,不时用手绢捏鼻子,有司机在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