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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舍之看见白可心听了席君山的话,眸子突然亮了一下,敲桌子的指头也停了下来,认真地看了他两眼。何舍之从白可心的表情看出她对席君山的话还有些怀疑。他也不表白,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接上刚才的话题,问白可心想上哪几家报纸——他知道,这样才更有效果。
果然,白可心眼里怀疑的神色消失了。她把她想上的报纸举列出来,何舍之一个一个认真地记在笔记本上。记完他数了一下,发现白可心想上的报纸一共是八家,都是些在瓜州甚至全国都颇具影响性的报纸——这使他对白可心的看法略略有了一些改变。因为他心里想,能点出这些报纸的女人,说明多少还算有些眼力。
何舍之将笔记本合拢,收好,说:“没问题,这些报社我都有朋友。杂志和电台你想不想上?”白可心说:“杂志电台你也有认识的?”席君山说:“我何哥哪儿的人不认识?我何哥连克林顿都认识。”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看了何舍之一眼,见何舍之没有什么反应,才又接着说:“即使我何哥不认识,他也能找到认识克林顿的朋友。”白可心点点头,认真地想了想说:“杂志和电台这一回就算了,等有机会再说。”何舍之点点头:“随你。”他虽自认非生意人,却已习惯了遵守一般的生意原则:决不强人所难。
接下的半个多小时里,双方讨论了一些细节问题。这些问题很简单,可以说都是老生常谈,无非是由白可心提供自己的生平素材和照片,文字由何舍之找人负责。何舍之没有提醒白可心他需要的都是高质量的艺术照片。他知道这一点不必他来提醒。拍艺术照虽然很费钱,但他想白可心一定不会在这方面节省的。
一切细节讨论完毕,双方才开始讨论费用问题。这是所有问题中最关键的问题。何舍之给白可心开了一个价:按照各个报纸覆盖面和影响力大小,价钱分几等,最便宜的,一个字二三元就能上,贵的,一个字则要七八块钱,照片按实际占版面计算。
何舍之刚报完价钱,白可心在心里算出了总得数:做一次推介活动需要七八万块儿。她有点儿吃惊,也有些肉痛。
白可心不满地说:“怎么比做广告还贵?”
面对白可心的不满,何舍之没说话,因为他知道这样的问题用不着他来回答。这样的问题通常都是由席君山负责回答的。
果然白可心话音未落,席君山就跳了出来。他冷笑着说:“广告是什么影响,新闻是什么影响,你怎么有将两者相提并论呢?你们圈子里哪个人是靠打广告打成气候的呢?打广告有谁会信你?”
席君山的语气不太客气。说到这里,他停下来喘了口气,喝了口咖啡,才接着说:“我们不是想赚你的钱。这点儿钱哪儿赚不到。我们一是看在你真的有些才气,浪费了可惜;二是看在推荐你来的那位朋友的面子上,帮你忙。要不然,我们才不愿揽这事呢,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费力不讨好!”
席君山说完,拿眼睛去看何舍之。他看见何舍之听了他的话,使劲点头。
一席话将白可心弄得无话可说,只好同意了他们的开价。实际上,何舍之和席君山根本就没给她讨价还价的余地。
何舍之间她款子是准备一次性付清,还是先付一半,见报后再付另一半。白可心说,眼下她手头有些紧,先付一半,等稿子见报后,再付另一半。
何舍之点头同意,这事就算敲定。何舍之是老报人,知道什么新闻都有个由头,否则,领导那里不太好通过。为了找个由头,他问白可心现在手里有戏没有。白可心说她正在拍一部二十八集的电视连续剧,叫做《汉武帝与阿娇》。何舍之猜想是汉武帝金屋藏娇的故事,《史记》里面写过这个故事。
他问了白可心,果然是这个故事。他不禁饶有兴趣地问白可心在剧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是否扮演汉武帝的意中人阿娇?白可心听了他的话,显得有些忸怩。她咬了咬嘴唇,才说:“不,我扮演的是阿娇的妹妹阿媚。”紧接着又说:“其实阿媚才是这部戏的女一号。”
何舍之正捧着杯子喝咖啡,一听白可心一话,扑哧一声,将咖啡喷了坐在他对面的白可心一身。何舍之慌忙喊小姐拿纸巾给白可心擦衣服,同时连声对白可心道歉。白可心有些心疼地看着刚上身的新衣服,嘴里却说没关系。小姐过来给白可心将衣服擦干净。
何舍之才说:“阿娇还有个妹妹吗?”白可心严肃地说:“阿娇有个妹妹的,她的妹妹叫做阿媚。汉武帝同时爱上了这姐妹俩,这姐妹俩也同时爱上了汉武帝。但是阿娇的妹妹阿媚想独霸汉武帝,两个人因此产生了剧烈的矛盾和冲突。《汉武帝与阿娇》讲的就是这么个故事。”
何舍之听了再一次想笑而不敢笑,直憋得肚子痛。现在他已认定白可心是个二百五,戒惧之心全去。
他问白可心此片是否是港商投资。白可心摇头说不是。
“这部电视连续剧是由香港和内地合拍的。”
何舍之说:“那这部戏的本子一定是香港人写的。”白可心摇头说:“那我就不太清楚了。”
何舍之扭头吩咐席君山,写白可心的这篇人物通讯,就以白可心正在拍摄的《汉武帝与阿娇》作新闻由头。说完,他叮嘱席君山将白可心拿来的材料去瑞龙大西店附近的文印部复印了十份。他将其中一份留给席君山,其余九份都装进了自己的公文包。
他嘱咐席君山说:“各家的稿子各家写,如果由一人执笔,那就成新华社通稿了,让人一眼瞧破,影响不好。”一面说,一面转头问白可心照片带来了没有,白可心说已经拍了,但是要等到明天才能取。何舍之就吩咐她明天将拍好的照片交给席君山。白可心点头答应。
最后这次喝咖啡的钱是由白可心结的账。白可心付账的时候,何舍之还知道客气几句,席君山却连屁都没有放一个。他坐在那里东张西望,对白可心的付账视而不见。可能他心里认为由白可心付这顿咖啡钱完全是应该的。
白可心结完账。三个人在瑞龙大酒店门口准备分手。席君山嘱咐白可心,明天拿照片来的时候,顺便将第一笔款子带过来。白可心说没问题。
何舍之跟白可心说了声拜拜。他正要离开的时候,白可心忽然喊住他,何舍之见她从包里扯出台理光傻瓜相机来,说想跟他合张影。何舍之知道许多演员都有扯虎皮做大旗的毛病,不过合个影并不需要他破费一分,所以他停下来,等着与白可心合影。
席君山从相机取景框里看着他们俩时,发现白可心贴在何舍之身上的样子显得很亲昵,笑得也很甜。何舍之见席君山在相机取景框里瞧着他和白可心,便像开玩笑似地将一只胳膊从白可心背后绕过去,搭在她肩膀上。白可心并没有反对。席君山一按快门,将这个镜头拍了下未。他放下相机,和何舍之笑嘻嘻地对视。
白可心跟何舍之合过影以后,又跟席君山合了一个影。席君山发现白可心在跟自己合影时,远没有她与何舍之合影时显得那么亲昵,笑得那么甜蜜。
第六章
这些天马昊忙得脚不沾地。他生怕吴有千再找他的麻烦,连莫晶晶的约会都没敢去赴。直到这个星期六的傍晚,他才找着个机会,从酒楼溜出来见了莫晶晶一面。
当他走进莫晶晶的家时,莫晶晶的母亲正在地上剥毛豆,莫晶晶的哥哥莫大可在门口摆弄着一个烤羊肉串的铁皮烤槽,莫晶晶则捧着本英文版的凯恩斯的现代经济学,歪在沙发上理都不理他。他小心翼翼地叫了几声晶晶,莫晶晶才抬起头扫了他一眼,冷嘲热讽地说:“呦,是您哪!您来了,这怎么敢当?您这一来,寒舍真是蓬荜生辉了。”弄得马昊一张脸红得如同喷血。
莫母斥责道:“哎,晶晶,怎么说话呢?”过去用力将莫晶晶推到一边,拍了拍沙发,对马昊说:“她不会说话,尽耍小孩子脾气,您甭跟她一般见识。”莫晶晶将书摔到茶几上,对母亲道:“哎,怎么哪儿都有你呀?你瞎多什么嘴?”母女俩戗戗起来,马昊夹在中间,帮这个不是,帮那个也不是,左右为难,手足无措,最后还是莫大可在门外听见,进来将母女俩隔开,才解了他的围。
马昊期期艾艾地道:“这几天、这几天……我……晶晶,我听我妈说你找我。你找我什么事?”
莫晶晶依然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道:“我敢找你有什么事!”
马昊坐在沙发上,一张脸憋成了猴屁股,支吾半天没说出话来。莫大哥道:“晶晶,你也别太过分了。你瞧你把人家逼的。哎,马昊,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我妈说的对,她就这德性,打小让人宠坏了的。”莫晶晶听了,冲莫大可翻翻白眼道:“河边无青草,哪来驴多嘴?”莫大可道:“好好,我是驴我是驴。”笑着出去了。莫晶晶瞧了一眼马昊,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骂了句:“瞧你那德性。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天才来找我?”
马昊一头汗,听了这话如逢大赦,慌忙赔笑道:“忙。这几天事多。”就把如何挨吴有千训的事讲了一遍,“我怕他再找碴儿,所以这几天不得不老实点儿,连出来找你都不敢。”莫晶晶道:“难道你忙到连给我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难道你比齐市长还忙?”马昊本来想说,难道齐市长给你打电话了,可是哪里敢说!只好一个劲赔笑道:“我给你打过电话的,打过不止一次,只是你都不在。”莫晶晶道:“鬼才相信!”马昊急得赌誓:“谁骗你谁出门就让汽车撞死!”莫母在旁边听了又不禁骂莫晶晶:“你非逼得人家发这样的恶誓,你心里才快意?”莫晶晶气得扯起马昊回到自己屋里,“嘭”地一声将门撞上。
马昊道:“我给你们学校打电话,你们学校说你们这几天不上课,我想给你们家打电话,你们家又没有电话。你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呢?”莫晶晶道:“我给你打电话,你好了不得吗?”她急促促喘了两口气,又道:“打电话找不到我,你不会呼我吗?”马昊道:“你什么时候买了呼机的?”
莫晶晶脸一红,身子扭了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前几天才买的,用你给的那六百块钱买的。”马昊道:“那钱你不是跟我说要买什么外语参考书的吗?”莫晶晶道:“买那么多参考书干什么?买那么多参考书也读不了,该考不上还是考不上,买那么多参考书干什么?”马昊道:“你想买呼机,早跟我说呀。我们酒楼经常拣到顾客拉下的寻呼机,拿到寻呼台改个频就可以了。改个频只需要几十块钱。”莫晶晶道:“人家用过的东西谁要,我还怕染上肝炎病菌呢?”马昊道:“怎么可能有肝炎病菌呢?怕有肝炎,可以拿酒精消消毒嘛。”
莫晶晶似乎不愿继续这个话题,甩脸子道:“行了,不说这个了。”停了停,脸色才多云转晴:“明天你陪我到百顺去一趟吧。”马昊道:“干吗?”莫晶晶道:“百顺正在搞一个意大利皮货精品展,有一款皮衣,你去看看,真漂亮。”马昊道:“什么样子的皮衣?”莫晶晶道:“是一款半中长皮衣,红色的……”她连说带比划,一谈起这个来,她就比什么都来劲,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马昊听了她的描述,想起林艳前几天也从百顺买了一件意大利皮衣,和她描述的一模一样,不禁脱口道:“那样一件皮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