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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尚志忽然感慨起来。
二下轻轻的敲门声后,又过了两三秒钟,门被从外边推开,姚小远走了进来,“哇,怎么这么大的清凉油味儿?!”突然从门外进来,鼻子一时还不适应屋里的空气,姚小远下意识地挥手在闻子面前一边扇着一边叫道。
“呵,提提神,没熏着你吧?”崔尚志忙把盛清凉油的小铁盒盖上,不过空气中弥漫着的浓烈气味儿却不是他有办法解决的。
“哦,我倒没什么,只是这味儿这么大,会不会让别人有误会呢?”姚小远皱了皱眉,有点儿担心地问道。
曾经有过先例,在比赛的时候,一方棋手大量使用清凉油,还有意用扇子扇风,把气味儿扇到对手那里,干扰扰乱对方的心神,从而达到影响对手竞技状态的目的,其作法,就和有些不良棋手对局时故意吸烟并把烟雾往对手那里类似,会抽烟的棋手或许会不在乎,但不会吸烟的人则是饱受其害,为此,对局时戴上口罩的有之,随身带一台便携式小风扇的有之,盘外招的对抗最终促成禁止在赛场抽烟的规定出台。相比于抽烟,清凉油的杀伤力没有那么强,不过并不排除有些人不喜欢清凉油那种非常刺鼻的味道。所以,尽管现行规则上并没有规定比赛现场不得使用清凉油(终究清凉油有治疗蚊虫叮咬和提神醒脑的作用),但除非在夏季炎热时候,很少会有棋手使用清凉油,以免被人当成是盘外招,而现在不过是五六月份,离真正的夏天还早的很,姚小远当然知道崔尚志是身体不舒服,但别人就算知道了,他们会信吗?
“呵。”崔尚志苦笑一声,道理他都明白,但此时此刻他还有别的办法吗?
看出崔尚志的苦笑代表着什么,姚小远也就不再多费话,所谓好输不如赖赢,他总不能指责崔尚志为了保持好的身体状况而做努力吧?
“离比赛开始还有七分钟,陈总让你去对局室。”姚小远说道。
“呃……这么快就要到时间了吗?”崔尚志暗叹一声,平时总觉得时间过的太慢,真到了需要的时候,却是一点也不会停下来等人。
再怎么不愿意,也无法改变时间的运行,玄幻小说中有所谓的“时间静止”魔法,可惜,那只存在于人们的想象中,即使有,那也属于神的领域,自己是指望不上了。
把手机掏出放进办公桌的抽屉——新买的,功能很先进,有些崔尚志还不知道怎么使用,转头看到桌上放着的清凉油盒,崔尚志犹豫了一下儿,最终还是拿起揣进自己的裤袋之中——就算会被别人误会,该用的时候还得要用。
离开休息室,崔尚志跟着姚小远来到的特别对局室,先一步王仲明已经到了,此时正坐在棋桌的一旁静静等候,见崔尚志进来,他轻轻地点头致意,虽然对崔尚志并没有什么好感,但该讲的礼节还是要讲的。
崔尚志点头还礼,随后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他发现对方的鼻子动了动,脸上掠过一丝疑惑的神情,知道王仲明已经闻到他身上那遮也遮不住的清凉油味儿,不自觉的有些心虚,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只有装作没事儿人似的端然稳坐,等着比赛开始。
时间差不多了,陈百川,陈淞生,赵恒,吴曼妮等人也来到了特别对局室,赵恒是这场比赛的裁判,不过出于吴曼妮的特别要求,比赛的猜先仪式是由吴曼妮来主持。
空气中弥漫着的清凉油气味让几个人都很意外,吴曼妮的反应尤其为大,她很担心这种气味会沾在身上,破坏自己精心打造的形象。
“讨厌,会是谁呢?”她的目光扫过先进入特别对局室的几人,姚小远,王仲明之前都已经见面,那时没有闻到有特别的气味儿,显然不是他俩,至于裁判席旁负责棋谱记录的小孩儿如果搽过药油,以百胜楼的人力状况,肯定会被马上换掉,所以唯一可能搽过清凉油的人也就呼之欲出。
其他几人的想法和吴曼妮也是类似,几双眼睛不约而同地都落在崔尚志的脸上,尤其是陈百川,眼神中明显带着几分不快。
常言道,千夫所指,不死也伤,虽然盯向自己的只有几个人,几秒钟,但崔尚志的感觉只能用“如坐针毡”四个字来形容,他不敢迎接陈百川那有如刀锋般的目光,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继续在那里呆坐。
这终究属于比赛之外的事情,当着外人的面,陈百川也不便问崔尚志怎么回事儿,心道,“这盘棋赢了也就罢了,要是输了,看我怎么修理你!”
陈百川不说话,陈淞生自然也不会说话,猜出是崔尚志使用清凉油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盘外招,因为现在这个季节需要使用清凉油的可能性太小了,“……小子,这么没品,怪不得成不了一流棋手,原来心思都花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上了。”他心中哼道。
他的感觉和赵恒不谋而合,这样的招数对于经验丰富的棋手意义不大,象王仲明那种性情淡泊,与事无争的人,更是难以起到作用,只不过这种行为实在是让人不齿,为了赢棋,难道就这样不择手段吗?也不知这是崔尚志自己的主意,还是陈百川的暗中授意。
心中尽管不快,但吴曼妮很擅长于掩饰自己的情绪,微笑着来到棋桌旁,“王老师,崔老师,现在由我来主持猜先,请崔老师抓子。”——本来,崔尚志是职业棋手,在两个人没有交手经历之前,应该被视为上手身份,但吴曼妮气他使用清凉油,故意让他来抓子,反正从年纪来说王仲明居长,这样的处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
崔尚志稍稍一愣,他记得自己曾经跟吴曼妮讲过正式比赛时猜先所遵循的几条常识,难道吴曼妮忘了吗?
不过这时候显然没有他提出抗议的余地,吴曼妮是这次两楼对抗赛的资金赞助方,换言之,没有吴曼妮,这场比赛根本就不可能存在——有谁敢对自己的老板发脾气的?除非他是不想再干下去了。
崔尚志没有那种为了原则而不顾一切也要抗争到底的勇气,所以他只有抓出一把棋子,乖乖地用手掌盖在棋盘上。
“王老师,请您猜先。”把头转向王仲明,吴曼妮的笑容格外的妩媚,声音分外的甜美。
然而可惜的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奈落花,此时的王仲明已经进入比赛状态,对比赛之外的人和事几乎是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吴曼妮的笑容和声音全是无用之功。
从棋笥中取出一枚棋子轻轻放在棋盘上,王仲明猜的是单数。
崔尚志将手掌从棋盘上撤开,吴曼妮单手将棋子一对对地摆开,“双数,崔老师执黑先行。”吴曼妮宣布道。
好呀——崔尚志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如果是身体正常的时候,他不会在意自己拿黑或是拿白,因为他相信以自己的实力,无论先走或者后走都可以轻松击败王仲明,但今时不同往日,由于昨夜的放纵,自己的身体状态可以说是非常的不好,实力发挥能达到平时的几成都不好说,所以,持黑先行有利于掌握棋局的主动,相对而言要轻松一些。
看来,自己今天的运气还不算太坏。
猜先仪式完成,昊曼妮想要拍的照片也都拍过了,于是她退居二线,离开了棋桌——虽然刚才王仲明对她的魅力攻势没有反应,不过她并不在意,反而有几分欣赏,因为她清楚的很,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都不可靠,而且太过轻松的游戏还有什么意思?
赵恒来到了裁判席上,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时钟,“比赛开始,请黑方落子。”他高声宣布。
端正坐姿,崔尚志从棋笥中摸出一枚黑子,略一沉吟,然后“叭”的一声,重重地拍在棋盘右上角的星位。
比赛开始了,除赵恒继续留在特别对局室里监督比赛进行外,其他众人都返回到休息室(同时也是研究室),高手相争,布局阶段通常进行的都比较慢,现在还不急着摆棋研究。
“爷爷,你身上怎么有清凉油的味儿?”陈见雪鼻子很灵,虽然经过了两道手,还是被她闻了出来。
“别那么大声,有些人听了心里会不舒服的。”陈淞生压低声音说道——他的身份实在不适合扮演小喇叭的角色,不过自己的孙女却是绝佳的人选。
“啊?怎么回事儿?”陈见雪的好奇心马上被勾了上来,凑近陈淞生小声问道。
“那个崔尚志搽了不少清凉油,那味儿,隔着两三米都直冲鼻子。”陈淞生答道——这话的确是有点儿夸张,不过也不能说不是事实。终究每个人的嗅觉都不一样,难道为这还有人专门搞个仪器来测试?
“什么?……这也太无耻了吧?”陈见雪惊讶叫道——两三米外都直冲鼻子,那只隔着一张棋桌对面坐着的棋手又会是怎样的感觉?
“嘘……别那么说,这儿终究是人家的地盘,要给人家留点儿面子,知道了也不要说。”陈淞生嘘声道。
“嗯,知道了。”陈见雪答道,至于她心里怎么想,那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出乎意料,这盘棋序盘比预计进行的要快得多,没过多久,第一张棋谱就送了过来,于是观战诸人各自组合,开始拆解棋局,研究比赛。
崔尚志的第一步是右上星位,对此王仲明应以左下星位,这是不让对手走成对角格局的方法——通常而言,对角格局容易形成激战,而平行格局则更利于形成阵地战,研究过崔尚志的对局,王仲明采取的是限制对手特长发挥的布局策略。
黑棋马上从下方挂白棋星位,显然,崔尚志更希望形成对角型布局,如果白棋脱先抢空角,那么无论左上还是右下,黑棋都将双飞燕反夹过去。
白棋平平淡淡的应以三路小飞,以静待动,两个空角必得其一,并不用急着去抢。
见对手不为所动,崔尚志于是回来左下角小目,白棋则占到左上星位,如果变换一下行棋次序,就回到常见的黑棋星小目对白棋二连星的开局了。
第七步,黑棋在右边连片,形成低位中国流,这也是崔尚志喜欢的布局之一,如果下不成对角格局,通常情况下他都会这样布阵。
“为什么不先尖顶然后再夹攻呢?教科书上不是说这是攻击的次序吗?”吴曼妮不解问道。
“呵呵,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陈百川笑着说道,论起实战能力,他的确是比不了曹雄,崔尚志这样的年轻人,不过说到对棋的理解,数十年的功底却也不是一般人比的了的。
“尖顶的目的,是为了先手加强角部,并使对方棋型变重,这样攻击起来更有威胁,但此时的格局,黑棋的发展显然是以右边为重心,白棋尖顶的时候,黑棋未必一定要长,比如说直接拆边,白棋若虎,黑棋就继续占上边大场,这样就形成了黑棋快速,白棋厚实的布局,虽然不能说白棋不好,但黑棋的步调极快,可以满意。”
“可是这样直接夹击,黑棋留有点三三的余地,不是一样可以从轻处理,抢占大场吗?”吴曼妮问道。
“呵,黑棋要抢大场白棋跟着抢就是了,棋是一人一步,谁也不要想所有的好处都捞到手,至于左下角,虽然三三空着,但白棋不动手,黑棋也不会轻易进角,因为下边白棋夹的很宽松,黑棋进角后被白棋在这里构成外势,全局配合极佳,所以以白棋的立场是欢迎黑棋进角的,否则的话,白棋不会选择最宽松的三间低夹。不过要是白棋选择的是一间低夹,黑棋倒是很有可能马上进角。”陈淞生解释道,他不能让陈百川一个人在这里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