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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化是一个比较富裕的县,这里出过文学家,军事家,也是一个旅游圣地。她每半个月去一次凤化,但一次都没有去玩过。每次到那儿后,先去县人民医院,和那里的医生聊一聊,或兑付费用,中午请人医的人吃个饭;下午去县中医院,和中医院的人聊聊家常或说说药品,晚上请医院的吃个饭。如果晚上不搞活动,她吃完饭后就赶最后一班车回杭海,回到杭海一般是深夜十一点半的样子;如果晚上要搞活动,她就住县招待所,第二天赶第一班车去邻近的市场或回杭海。她的住宿标准是150元一晚,但一月在外住宿的天数规定不能超过三晚。郝美玉没多久就发现,这里的医生虽然有些不是科班出身,但都不喜欢代表给他们开学术推广会,只认钱,这不同于附一医院的教授们:学术和金钱并重。
她打开灯,对着镜子照了照,努力地给自己一个微笑。她记得前些天看的一本书上说,要想最快地和别人接近,首先要学会微笑;要想取得事业的成功,必须学会忠诚。自从看了那本书以后,她就开始每天清晨练习微笑。她没有洗脸,怕自来水声吵醒王虎和张红军。
天还不是很亮。但她的脚步变得欢快起来。这种欢快,是钟涛从检察院出来以及辛飙平安无事后恢复的。
车站里空荡荡的。她在车站的露天水龙头下,用双手捧些水洗了一把脸,用餐巾纸轻轻擦干手上的水,就朝售票处走去。她没有用化妆品的习惯。
来到候车厅,她一眼就看到两个年轻的女孩和一个清瘦的男孩坐在绿色的塑料凳上。她认得出那些都是做药的代表,只是说不出他们的名字;那个男孩,他在附一见过,是外企的,外企的人都有背电脑包的习惯。他们四人坐在那儿,谁也不和谁说话,但他们是搭同一趟车去同一个地点。
车慢悠悠地驶出总站。她的思绪却在飞快地转着:今天将和三个厂家的代表同时去拜访同样的医院,尽管也许不是同一个产品线,但必定会碰到请客撞车的现象。她想了很久,决定逆向思维……先去中医院,后去人民医院;今天不请医生,只请药剂科领导和院长,因为今天才19号,给医生兑费用一般是月初拿到统方单才付。她积累的信息可以明确地告诉她,在外企和合资企业,院长和药剂科主任这一级,是主管和经理去维护的,代表只限于医生和库管这一级,最多加上采购。而郝美玉和印计每次去协同访问,印计都让她主动参与,所以这两个医院的领导她都很熟。
她赶到县中医院时刚好八点半。
药剂科西月光主任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他在药剂科主任的位置已呆了整整二十个年头。在医院,他有两个绰号,一个叫“酒仙”,另一个叫“不倒翁”。在医药代表的眼里,他是全省最不讲义气的主任。有事没事给代表找点岔子,逼着你去送礼;要么就是医院的药没有了,故意不出计划,等断货了医生告诉代表,代表再找他时他就打哈哈,暗示代表给他送礼。有些代表甚至认为他是“养不亲的狗”,但又没有办法,因为这里回款还是很不错的,公司又不肯放弃这个市场。虽然只是个县级的中医院,一年的进药量也有八百万,回款又好,对医药销售公司的业务员来说诱惑力巨大,但对医药代表来讲,做这个医院却是苦多于快乐。
西月光办公室的门半开着。郝美玉见门开着,也就没有敲门,径直轻轻推门而进。西月光见她进来,忙起身迎接。他紧紧地握着郝美玉的手说:“我以为领导不接见我们了呢,好久不见好久不见。美女请坐,请坐。”事实上,郝美玉在杭海接待完西月光还不到一周。
“每次来,你都那么客气,不好意思。”郝美玉一边接过西主任递过来的水杯,一边坐至西主任桌子的左侧。在商务礼仪的培训中,经理反复地告诫代表:拜访时不要坐到客户的正对面,出门时一定要将客户给你们的水杯带走,丢进垃圾桶。
西主任的眼镜是用线系在脑后。他双手将线解开,将眼镜摘下放到桌子挨墙的位置,问:“你们印主任没来?”
“杭海市要补商品名进医保,走不开。”郝美玉将一次性纸杯端在手中说。
“你来代表领导来,一样的。”西主任的目光在郝美玉的脸上停留了整整五六秒后说。
“主任,前几天和您说过的,就是卓效平进院的事。”
“那个药在我们医院没有量,做它有意思吗?”西主任看了看郝美玉优美的胸部曲线说:“你自己弄个赚钱的品种来,我帮你找个公司过票,那多赚钱。”
郝美玉望着西主任染得没有一根白发的“三七分”头说:“先学吧。没学会走,我可不敢跑。”她看西主任的茶杯里水不多了,忙起身去给他添上开水说:“主任,你得帮我哦,我有开发任务的。如果没完成开发任务,一样拿不到奖金。”“药事会快开了。我一定给你拿到药事会上去。”
“等药事会,那黄花菜都凉了。”郝美玉急切地说。
西主任声音放得低低地说:“刘院长在楼上,你去和他说说,中午让他将几个主要的药事会的成员请出来,到桌子上单独议一议。”
郝美玉高兴地小跑着到了楼上。见院长正在和医务科长谈话,她就在门口站着等。
刘院长不经意间看到了她,忙说:“小郝,进来,没关系的,这是我们医务科许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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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啦。你们先谈,我在门口等一会儿没关系的。”
许科长出来时,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说:“美女,进去吧。”
院长的办公室,她和印计已经来过好几次,简洁朴素。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是院长办公用的;桌子的右侧,是专为来客备的两把小藤椅,小藤椅前放着一张玻璃茶几。平时茶几上堆满了报纸,这一次没有,显得利落了许多。
刘院长照例用一次性塑料杯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问:“刚到的?”
“刚到。”她有点拘谨。
“去西主任那没有?”
“去了。不过,医院是您说了算,我得找您。”郝美玉坐到藤椅上,直着腰说。
“又有什么事?美女。”刘院长望了望美玉笑笑说,“美女的事,来者不拒。”
“上次,我和印主任来向你汇报过的:卓效平片。附一都进了。”郝美玉有意把“附一”讲出来,是在运用公司培训时讲的“让小医院相信你产品质量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大医院用药作为佐证”。
“那要等药事会,现在抓得那么紧,谁敢担这个担子。”刘院长很严肃地说。郝美玉望了望门外,见没人,就将内有红包的卓效平彩色宣传资料递给刘院长道:“院长,你有时间,就再好好看看我们的资料,卓效平真的是个好产品。”
刘院长知道里面有钱,就将那本资料放进中间的抽屉。他抽了一口烟,摇了摇头说:“唉,拿你真没办法。”他扫了一眼台历说:“今天,大部分药事会的成员应该都在。”他将头转向郝美玉说:“这样,你先去定个大点的包厢,我帮你叫他们。”
郝美玉知道刘院长的姨妹夫是县公安局的局长,他姨妹开了家当地最有名的餐馆,叫名苑酒家。据医生说,刘院长占了股份。于是,就说:“名苑行吗?”
刘院长说:“那里可有点贵。”停了停,又说:“你定吧,去哪里都行。”
十二点不到,刘院长,管药事的何副院长,书记兼分管医疗的李副院长,药剂科主任、副主任,医务科长,办公室主任,内、外科主任,一共9人都到了。一进门,刘院长就说:“小郝,只差管行政后勤的肖副院长和工会主席因事没来,能来的都来了。”
郝美玉将一条大红鹰烟拆开后,发到了每个人的手里,说了句“西主任劳驾你点菜”,就走了出去。因为她知道这些人都能喝,她只买了一瓶“水井坊”不够,她必须再去买两瓶。
一般有院长参加的场合,都是西主任点菜。这虽然不符合郝美玉培训时所学的“谁买单谁点菜”的原则,但已经习惯了。一是在县城根本不可能按游戏规则办事,二是医药代表请客很少有点菜的权力。(敬请关注《绿处方》……13)
(连载13)西主任熟练地点了老鸭煲、水煮甲鱼、基围虾、大元贝、红烧|乳鸽、口味蛇、大闸蟹、蚝油生菜、珍珠木瓜、海带炖排骨汤,共九菜一汤,真可谓十全十美。
西主任点菜时,其他人自动组合开起了两桌牌,一桌在桌子上打麻将,一桌在沙发边的茶几上玩扑克。刘院长、何副院长、医务科许科长、办公室姜主任4个人打麻将,10块钱的起价,到吃饭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刘院长进帐680;那4个人打扑克,三打哈,几乎没有输赢。
大家收起牌局,坐定。刘院长说:“小郝,你那么客气,讲几句吧。”
郝美玉站起来说:“大家是我的衣食父母,感谢大家过去对我的支持,也请大家继续支持我。”说完,她端起一杯酸奶准备和大家碰杯。这时,许科长说:“美女,你拿奶碰我们是可以,但这场合不合适。”
郝美玉说:“我真的不会喝。”
西主任出来圆场道:“小郝呢,真的不能喝酒,但你要进药,一定要喝一杯。只喝一杯。”他让服务员拿一个杯子来给她倒上白酒。郝美玉端起那丁点儿大的小酒杯,一饮而尽。喝完,她使劲地咬着嘴唇。
“不能吐,不能吐的。”许科长怕她吐掉,忙说。
郝美玉张开嘴给大家看,然后喝了一大口酸奶。
大家喝到兴奋的时候,郝美玉走到院长身后说:“是您说,还是我发资料给大家?”
“大家喝得正开心,别扫兴。喝完再说吧。”刘院长说。郝美玉心中不悦,但也只好掩饰住自己的心情回到座位,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和大家举杯。
快要喝完的时候,郝美玉走到西主任身旁悄声礼节性地问:“吃完后,大家去洗个脚按摩一下,还是去歌厅?”
西主任忙说:“歌就不要去唱了吧,中午大家休息一会。洗脚按摩晚上去。”郝美玉点了点头“哦”了两声,拿着银联卡去买单,西主任跟了过来说:“院长他们,你就不用安排去洗脚按摩了,你给两千块钱,让他们晚上去搞活动吧。”
“哦。”郝美玉在惊愕中明白过来,她说:“我没有带那么多现金。”
“我先给你垫上,到处都是ATM机,你取了再还我。药,你要医药公司下周送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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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名苑酒店大门,郝美玉一路小跑在ATM机上取了钱,回来将钱交给西主任。西主任当着众人的面将两千块钱交给院长说:“晚上,小郝要回去,这是她请大家搞活动的钱。”
郝美玉目送他们上了医院的救护车和院长的走私本田轿车,就忙着给印计打电话诉苦,说自己没钱了。印计忙说借三千块钱给她并打到她卡上。
郝美玉给印计打完电话后,看了看表,才一点半,离下午上班还有一段时间,就去了新华书店。
《赤裸的午餐》很醒目地映入她的眼帘,这是她在大一时看过的书。她知道这是美国著名作家威廉…巴勒斯的长篇代表作。她对这本书的记忆也仅仅停留在书的第一句话:“我感到有一股力量在逼近我,感觉到它们向我运动”。她拿起这本书,仔细看了一下它那精美的装帧,放下了。她在想,我的这顿午餐不是赤裸的午餐吗?不就是用一顿桌上的午餐,和桌下的晚餐,去换取卓效平在这个医院的准入吗?不就是用病人痛苦的眼泪或殷红的鲜血甚至性命,去满足医生们的贪欲吗?哼!赤裸的午餐!
那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