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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这里没有一个人会想到,连国王都难以撼动的他们,最终丧命于一群他们原本根本就瞧不起的贱民之手。
一根生锈的铁锹,一把长着钉子的木棒,就夺走了他们高贵的生命。
他们之中的绝大部分人,以往只要稍微动动嘴唇,立刻有无数人为他们奔忙效劳,但是在昨天晚上,在他们生命之中的最后时刻,却不得不孤身一人用那高贵的双手,去和手持武器的暴徒拼搏。
最终,这些曾经拥有无穷权势的人们,全都躺在了这里,躺在了教堂冰冷的地板上。
安魂弥撒已然完成,那位教宗陛下静静地坐在那里,眼前的景象令他感到无比哀伤,所有这一切并没有出现在他的预示之中。
最令他感到痛苦的是,在预示之中,根本就未曾提起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的归来,这位年迈的教宗,平生第一次对他一直以来信奉的父神,产生了怀疑。
他不敢怀疑父神的公正,他所怀疑的是父神已然将他彻底抛弃。
将双手合拢在胸前,这已是他今天以来第五次向父神请求预示。
这个数字实在太过频繁了一些,一向以来,一天之中两次寻求预示对于以往的他来说,都是很少的事情。
虽然教规上从来没有对请求预示的次数有所规定,不过历代教宗都延续一种说法,那便是太过频繁地请求预示,将失去至高无上的父神的信赖,预示的能力也将渐渐退化,最终消失。
但是此刻他已顾不得这些,如果无法找到,预示之中为什么没有能够看到全部未来的原因,这位教宗陛下绝对难以放心。
四周立刻响起了一片洪亮而又悠扬的唱诗声,不过那并非是赞美生命之神的礼赞,也不是安慰死者灵魂的净化乐章,而是对于智慧之神的赞颂。
不过,那些伤心欲绝的被害者家属,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对于他们来说,能够得到教宗陛下亲自进行仪式,可以算是对于自己不幸的亲人唯一的安慰。
一道金红色的光芒,从天棚顶部那玻璃圆罩之上投射到地面,就在那一瞬间,浑身沐浴金色光辉的那位年迈的教宗,轻轻地睁开了他原本紧闭的双眼。
他的眸子里面闪烁着一点金色,那点金色便是智慧之神的意志。
令那位教宗稍稍放心的是,这一次他又成功地获得了预示。
他看到了系密特的身影,看到系密特正缓缓地走在大街上,突然间小家伙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这对于通过预示看到一切的教宗来说,没有丝毫问题,因为虽然他的眼睛无法看穿隐形魔法,但是智慧之神穿透时光的眼睛,永远不会被任何隐身魔法所蒙蔽和摆脱。
看着眼前的图像在飞速后掠,看着景象从街道变成了连绵起伏的屋顶,这位教宗陛下绝对可以肯定,在那片景象的正中央,便是那隐藏了身形的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
看到这个越来越令他感到不可思议和难以理解的少年,如此迅速飞奔在楼顶之上,这位教宗陛下立刻确信,肯定又要有重大事情发生。
突然间,眼前的景象停住了,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站立在一座看上去颇为豪华,隐隐约约又有些眼熟的建筑物的屋顶。
看着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一动不动,这位教宗陛下开始有些焦急起来,他再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已失去了父神的信任。
要知道搜寻未来是有时间限制的,而以往他总是能够在预示里面看到最为关键的那些事件,但是此刻花费了许多时间,却只看到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在房顶上奔跑,以及站立在那里眺望。
眼前的景象变得越来越暗,这是预示的时间即将过去的征兆。
正当这位教宗陛下打算结束这一次徒劳无功的预示,他突然间看到眼前的景物朝上一晃,显然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跳了起来。
那最后的一幕令这位教宗陛下彻底为之震惊,他看到的是一座巨大的、拥有着金色圆顶的教堂。
对于这座教堂,他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但是此时此刻给予他的,却是难以遏止的恐慌。
猛然间坐倒在地上,这位教宗陛下神色慌张地朝着两旁招着手,对于教宗的意外举动,站立在两旁的那些神职人员,无不感到莫名其妙。
就在这个时候,那位教宗陛下猛然间浑身一震,紧接着他缓缓地弯下了腰。
教宗圆瞪着眼睛,眼神之中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我——真的——已被——至高父神——所抛弃。”面对这眼前的空白一片,那位教宗断断续续地道。
四周的那些神职人员越发感到奇怪起来,有的甚至渐渐围拢过来。
教宗微微前倾,跪倒在地上,他的脸苍白得像是一个死人,但是那双眼睛却死死地瞪着。
此刻,那些神职人员显然看出了不正常,立刻从几个祭司的手上飞出金黄色的圣光,这神圣的光芒能够令一切显现出原型,但是令那些祭司们感到疑惑的是,神圣光芒笼罩之处,居然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教堂天顶的巨大吊架,无声无息地倒了下来。
救世主的塑像被沉重的吊架击成了碎片,祭奠台上那些引领死者灵魂的蜡烛,四处飞散。
沉重的金属吊架毫无理由地在半空当中解体,这些锋利而又致命的金属碎片,如同冰雹一般砸落在那些神职人员的头顶上。
一片灰尘飞扬、烟雾弥漫,但灰尘和烟雾渐渐消散之后,一片凄凉的景象显露在众人眼前。
第五章壮志凌云
拜尔克这座曾经被称作人世间最为美丽、高贵、典雅的城市,此刻却变成了一座被死亡和绝望所萦绕的坟场。
在帕丁广场,一座高大的断头台耸立在那里。
恐怕不会有多少人知道,塔特尼斯侯爵为什么选择这里作为行刑的场地,只有几个人明白,就在不远处,塔特尼斯家族的两位最为忠实的仆人,为了保护他们的主人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两排士兵背靠背围绕成环形,他们手里紧握着长戟,被他们所隔断的是两个人群,里面是排成长队、等候着登上断头台的被宣判了罪名的人们。
他们之中有很多就是那些被搜出赃物而逮捕起来的平民,他们的罪名是抢劫贵族,不过还有不少人本身便是贵族,将他们送上断头台的罪名是煽动暴乱。
此时此刻在这人生的尽头,在那冰冷却高效的杀人机械的面前,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不再在意他们的地位,这些人混杂在一起,有的甚至互相交谈。
这些即将面对死亡的囚犯们反倒显得大度,更多的哭泣和呜咽来自四周围观的人群,这些人之中大多数是来为亲人送行,生离死别的悲伤和对于未来生活的绝望,令这些人痛哭流涕。
在广场四周还竖立着上百根绞架,每一根绞架上面都吊挂着一具尸体,这些人才是真正赫赫有名、曾经不可一世的大人物,他们所背负的罪名也显得更重。
临时组建的法庭,以叛逆的罪名宣判了他们的死刑,叛逆者除了死亡之外,还将被剥夺爵位和领地,那位威严的国王,一辈子都想给那些令他无比痛恨的大臣们安上这个头衔,但是他始终没有做到。
远处在康丝勒斯大街和洛必安大街之间,在中央大道两旁,那原本是兵营的所在,此刻所有士兵都集中在一起点名。
在兵营的周边,一圈手握重弩的士兵,冷漠地守卫在那里,这队士兵并非隶属于军方,他们身穿红色的制服,头上带着金色的头盔,这是国务咨询会议特别执行队的标志。
不过,真正令兵营里面的士兵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是那些围拢成一圈漂浮在空中的能武士,以及站立在特别执行队后面,那些身上布满花纹、来自沙漠的咒法师。
同样的原因,也令此刻正聚拢在统帅部作战会议大厅里面的那些军人们,不敢轻举妄动。
坐在正中央主座之上的塔特尼斯侯爵,脸色阴沉,这原本就令他们感到有些担忧,更何况,这一次他带着六位圣堂武士而来,其中两个站立在他的身后保护他的安全,而另外四个站立在会议大厅的四个角落里面。
这样的布置,即便那些勇猛无畏的骑士们,也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们无从知晓,眼前这位牢牢控制住丹摩尔局势的侯爵大人,此刻要做些什么。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塔特尼斯侯爵做出任何疯狂的、不可思议的举动,他们都不会感到惊诧。
不仅仅是他们,那些等候着登上断头台的人们,那些围观为亲人送行的人们,他们同样知道这件事情。
事实上,当几天前教宗以及他身边的十七位高级祭司、大主教同时遇刺的噩耗,传遍整个丹摩尔的时候,几乎每一个人都明白,对于塔特尼斯家族来说,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障碍也已消失。
连教宗都敢刺杀,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塔特尼斯家族的成员所畏惧的?
更何况现在看来,圣堂和魔法协会显然已经站在了塔特尼斯家族这一边,还有那些来自荒漠的、莫拉的信徒的帮助,除了魔族,这个世界上显然已经没有另外一支力量,能够和他们相抗衡。
正因为如此,此刻坐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沉默不语,他们已经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准备。
狭长的会议桌两旁,可以看到不少熟悉、但是在国王陛下最后那段日子失去踪影的面孔。
前全军统帅塞根特元帅,第一军团军团长施盖尔,第三军团军团长瓦勒,便是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人物。
拉开那沙哑的嗓门,塔特尼斯侯爵缓缓说道:“各位想必在猜疑,我为什么将各位召到这里,是不是打算将你们一网打尽?
“从现在起,你们可以用不着担忧了,我今天到这里来,是想要向你们解释一些东西,解释那份让你们恼火的变革法令。
“不过我只会解释这一次,下一次如果还有谁对此表示质疑,我就不管了,我将强行推行我所拟定的变革。”
朝着四周看了一眼,那些军人们沉默不语,并不令塔特尼斯侯爵感到满意,他非常清楚自己最需要的,是让这些家伙听进去,而并非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甚至当成某种催眠曲。
想到这里,塔特尼斯侯爵决定弄一些令人震惊的消息,让大家振奋一下精神。
“我可以告诉各位,从今往后,军方将不再效忠于丹摩尔王室和某位国王。”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听到这句话,底下立刻传来了嘈杂轰动的声音,看到众人的注意力被吊了起来,塔特尼斯侯爵继续说道:“当然你们也用不着误会,以为我打算让军队向我效忠。”
看着底下那疑惑不解的眼神,塔特尼斯侯爵用沙哑的嗓音说道:“从今往后,军队需要效忠的是丹摩尔本身,或者说,军队将听命于由丹摩尔人民直接选举出来的议会。
“只有议会能够调动军队,同样,也只有议会能够对军队的事务进行干涉,不过军队的最高长官,将由内阁成员担任。
“由议会组成内阁,内阁的成员不是固定不变的,每五年重新更换一次内阁成员,这样一来,像席尔瓦多侯爵和前任财务大臣亨利侯爵那样霸占内阁席位,培植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的情况,将被杜绝。
“虽然有可能某个内阁成员会因为特别称职,而受到接连提名,但是最多能够得到三次提名,也就是说在内阁的位置上,担任某个职务十五年,然后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够再继续做下去。
“议会同样是如此,议会的更替将会和内阁的更换相互错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