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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法老王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于是房里其他的侍女纷纷躬身退了出去,在离开之前吹熄了自己身边的灯,只留下一盏靠近天台的白石柱子上的微亮的灯。
房间在一瞬间暗淡了许多,唯一一点微弱的灯光时不时地被从天台外渗进来的风吹得闪了一闪,于是房里的阴影也时不时跟着动了一动。
亚图姆坐在床上,靠在床头,随意摘下黄金的荷鲁斯头饰放在床头。
他抬起头便看见坐在他身边的年少王弟微微歪着头看着他,那张稚嫩可爱的面容对他露出了他所熟悉的软软的笑容。
绯红色的艳丽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隐约动了一动,又平静下来。
亚图姆下意识伸出手来,指尖透入对方的发丝,抚着那白瓷色的颊。
浅褐色指尖传递来的柔软细腻而又熟悉的舒适感让他俊美的面容放松了许多,他注视着他的王弟的眼中透出的一点暖意,坐直身子,脸向对方凑了过去。
只是,年轻法老王的唇在下一秒所感觉到的柔软温热的感触并非来自于他的王弟的唇,而是王弟抬起的手的手心。
跪坐在床上的王弟仰着头,那双紫罗兰色的大眼睛看着他,抬起的右手捂住了他的唇。
绯红色瞳孔里艳丽的颜色一点点沉下来,化作阴晦的色调。
亚图姆一把抓住那纤细的手腕,将那碍事的手从自己唇前扯开。浓密的睫毛在灯光下给艳红色的瞳孔里投上一层深色的阴影,隐约蕴含着少年王压抑中的怒气。
“你还在生气?”
年轻的法老王盯着他的王弟,他的唇抿得紧紧的,“因为那件事……你怨恨朕?”
年少的王弟怔了一怔,突然失笑。
因为右手被对方抓住动不了,所以只能抬起仅剩的自由的左手。
白瓷色的手指捧着年轻法老王的右颊,游戏抬起头,他直起身体,主动将自己的唇贴上了那浅褐色的额头。
他亲吻了一下少年王刚刚摘下了黄金头饰的额头,然后再一次对他的王兄微笑。
“我以前曾经说过,对现在的我来说,王兄是我最重要的人。”
年少的王弟说,浅紫色的瞳孔弯弯的,化作月牙的弧度。
“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怨恨王兄。”
讨厌也好,怨恨也好,我都做不到。
因为是你。
因为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
也许是因为被他的王弟第一次如此主动地亲吻,年轻的法老王似乎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清了游戏的话没有,因为他此刻只是有点发怔地看着他的王弟,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刚才被亲吻的地方。
年轻的法老王皱了皱眉,绯红色的瞳孔死死地盯着他那个突如其来做出惊人举动的王弟,眼底的颜色太过艳丽而让人看不清楚那深处的神色。
年少王弟毫不回避地与之对视,一脸无辜,看起来笑得很开心。
最终败下阵的人出乎意料。
年轻的法老王第一次主动将自己的视线从对方那里移开,扭过头去。
他的脸隐藏在昏暗的灯光斜射下的阴影之中,掩盖住了他的眼底那一闪而过的那一点微弱的窘迫之色。
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再一次向后躺去,上半身靠在床头。
“王兄?”
年少王弟的试探没得到回应,反而被那伸来的手使劲一拽,顿时一头栽进了亚图姆怀中。
他试着动一动,可是那双强劲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搂着他,让他撑不起身体。
“王兄。”
“…………”
“你真的要这么靠着睡一晚上?”脖子会很累的。
“闭嘴。”
***
正午时分,年轻的法老王放下手中的笔站了起来。一堆足有人头那么高的莎草纸整整齐齐地码在长桌的左侧,那是他一上午高强度工作的成果,看上去很可怖。
即使如此,年轻法老王俊美的脸上也并未露出丝毫倦意,这种普通的程度他早就习惯了。
一旁的侍女走上前轻手轻脚地为站起身的法老王披上披风。
一甩披风,少年王越过下面的几位大神官向门口走去。
啪——
刚走到门口,一声异样的响声从后面传来,让少年王和神官们都下意识回头看去。
那位专门负责将法老王处理完毕的莎草纸呈送到各处的中年侍从一脸惨白,桌上那堆本是堆放得很整齐的纸堆此刻呈现扭曲歪斜的状态,还有一部分掉在了地上。
很显然,这位中年侍从在试图将其全部抱起来的时候一时不慎,失手把少量莎草纸掉在了地上。
他抬起头,一眼看见法老王盯着他,顿时一个哆嗦立马伏在地上,他不敢求饶,只是整个人都抖得厉害。
自己死定了!
他哆嗦着,脑子一片空白。
年轻的法老王瞥了他一眼,回头看了看天空太阳的位置。
“捡起来。”
在少年王发出声音的一瞬,中年侍从的身子已经彻底僵住。
他只等着士兵将自己带下,闭目等死。
亚图姆看着那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下人,皱了皱眉。
“捡起来,没听到吗!”
“啊?啊啊!——是,是的!”
以为自己求生欲望太强导致产生了幻听的中年侍从下意识大声回答着,可是直到法老王的背影消失在他眼前,他还是怔怔地趴在地上,眼睛睁大到了所能承受的极限。
咦?
啊……
哎哎哎哎————
他居然没死?!
太阳的拉神啊,是您在庇护您的奴仆么!
其实不只是侍从,今日跟随在法老王身边的赛特和夏达大神官在法老王开口的那一瞬也是诧异地彼此对视了一眼。
看着法老王离去的背影,夏达忍不住开了口。
“赛特,总觉得这几天王的心情异常的好啊。”
“哼。”
赛特大神官不予置评。
前阵子王弟假装失忆的事情被揭穿之后,爱西斯几位大神官考虑到王弟大概还在生气所以很有可能还会继续和王闹别扭的可能性,纷纷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已经完全做好了承受王和王弟两人冷战散出的余波的准备。
这次绝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恐怖。
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然而让他们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就算在王面前承认了自己是在装失忆,王弟似乎也没有生气的样子,也并未做出和王吵闹甚至冷战之类的事情。
王弟就像是已经根本不在乎那件事情,完全变回了发生那件事以前的王弟。
马哈特他们松了一口气,赛特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到底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出来,只好放在了心里。
虽然午时,但是鉴于事情比较紧急,马哈特大神官打扰了王和王弟的午餐时间。
在得到王下达的命令的之后,他转身退了下去。走到门口时,他无意识地回头瞥了一眼。
大概是觉得王弟吃的肉食太少,年轻的法老王拿起一小块鱼肉递到了王弟面前。
因为的确不喜欢这个,年少的王弟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吃。可是在那双极具魄力的绯红色瞳孔注视之下,他最终还是磨磨蹭蹭地接过了王递过来的鱼肉。
年少的王弟盯着自己手中的鱼肉看了好一会儿,就是不想往嘴里送。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法老王,仿佛是赌气般将手中的鱼肉送到了王的嘴边。
法老王看了他好一会儿,低头张唇,从白瓷色的手指之间将那一块鱼肉咬了下去。
那一瞬,年轻法老王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点轻微的弧度。
那一瞬,恰好回头看过来的大神官睁大了双眼。
所以,当赛特从另外一边的走廊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位回头呆怔在门口的大神官。
他皱了皱眉,走过去拍了一下站在门口发傻的马哈特。
“你在做什么?”
他问,也不等马哈特回答,就直接越过马哈特身边想要进去。
可是还没等赛特迈出第二步,他就被马哈特一把拽出来,拖着他就往外面走。
一时反应不过来,他只能愕然地任由马哈特死拽着他将他拖离了门口。
“你干什么,马哈特!”
猛地甩开把他死拖硬拽到不远处林边的马哈特,终于反应过来的赛特不快地质问道。
马哈特回过头来抱歉地对他笑了笑,脸色有点为难,看来是在考虑如何回答。
“你——”
天青色的眼睛猛地睁大,赛特张了张唇一时间竟是发不出声音来。
他的不快已经被满腹的愕然打散得干干净净。
“你——你怎么回事?”
阳光之下,他清楚地看到了马哈特略有些湿润的眼眶。
刚才那一瞬太过激动的心情此刻已经平复了一些,看到赛特愕然地盯着他的眼睛看,知道赛特为何而惊讶的马哈特不禁有些尴尬,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哈哈,我好像是激动了一点。”
他干笑了几声,脸上似乎是在苦笑,但是还有些湿润的眼中却带上了一种极为满足的神色。
“差不多有十几年了……”
“什么?”
“我已经有十几年不曾看到王笑过,从很久以前。”
“……”
“赛特,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我并不认为埃及需要的是没有感情的王者,没有人有资格要求王舍弃自己的感情。”
“那又怎样?”赛特的声音很冷。
“为什么你一直都反对让王弟留在王身边?”
这一次赛特没有立刻回答,他扬了扬眉。
“你觉得到现在这个地步王弟还会留在王身边?”
马哈特迟疑了一下,回答道。
“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王弟已经没有再生王的气了,就这样下去不是很好吗?”
一声冷笑打断了马哈特的话。
年轻的大神官用天青色的瞳孔冷淡地瞥了马哈特一眼,似乎不愿意再多说,转身离开。
一切都过去了?
这不过是你自以为是的想法罢了。
赛特如此想着,不禁皱紧了眉。
王弟那个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赛特才刚刚走回那个房间的门口,便恰好看见年少的王弟从里面走了出来,正向他的方向走来,看样子似乎是打算回去他自己的房间。
黑发的侍卫仍旧是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沉默寡 言。
赛特稍微犹豫了一下,迎了上去。
“王弟……”
他低声喊着,游戏听到他的声音自然抬头向他看来。
赛特张了张唇,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
“赛特?”
游戏疑惑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大神官,再一次开口询问道。
赛特仍旧是在沉默,天青色的瞳孔注视着王弟那张稚嫩的脸,此刻,这张脸上还是带着浅浅的笑意。
“王兄在房里哦,你直接进去就好了。”
因为赛特一直在沉默,误解了赛特的意思的王弟回头指了指房门,越过赛特身边离开了。
因为他没有回头,自然也就没有看到那转身沉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的赛特那复杂的目光。
一切都已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