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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照在身上,额头很烫,可是我手脚还是冷冰冰的。
“嗯,还有,这个道士不吃荤的,所以啊,我和他的东西要分开吃,他就吃些松子啊黄精啊什么的,还常常不吃。有次我请他喝汤,喝完问他好不好,他说很好喝,我才告诉他是山鸡汤,那会儿他的脸色啊,哈哈哈……”灰大毛笑了两声,又突然停住声音,看看我的脸色。
“继续说啊。”我听的很认真。
有点嫉妒灰大毛,可以和李柯这样生活在一起。
这么多年,每天都看到他。可以说话,可以……看到他……
我却,再也看不到他了。
再也看不到了。
这些黄土,这个没有字的石碑,这漫长的三百年时光,把我们永远隔开了。
再也,再也见不到他了。
李柯。
四十六 沧海桑田心不易
天慢慢黑下来,夜色浓的象墨。然后似乎没过多久,东方又白了,太阳升了起来,霞光满天,灰大毛小声说:“师傅,先进去吧。”
我茫然的点点头,站起来的时候腿都不会走了。
回头看的时候,这个石洞的外表很普通,真看不出里面别有洞天。
“这里不错吧?”灰大毛笑眯眯的邀功:“山明水秀,这个洞冬暖夏凉,还安全的很,旁人想找麻烦都不容易。”
“嗯。”我左右看看,晨曦和薄雾,四周的群山一片黛色,在浅灰天幕衬托下,看来浑然一体,的确是个很好的地方。
“对了,为什么我们不回桃花观?”我转头看他。
灰大毛犹豫了一下。
“说吧。”连最大的坏消息都听过了,桃花观要是倒了,散了,大家都死的差不多了,我也一点都不会再意外。
“因为……没有桃花观了。”灰大毛鼓足勇气说:“那个晚上,就是道士来围攻我们的那天晚上,不要说桃花观了,就是那片山都不见了。”
“呃?”
是我那团雷光给轰的吗?
“先进去再说吧师傅,这事儿说来话长了。你睡了三百年,这三百年可真是沧海桑田……”
是啊,的确是沧海桑田。
连灰大毛这不学无术的家伙都会用成语了,外面的世界,也许早就和我知道的不同了。
“这事儿我都不知道从哪儿说起,”灰大毛苦恼的皱着眉头。
“你慢慢说吧,我们时间多的很。”
他点点头:“嗯,那得从几百年前说起了,那会儿妖魔没有后来过的那么忍气吞声,道士们也没有这么猖狂的。桃花观主只是个小桃树精的时候,有个道行已经很厉害的前辈照顾他。后来,那个妖族的前辈不知道得罪了哪路高人神仙,被封镇起来,就镇在那个桃花山的地方,镇在地底深处。那里原来没有山,是他被封镇之后,桃花观主在那里住下来,那里慢慢成一座山,山上都是他种的桃树。他反正一直没死心,想把自己那位恩人救出来。隔了几百年。那些道士们虽然不知道这山下镇压了什么,可是却知道观主一定有所图谋的,所以一定不会让观主成功。嗯,观主想了很多办法,后来观主知道封镇时的五行阵因为阵眼有一个没有定死,所以这个阵法不是牢不可破。”
“缺了什么?”
“五行缺雷。”
我刚才其实一直心不在焉,灰大毛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我脑子里什么也没想,连李柯也没有想。
可是听到这句话,觉得心里有个地方,存在许久的疑问,慢慢的,得到了解释。
“缺雷?”
“对,据说当时斗法,土,水,火,雷,风,这些法宝是一套的,可是斗法时好象就少了一个,后来那个高人在封镇的时候,法宝不全,雷火之力就以符纸替代了。经过几百年,符纸本身的效力也慢慢褪了,所以观主他……觉得以雷火去冲破那阵法,应该行得通。可是普通的雷火哪有效力。所以,他开始收徒,栽培那些小妖怪们……”
我的注意力终于集中到这件事上来。
灰大毛不知想到什么,打个寒噤:“观主在弟子要经历雷火天劫之前就把,就把他们都封起来,关起来,等……等他觉得攒够了,如果这么多天雷之劫会在一夕之间到来,他想,一定能冲破那个阵法的……”
我愣了半晌,才想起来问:“那么,冲阵法的时候,这些受雷劫的弟子,会怎么样呢?”
“这个,观主恐怕就不会关心了吧……”
灰大毛和我一起沉默。
原来我们这些同门,牡丹师姐也好,桃直师兄也好,三六,三七,我,还有象灰大毛这样的小弟子,不管我们心地如何,修为如何,我们是什么样的来历有什么样的心情……这些统统不重要。观主只需要我们这些小妖经历劫数的那一刹那。
那也就是说,以前牡丹师姐她们,根本不是出师了,也不是被什么高人带走再修炼去了。
她们都,都被观主给……
“那,那晚,究竟……”
“是啊,观主应该还没攒够他要的数目吧,可是道士们来了。那高人传下来的法宝,还是缺一个雷,敖公子眼力厉害,也看出来这一点,所以召云唤雷,想冲破道士的阵法解桃花观的危境,后来加上师傅你那一下子,嗯还有,那会儿天雷劫云也恰好来了,不但道士的阵法被破开了,山底下那个阵法,也一下子就破掉了。”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那,那些天雷下的,同门,桃花观的,其他人呢?”
灰大毛低着头:“我就见过几个……其他的,大概,都不在了吧?”
“哦。”
“不过,我听说,三六师伯她们还都在,我有同族见过她们的。”灰大毛努力想安慰我。
“嗯,那子恒呢?”
“敖子公子犯了什么戒条啦,”灰大毛说:“现在他换了地方住,不在碧水潭了,而且,似乎是……被关起来的,不能随意出来了。他上次来,还是趁着一个什么什么日子,看管他的人去参加一个什么大宴会,他才能来的。”
静了一会儿,我问:“那,观主呢?他和他要救的人,现在如何了?”
“不知道。”灰大毛摇头:“我其实也没见过他。一个小桃子精送来的桃根酒,说是那个观主让她送来的。从那天之后没人见过观主,谁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灰大毛捏着自己的衣裳边儿:“嗯,反正,师傅你别想了,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是啊,都是过去的事。
可是……
“师傅师傅,给咱的洞府起个名儿吧。以后咱要出去,人家要问咱家住何睡,那不能说是无名山无名洞对不对?”
我也想和他一起笑,但是脸硬的很,嘴角动不了。
“师傅,你说,起个什么名儿好呢?”
我觉得脑子里挺空的,想不出什么名字来,顺口说:“就叫……盘丝洞吧。”
“盘丝洞?这名字真好听……”
好听吗?
我不知道。
不过好听不好听,现在对我来说,真的无所谓了。
如果李柯在,不知道他会说什么?
邂逅一段情,但是在当时,我们都不知道,这是劫是缘。不经意间,一转身已是千百年。
沧海桑田,唯心不易。
四十七 此去京城路途远
也许那三百年不是白睡的。
不过我心里隐约明白,我的力量之所以变成今天这样,多半是因为那天夜里,我抽取那些雷电之力,那些力量在我身体里积聚爆发造成的后果。
我的法力比以前……怎么比呢,如果以前我好比一辆小自行车,那现在的我就可以比拟法拉利……嗯,或者是波音七四七?
我不知道,我没和谁比过。
我就守在自己的盘丝洞里。
当一只安份的蜘蛛精。
三百年前那场大战,正道损失不小,许多精英和后起之秀一起被轰的连个渣都没剩下,妖怪们蓬勃的发展起来,道士们缩起头休养生息。就表面上看来,正道魔道一片和平景象,大家都在拼命的加固自身。
期待来日。
我花了很大力气来修缮这个洞,包括外部装修,比如防护阵法,外面的绿化等等。门面也装点了一下,需要通过阵法,还得问个口令才能通关。口令是随机的,灰大毛穷极无聊的一次次出门,一次次去答口令。
前世看大话西游印象太深,所以我一看到洞口上方新錾上的镏金的“盘丝洞”三个古雅篆字,就有一种自己时刻在穿越的感觉……
不过我不是盘丝大仙,我只是个小小的蜘蛛精而已。
我座下的开山大弟子更是,说出来实在很丢人,是只耗子精。可没有春三十娘,白晶晶那样又魅惑又够气派。
盘丝洞里面也装修过了,弄的比天然生成的更加复杂,简直象个大迷宫。不客气的说,叫一个道士来,带着干粮走三个月未必能走出来。当然,迷宫亲身体验者灰大毛同学的体验感受是这么说的:“师傅,你给我的铃铛太好使了,就是我下次摇铃铛让你来救我的时候,你能不能来快点儿?”
嗯,修炼之余我还培养了一项业余爱好,学吹笛子。
其实我本来想学弹琴,感觉弹琴更有气质,而且我是蜘蛛嘛,爪子多,又擅长拨丝爬网的。可是没奈何,除非用我自己吐的丝做弦,否则那琴弦特别不禁用,一弹就断。可是用我的自己的丝——那声音跟鬼哭似的。灰大毛说,他一听就两股战战想上茅房。
幸好灰大毛对笛子的接受度比较高。
“李道士在的时候,也常吹给我听。”灰大毛解释:“其实他是吹给你听,我就在旁边听了。”
我会的曲子不多,于是经常把前世记得的那些流行的歌的旋律拿来吹。我就靠在松树上吹,一首接一首,吹到自己嘴干舌燥时才会停下来。
李柯陪了我那么久,我毫无知觉。
现在我陪他,他有没有知觉呢?
嗯,前世的我是不信鬼神之说的,可是我现在自己变成了蜘蛛精,所以……
鬼和神仙,应该都存在。
希望李柯能听到。
灰大毛倒是抖起威风来了,把周围的一些小精小怪教训的服服帖帖:“我师傅可是盘丝大仙,我是她座下大弟子。”
嗯,这座山的另一个好处,就是一年里下雨的日子特别多。
这对我是件好事。
修炼的日子乏善可陈,灰大毛每天早起去山顶吐纳修炼,我每天早起看看我那些阵法中的花草之类,这一看就能消磨大半天,然后另外半天去松树下吹笛子,吹到嘴唇都快麻了肿了,然后回洞,练练字看看书,早睡早起身体好。阴天下雨的时候除外,我也会爬到山顶去吐纳修炼。然后就换灰大毛顶着雨去照看花花草草,不过他不必去吹笛子——让他吹他也不会吹。
我靠着松树悠悠然又吹了支曲子,曲子叫什么名字我都忘了,嗯,对,好象是邓丽君的歌儿,我只在乎你。
是啊,我以前是在乎他,现在我没什么可在乎的了。
我叹口气,把笛子插回腰间,伸长手拔掉了坟上新长出来的一棵草。
灰大毛从树上跳下来:“师傅,有张贴子。”
“谁送来的?”
“一只讯鸟,”他又补充:“我不认识,从来没见过,不是这附近的。”
我没接贴子,一指点出去,贴子抖了一下,外面的封袋碎了,里面的纸自己在空中漂浮着展开来。
“谁写的啊。”灰大毛识的字不算多,这信上大半的字恐怕他还都看不懂。
“你师伯。”
虽然桃花观不在了,而且观主的算计……
不过当年我们几个同门里面,大家处的还算不错。
信是三六写来的,她已经得知我醒来的消息。这是拜灰大毛所赐,那些小精小怪的嘴巴又不严,况且这地方被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