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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书生一笑,伸手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写字。
我离的近,凑过去看他写。
桌面是深褐的木色,他的手指白皙修长,一笔一笔写的极清楚。
“李扶风。”
他写完字,转过头,似是无意的,看了我一眼。
我有点纳闷的看看他。
“好了,酒到了,人也该散了。李公子,小莫书,再会了。”
李扶风忽然一伸手:“且慢。”
门被他拦着,我意外的问:“怎么?还有什么指教?”
这个书生不寻常,总之……不能掉以轻心。
“是这样的,两位姑娘一翻盛情请我们品尝美食,小生实在感激不尽,不过我怕二位要是走的匆忙,忘了要会钞付账,那就……呵呵……”
“呵呵,这个啊,不会忘啊……”
他也笑,我也干笑。
这个李扶风的脸皮厚到一定程度了。
我和三七到楼下结了账走人,外面的雨依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奇怪了……”三七象是自言自语似的说:“他居然说了。”
“什么?”
“名字啊,他倒不怕我们拿他的名字作法咒他。”
“你……也知道啊……”
我这句话说的没头没脑的,不过三七明白我的意思。
李扶风主仆分明知道我们是妖,但是却依旧坦然。三七也看出来他们已经知道这事,不过她并不为这个惊讶。
名字,是很重要的。
还有就是生辰八字,有这两样,差不多咒人的条件就齐备了一大半了。
“不过啊,这个书生真是怪有趣的,一点不迂腐。哎,他居然能想起来提醒我们付账,呵,难道他以前被人骗过耍过不成?”
“那可没准儿。”
说不定他以前就有过被骗去吃饭,但是没钱付账只能留下来刷盘子的糗事呢。
三七和我走到了街拐角的暗影里,正准备施展身法快些离城,忽然远远的传来一声惨叫声,在寂静的雨夜里,那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恐怖惊惧痛苦……令人毛骨悚然。
六十六
我和三七不约而同的停下动作,她闭了一下眼重又睁开:“有妖气……也有股血腥味。”
蝴蝶精对气味是很敏感的。
“去看看。”
“哎,”三七拉住我:“你自己还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里是京城,不是可以随意乱来的地方,这规矩大家都懂。大家同样是妖,就得警示一下,别让他在此作恶,折了自己不算什么,如果连累害了其他妖精,那就是大家的事了。”
“好吧好吧。”她说:“那去看一看。
相距没有半里路,只是一掠身的功夫。
我和三七都猜错了。
地下是有一具尸首,但不是人。
是一只鹿的尸首,肚腹被破开了,血流了一地。
“他是……白天在茶楼拉琴的那个……”
我原以为是妖在杀人。所以三七说既有妖气也有血腥味。可是现在被杀地是妖?
“奇怪。它地道行虽然不深。可也不至于……一个照面就被杀。连还个手都办不到吧?”三七捂着鼻子仔细看了一下:“不是那些捉妖地僧道干地。鹿精地鹿角啊鹿筋啊什么地全在。只是五脏没了。”
“奇怪。难道这里附近出了什么恶鬼?”
喜欢食人畜五脏地。一般都是恶鬼之流。
可是能把鹿精地五脏一照面就挖去。那这恶鬼……可得有多恶啊。
我和三七对看了一眼。离那声惨叫发出来到现在只有短短时间。肯定没有几分钟。鹿血还没凉。那恶鬼。一定还在这附近。
我并起两指,一片银色的丝网弹了出来,将我们周身牢牢护住。
“喂,它的魂魄也散了。”
一般的畜类兽类是没有魂魄的,但是能修成人身的就不一样了。本来要是鹿精的魂还在。倒可以问问它到底见着什么了。只是……连魂都没了,那个下手的,如果是有意为之,说明心思慎密。
如果是无意的……难道它连魂魄都吞?
“我们走吧。”三七看看四周,她大概也有些不舒服。不是惧怕,我和她地道行加起来把京城来回辗成渣也有余。
但是……这种感觉让人不舒服。
“不能让它就这么躺在这儿。谁知道让人发现了会怎么对它。”
我现在也没法儿把它埋了,只好再取出我的葫芦。
继储藏室,天然冰箱之后,葫芦又多了个新功能:移动太平间。
我们很回到山庄,三六又是老样子,闭她的关去了。三七一向很爱漂亮,况且今天的衣服穿了时间不短,她到家应该会立刻换装,现在居然也想不起来要换。
“不对头……”三七一边有些焦虑的摆弄手指头:“说实在的。今天在茶楼我就觉得有点古怪。那只鹿精和锦鸡精,很明显道行很浅,可是。这它们却能修成人身,还冒冒失失地进了城里面。还有今晚这样的恶鬼。我说,我听一个朋友说过,护国法师在京城设下的禁制,如果有这样道行的恶鬼是不可能进入京城的……”
“是啊,我来的路上,也遇到了奇怪的事情。”遇到一个白骨精,修炼成精的方式同样很诡异。她说是在寒潭得到的法力,可是……就是不对头。
怎么这世道一转眼就变地群魔乱舞了?
我原来以为是我不常下山所以不了解。可是现在三七也是这样说。
那就不是我一个人错觉了。
“算了,这些事,我们想不通,道士们说不定能想通。”我说:“等些日子去打听打听吧,我先去把那只鹿埋了。”
“好吧。”三七看着我:“你总是心肠软。”
“这也不是什么心肠软……它死了有我埋它,我死了……呵,估计不用埋,一只蜘蛛嘛,小小的。一脚就会被人踩扁。”
埋在哪里呢?唔,宋公庙附近很安静。
就埋在那儿吧。
我在庙后面不远找了处地方,一手挖了坑,然后把那只不幸的鹿埋下去。
正要把土填上地时候,忽然我察觉到一点动静。
慢慢转过头,看着不远处的树丛。
阴雨让视线受了些阻隔,不过,不用我费事去找了,藏在那儿的家伙自己出来了。
是那只锦鸡精。
她还是一副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的样子。脸色又青又白。嘴唇冻的发紫。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怎么没死?
她和鹿精应该是在一起的,不可能那个凶手杀了鹿精却放过她。
而且,她是怎么一直跟到这里来的,我竟然没有发觉。
我有很多疑问,可是看起来我现在什么都问不着。她象是受了过度惊吓,魂魄有些散,根本没办法回答我地问题。
她慢慢挪到坑边,看着坑里面已经被泥水半埋的鹿的尸体,忽然自己也跳了下去。
我站在坑边看着,她抱着鹿头,把自己的脸贴到鹿的脸颊上,跟他紧紧的靠在一起,轻轻闭上眼睛。
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场景……这一幕虽然有些诡异,但却也让人觉得……十分的协调,温馨。但是现在看起来,只让人觉得诡异,还有伤感。
我站在一旁,没有再向坑里填土。雨还在下着,浇在坑里,浇在他们身上。
其实,能够选择自己喜欢的人,不离不弃相守在一起,是件幸福的事。
但是我却有许多疑惑想解决……没有办法就这么看着小锦鸡精就这么在我眼前死去。
“师傅,师傅?”
灰大毛地声音由远而近,他夸张的举着一片大桐叶子盖在头上遮雨,一看到我站的地方就露出欣慰的表情:“师傅。我找你好一会儿了,你在干嘛?”他探头看了一眼坑里,惊讶的啊了一声:“这,这怎么回事儿?”
“嗯,”我吩咐他:“把那只锦鸡精先带回去,把坑填上吧。”
“哦。好。”
灰大毛手脚麻利的跳下去,把好象傻了一样的锦鸡精给硬拖上来,两下把那个坑填平。想了想,又垒出来个坟包儿,一切弄好,揖后在坟前拜了两拜,嘴里小声地念念有词:“这位鹿老兄,愿你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再做畜牲了,生时泡影。死后皆空……”
我好奇:“你这句话和谁学的?”
“啊,和李道士。”灰大毛说:“他以前就好把一些小鸟小虫地埋起来,还象模象样地说两句话。我听的多了也就会了。”
李柯啊……是啊,地确象是他会做地事。
在他眼里妖并不低贱,小虫小鸟也不卑微……那双眼睛平和坦荡,他……我低下头,觉得眼睛里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回去吧。”
灰大毛答应一声,把锦鸡精扛上肩膀,一路跟我回来。
“咦?你这……”
闻讯而来的三六讶异之极。要说,我们三个都不会喜欢鸡……因为严格说来,我们三个都是虫子变的。
跟鸡啊鸟啊这种东西天生不对付。
“我说你……”
“她一直跟着那只鹿精。自己跳进坑里好象是要殉情,我总不能把她活埋了啊。”
乒的一声,三六重重的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下。
“可你也不用把她带回来呀!你知道小绿刚才吓的都不会说话了啊!”
呃……这个我倒给疏忽了。
小绿道行不算太高,见了天敌当然害怕。
“好吧,等她醒了,我这就打发她走。”
三六横我一眼:“你也老大不小了,做事还这么瞻前不顾后。你们昨天和刚认识的书生去酒楼?京城之地可不是随便乱来的地方!”
可昨天那事儿真不能怨我,又不是我提出来的……明明是三七提地,为什么要扣在我头上啊。
三六狠狠训了我一顿出够了气。又扔出一个小瓶儿来:“给你。”
“嗯?这什么?”
“这是百草蜜,可以宁神定气的。给她吃下去,算是对症。”
我笑了。
三六这家伙,还是老样子。刀子嘴,豆腐心啊。
“我就是想问问她都看到什么了,还有,我挺奇怪她怎么跟着找到我而没让我发觉的。”我跟三六详细说了我们出了酒楼后发现鹿精尸首地经过:“这事十分蹊跷,那不知道是鬼是怪的凶手居然不冲着人下手,而一照片就把鹿精杀了。他既然挖去了鹿精的心肝。想必……其他的妖精也有可能会遭遇这样的毒手。把事情弄清楚。才能更好的趋利避祸你说是不是?”
“这倒说的也是……能把已经化成人形的鹿精一击杀死,虽然你我。勉强也能办到,可是应该不会这么干净俐落,鹿精连魂都散了,这一点倒是更值得好好推敲。”
“是啊。”
三六和我商量了一会儿不得要领,她庄里的小丫头没一个有胆子来照顾锦鸡精地,只好让灰大毛先照看她,醒了的话先把那百草蜜给她喝下去。
“其实……倒也还有别的办法能打听打听。”三六说。
“什么办法?”
“嗯,你听说过闭口仙么?”
“哦,听说过。”
闭口仙当然不是仙,不过也算是半仙了。道行很高,原形是什么没人知道。不过他读过许多书,才识渊博,可以说是妖里面非常异类的存在了。
据说很久以前有许多的人啊,妖啊去找他求教,不知道他是烦不胜烦还是出于别的原因,叹了一声,祸从口出。打那以后就把嘴巴封上,不再替人排解疑难。
“可是他都闭口多少年了。”
三六说:“他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应该不会拒绝我一个问题,我原来是想问……不过现在这事也很蹊跷,我想,如果是他的话,或许能给我们解答一二。
三六原来是想问什么?
我连忙劝她:“这样宝贵的机会浪费在这种事情上不划算,还是将来遇到更大地难题时再去找他求教好了。眼下这事儿可以行问问锦鸡精……”
“庄主姐姐!庄主姐姐!不好了!”
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