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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扬了扬眉,微微眯着眸子,“我不是安妮塔。”
阿茉又看了看,这个女人画了张扬的妆,举止比安妮塔多出一些身为女子的妩媚感,声音也慵懒许多,身着队长制服的女子瞧着她,补充道:“我是莫卡莎,武装组第九队队长,安妮塔是我姐姐。”
阿茉睁大了眼睛。
第九队队长……那不是传闻中的杀戮姬?
莫卡莎微微笑起来,“逮捕令是我下的。”她站起来,踩着细细的高跟鞋走到阿茉面前轻轻抚摸她的脸,“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会要了你的命,也会要了它父亲的命,‘鸦’杀了姐姐,我会要他还债——从你身上开始。”
阿茉肩膀一颤,咬咬牙说:“你不是他的对手。”
莫卡莎眉毛一挑,不怒反笑,“没事儿,你在我手上,我会让他乖乖上钩。”
阿茉分毫不让盯住她,钝妖是皇族,如果来救她,攻击了教团总部,直接意味着血族向教团直白开战,他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况且,他已经有小爱了。
“他不会来的。”
莫卡莎继续保持笑容,“他会来的,否则你死后肚子里的孩子会成为教团研究所的实验品,血族王牌与人类的孩子……真是令人期待啊。”
说着她舔舔嘴唇,阿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不说话了。
晚上依旧被关在牢里。冬天到了,她身上只有一条衬衣长裙,冷得快失去意识,缩成一团窝在角落里发抖,墙很高,有一扇小小的窗户,清冷的月光落进来,镀在她金发上形成浅浅的光晕。
她有一阵没一阵地睡,捂着自己小腹,晕晕乎乎时听见有人在叫她。
“安茉……?”
她抬起头,牢门外站着一位穿教团道袍的红发青年,双手抓着栏杆,正惊愕地望着她,“安茉!真的是你……”
阿茉想了想忆起这是约瑟夫·布兰顿神父,当年接她去边关的红发青年,呆了呆才爬过去,一看他的衣着阶级发现他的身份不止是神父而已了,竟然是天空大教堂十二神官之一,行了个礼,“您好,约瑟夫神官。”
“你现在还做这些干什么……”约瑟夫皱起眉头,转身抱出一包衣服和一盘食物,“我听说一个异端修女被抓进来的,是金发,我直接想到你了,没想到真的是你。”约瑟夫叹口气,“安茉,我以为你那个时候已经死了。”
阿茉从栏杆的空当里接过衣物,俯身道谢,当时听说队伍全灭,她也以为约瑟夫死了。
约瑟夫看了看她的腹部,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道:“你别谢我了,你的事若没有牵扯到‘鸦’,尚且有我可以尽力的余地,可整个教团高层都想除去他,所以,抱歉。”
阿茉窸窸窣窣穿上衣服,将自己紧紧裹住,约瑟夫望了望走廊,探望的时限快到了,又说:“你害怕吗?”
“什么?”
“处刑。”约瑟夫吐出这两个字后顿了顿,对方只是个少女,她承受的东西未免太重了。
阿茉想了想,摇摇头。
“如果不是他,我在一年前的雪原上已经死了。”因为疲惫与寒冷,她挤出的微笑格外苍白,“谢谢您,神官大人,我没有后悔过,没有后悔。”
……
阿茉害怕死亡。
因为知道生命的重量,所以害怕死亡。可真的来临时她又很是平静,她觉得,其实有没有什么遗憾的了,她还年轻,没有经历太多,所以不会留恋太多。只是有些担心诺卡叔父会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三天后清晨阿茉被绑上刑架的时候,只是懵懵懂懂想着,这个时候钝妖在做什么呢。
是不是醒来后,给身旁沉睡的小爱一个亲吻呢。
是不是起床开始做早饭热牛奶,做出拿手的蔬菜培根千层饼和煎鸡蛋呢。
还是说洗衣服,看报纸,要不就是去冲了一个澡,她醒来的时候恰好可以看见他围着浴巾毫不在意走出来,发梢和胸膛都滴着水珠。
还是说赖在床上,压着小爱开始做那些事情?
阿茉想着想着鼻子开始泛酸,咬着牙忍住不哭出来。
处刑的地域在教团地下第七层——同样也是整片大陆人类所开发的最底层。地下结构古而有之已经过了千余年历史,墙壁古旧,四周燃烧着灼灼的火焰,每一块石砖上都刻有古老到模糊的复杂花纹。
戴面具的执行者手捧经书开始张开法阵。
教团制裁异端的法律和规矩非常严谨,她作为其中重犯之一,将被绑在十字刑台上,张开祈圣天二十八界,时辰一到每一张结界就会化为一把光剑将她贯穿。
法典上说人具有二十八种罪孽,每一把剑代表着对每一种罪恶的制裁。
教团武装部的分院中,莫卡莎靠坐在躺椅上,翘着漂亮的腿看着教团魔法传来的影像,在空中张开画面。
她舔了舔指尖的血,刚才清除了队伍里的一个逃兵,血液飞溅她见得很是兴奋,她盯着画面里绑在十字架上的金发少女,只可惜这个女孩不能由她亲手了结。
不过想到可以这般杀掉血族王牌“E”的亲生骨肉,她也很是满意了。
她看了看怀表,时间快到了,头也不回对身旁的服侍她的神职人员下令道:“我渴了,泡杯咖啡来。”
“……”
“我说泡一杯咖啡,你想死么?”她轻慢地说着,挑挑眉回过头,忽然间一阵清亮的风扫过她的脖子,她的视线开始跳跃旋转。
……哎?
莫卡莎眨眨眼,她竟然在空中飞跃,不可思议地轻盈,觉得脖子底下凉凉的,她想低头看看,却自己发现直直砸到地上。
余光瞟去,躺椅上坐着躯妖娆美丽的女性身体,穿着队长的制服,只不过脖子上面空荡荡的,血液喷射。
那是她的身体。
莫卡莎掉在地上的头颅淌出血来,眼睛瞪得几近爆出,她用一生中最后的目光看见躺椅一旁的阴影中立着名黑衣男子,银灰色的发梢,金色的眼眸冰凉如霜。
******
天空下起了雪。
克莱什大陆帝都的第一场雪。
白色的雪花,如坠落凡间的精灵,飘扬落下。
阿茉看不到雪,地下室冷得使她麻木,她哈出口白气,抬头看了眼布满天空之神与天使的天顶,黑黢黢的,只看得见一些模糊的轮廓。
“异端安茉·斯科特听令——”
执行者们再一次宣读判书。她的面前,二十八把剑流光溢彩闪烁着象征神袛的光芒。
“为洗涤堕落黑暗与罪孽深渊的灵魂,处以……”
后面没了声音,阿茉睁开眼看过去,那个手持判书的执行祭司脑袋已经不见了,喷射的鲜血化为数千只红蝶飞散扑向其他人。
轰——
紧接着是爆炸,阿茉的头发吹得飞扬起来,灰尘乱石之中她闭上眼,围绕她的二十八张结界已经将剑锋一格一格对准她。
大殿立即骚乱起来,魔法结界一层一层升起,血蝶翩飞。
阿茉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事,远处一道黑影闪过,在教团白衣祭司人群里格外显眼。
教团总部战斗力惊人,一瞬间子弹火药直轰而去,四周结界张开腾起,圣咏光炮噼里啪啦爆炸,圣痕十字光一支支矗立在众人视线中。
与此同时,极刑阵法发动,二十八把象征神明权力的光剑笔直地射向她。
直到五年后,阿茉依旧记得那个时候。
十字刑台从高处倒了下来,摔在地面上四分五裂,天顶的砖块与雕塑如数碎裂如暴雨倾泻坠落砸向她。
巨大的声响与冲击后,她不知过了多久才恢复了残留的意识。
……
……
啪嗒。
烟尘浓浓遮盖了视野。
啪嗒。
有什么滴在她的脸上,又湿又热。
没有疼痛……?
阿茉费力睁开眼,然后就见到了他。
周身的一切仿佛退成空白,男人撑在她上方将她完全地遮盖,仿佛撑开的是片黑色的天空。
空气中弥漫浓浓的血腥味,仿佛除她之外已经没有任何声息,墙壁上飞溅着血液,挂着破碎的尸体。
阿茉完全呆住了,目光定在男人脸上动弹不得。
钝妖用金色的眼眸先是面无表情注视她,后又轻微地叹息,无奈似的,“总算赶上了。”
啪嗒。
有什么液体在阿茉脸颊上,阿茉伸手摸摸一看,是红的。
等等。
阿茉的心蓦地一颤,眼见烟幕散去,她看见了他背上的光剑——插满了他的背,一共二十八把。
阿茉脑袋空白了,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惊疑,张开的嘴唇开始颤抖。
“……钝……妖……?”
她小心翼翼试探着开口,以为是幻觉,不,这一定是幻觉,她宁愿是幻觉。
男人正默默注视她,阿茉张了张嘴巴还没说完,他突然开口。
“从一开始起,我已知你不是她。”
少女一震,小脸惨白。
钝妖怕压到她似的俯□,轻轻碰了碰她的唇,然后在她耳边柔软地说,一字一顿。
“阿茉,我爱你。”
每说出一个字,他的嘴巴里流出一汪血。
男人最后慢慢压在她身上,没有再动过,他的耳朵贴着她的脸颊,脸埋在她颈窝间,如曾经的日夜里他拥抱着她睡去一样。
只不过阿茉再也感觉不到他温热的呼吸喷的她的脖子麻麻痒痒,阿茉身上湿透了,是他的血,流在地砖上一寸一寸淌开。
人类所能触及的地底最深处是不是炼狱的深渊她不知道,只不过她身处这里,此时此刻,世界都静了。
阿茉呆滞了漫长的时间后,才缓慢地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身上男人的身体已经冷下来,阿茉摸索着抬起手抱住他的背,二十八把光剑已经消散,只剩下血肉模糊的伤口,血已经流干。
“钝妖……?”
阿茉直直睁着大眼睛,望着眼前黑暗的上空,没有人回答她。
“……”
她眨了眨眼睛,眼泪掉了下来,似乎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全身开始如筛糠般颤抖。
这一定是梦,对的,是梦。或者是惩罚她在她往生前赐给她的幻觉。
这不会是真的。
阿茉哆嗦着手去环住他的脖子,以前那么多个早上如果她先醒,不管他醒了没一定会挂在他脖子上蹭他,他就会睡眼朦胧地用金色的眼睛横她一眼,像一只慵懒又坏脾气的狮子,手臂一捞往怀里一带,掂着她继续睡。
阿茉将他冰冷的身体抱得紧了些,她忽然间意识到,他再也不会回抱她了。
她放声痛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重要的一章
吐血码出来的,相当于两章的量了
大家说点啥吧
下一章后天更
ps:话说大家找到错别字就留言吧,这样千里也可以早点修订完开定制……
☆、61天国游戏
阿茉后来只记得自己在哭了。
哭得头皮发麻;嗓子完全嘶哑,身体好像就要这么碎了;她不停地哭;甚至到后来忘记了为什么在哭;就像刚出生便已失去母亲的婴孩。
哭到后来连悲伤都麻木起来时才停止了嘶嚎,那个时候她的嗓子早已坏掉了。
是约瑟夫神官率先带人赶到救了她。本就是在最底层进行的仪式,触及到血族皇室已经算是最高机密,因此结果并没有宣布于众,那些死去的祭司和修女神父从教团名单上不知不觉划去,只有少量教团高层掌握着情报。
血族“E”已死,约瑟夫神官动用了一些权力便将阿茉那些名义上的罪名消除,这些将不会载入档案——毕竟安茉·斯科特已经没有了教团档案。
之后听约瑟夫神官说;他派人将阿茉从尸体底下拖出来时,她简直像从血池里爬出来的,身上有那个男人的血,也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