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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跟我来。”
由祠堂内祭司出面带领,他握着她的手绕过雕像和祭台,众人和祭司跟随其后。
魔法阵在黑暗中撩起鲜血淋漓的光芒,阵法转动,一条长而宽的甬道出现在面前。
菲特心中没有来由的一紧,身后那些亲戚贵族看她的眼神很奇怪,直愣愣的,火一样,灼烈又冰冷,好像透过她看见了其他的东西——
某种,他们贪婪渴望的东西。
甬道之后是通下地底深处的平台,上去后平台自然匀速下落,视野全是黑暗。
“这是哪里?”
“夫人待会就知道了。”
她看看克罗帝亚和血帝大臣,神色如常,“你们都知道这个地方?”
克罗帝亚这才转头好好的看她,透过婚纱是少女纯粹姣美的脸,眼睛大大的,不禁笑了笑,伸手抚上她的容颜,因漫长岁月而沉淀下来的细长眸子里有了新亮柔和的光。
“其实,我很喜欢你。”
他轻轻摸着她的脸,注视她呆呆的模样,不可察觉的叹息,“其实你这种可爱的女孩子,真的不应该是纯血种。”
菲特挪开脸,侧过了目光,“你喜欢我什么?”问了一句,自己都觉得可笑,“徒有外表无力自保,娇身惯养一无是处,自艾自怜混沌过日,花瓶角色你有什么可以喜欢的?”
克罗帝亚笑了出来,“你是这样想自己的?”
“……”
“菲特身上,有种很柔软的光,这种光就算是在人界我已经有几百年没有见过了。”降下平台速度减缓,看来是到了,“所以,你很珍贵。”
地底最深处是间大殿。
极其巨大的殿堂,就像一座剜空了的城堡。仿佛有月光照耀,整间殿堂铺满银光,清澈流泻,将一切布局装潢映照的梦幻般庄严美丽。
守候在殿堂里的血族全部身穿奇异花纹的长袍,戴着双耳帽和银色面具,眼睛部分的镂空是妖冶邪肆的形状,黑洞洞的令人没有来由地生畏,他们齐齐对血帝和她跪拜行礼,虔诚敬畏,然后无声伏起幽魂一般聚拢到祭台。
“这里是……”
莉露不掩讶色,四下一望,“……难道是‘起源’?”
“女骑士阁下好见识。”克罗帝亚微笑,“这便是数千年前父帝被弑之地,同时也是我们血族的发源地,漫长岁月以来,我们一直守护这里。”
两名戴面具的祭司幽幽飘到菲特面前,向洁白的新娘伸出手。
“吾辈一直等待那位大人的苏醒——”苍老的声音从祭台飘来,瘦小老人佝偻拄着蝙蝠头拐杖背缓缓走下,走到他们视野中,眼睛却是炯炯发亮,好似燃烧一般。
“数千年过去了,花费百年的心血研究,吾辈终于等来了这一刻,创造承载血液与力量的完美容器。”他的目光刀刻似地打在菲特脸上,犀利引得少女一颤,老人声音一并低沉狠厉下去,“但她却不知此任重大,愚蠢无知被肮脏人类玷污,将吾等血族子民的终生期冀毁于一旦!”
'文'大殿里寒凉,鸦雀无声。
'人'所有血族低垂着头,谦卑地听取老人严厉的诉斥。
'书'“少女。”老人将手杖直指于她,“你可知罪?”
'屋'她抬眸望着老人,没有说话。
两名面具祭司托起她的手,朝祭台走去。
“还好吾辈留下一手,千日祭,那至关重要的一刻吾等待千年,何况短短千日?”老人低笑一声,来回踱步,步伐缓慢沉重,“如今便是这那一刻,吾辈终于等到,父帝重生,今后便是血族主宰的天下——”
血族贵族抬起头,目光里含着深深的期待和感动,又恭敬地朝老人深深拜去。
真的是期待和感动,他们在期待什么感动什么?菲特愣住了,目光里一个个平日里威严肃穆的血族长辈齐齐拜于老人身前,她被拖到三层之高的祭台上,魔法阵光晕攒动,偌大祭台上鲜花和倒十字架围绕着一具硕大的棺材,上等万年红楠木,漆金镶钻,就算在皇室里也难得寻见。
台下祭司聚在一起,手持结印缓缓念咒,少女顷刻之间被银白结界包围。
“……公主?!”
莉露顿觉得不对一个猛冲上前,被祭司侍卫一把揽下。
“公主?”
她脸色微微变了,心中的不安呼啸,怒视人群最前方的克罗帝亚的背影,在侍卫的阻拦下倾身向前,“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不是结婚,汝等在做什么?!”
“这自然是在结婚,回归血统唤醒始祖的婚礼。”克罗帝亚回头冲莉露悠悠笑起来,“最完美的婚礼,公主也是最完美的容器,始祖会是她的子嗣,以她的血肉为粮食餍足重生。”
“什——?!”
她脸色瞬间苍白,抬头望向远处被结界包围的新娘,手下欲拔刀被一旁侍卫总领拦下。
“骑士阁下,请自重。”侍卫总领掌下甚至动了魔力。
“你放开——公主!”
他眼神一使,几个高阶军官一把将其按住。
她大叫出声,浑身冷汗冒出来,心跳急剧加速,清秀的面孔发白。
她的公主殿下原来不是结婚。
原来不是结婚。
——是送死啊。
是她把她带回来的啊,是她啊,是她……
怎么可以,为什么她要把她带回来,为什么要她痛苦,为什么让她千个日夜里再也没有真正笑容……
如果一开始身为自己的骑士不出现,她的公主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呆在她喜欢的那个男人身边了吧。
都是她害的啊……
“——公主啊!!!”
克罗帝亚缓缓走到祭台前,仰头看着高台上银光包裹的少女,一名面具祭司已经双手捧着宝石镶嵌的古老长剑,缓慢而崇敬地从一侧走上楼梯。
咒声喃喃,悠长,古老,低沉,千年岁月的洗练沉静,血色的魔法阵花纹以祭台为中心,沿着墙壁上纷乱交错的刻痕蔓延到整间大殿,红光映上每名血族的脸,仿佛是夜里蠢蠢欲动的兽。
血帝负手立于一边,法术微风拂动他银色发丝,表情隆重而沉寂。
克罗帝亚温和地凝视她,台上那银白祭司已走到她身边。
将施予咒术的千年前圣器刺入她身体,血液流进棺材,始祖便会自动吸食她的血肉,然后苏醒。
始祖苏醒后同样会吸食身为长老的他的身体,他身体里的血液全部献于最伟大的王,何等荣耀的一件事。
在同一个地方,身体上真正的结合,血肉相融,这不就是最完美的婚礼么。
克罗帝亚想着便满足地微笑起来,“菲特,我说过,我真的很喜欢你,只不过可惜了呢。在人界,你似乎被称作为……圣杯呢。”
台上的少女四肢已经被棺材里伸出的鲜红荆棘缠绕住,棺材里漆黑她什么都看不见,视线渐渐朦胧,不知是不是咒文的原因。
台下那些血族的一张张脸是那么热切而期待。
她的父亲,她的子民,她所认识的大臣贵族。
然后,她看见了莉露,她被侍卫扣住,冲她叫喊着,脸上布满泪水。她叫喊的声音她听不见,几乎是什么都听不见了,她便冲莉露笑了笑,她是真心的想笑。
她记得很久以前,很小的时候,偷听父亲和某个长老谈话。
她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听见了,容器,听见了,始祖,听见了,重生。
她不明白,但是被发现了。
父亲的怒颜下是母亲将她抱走护住了。
后来内乱时,叛党踢开了寝宫的大门。
抓住她,现在就举行仪式。
她可是珍贵的圣杯,得到她就是得到这个世界。
不要多说了,抓紧时间,现在就开始吧。
光束咒文打来,她的母亲紧紧抱着她,很紧很紧,她感觉到有什么湿湿的,大片大片沾在她衣服上,她觉得难受。
那是红色的。
可她母亲还是抱她抱得很紧,然后碎成白砂,在她眼前散了。
“公主——您!”
莉露看清了她的笑容,远远的,心疼的整个人都崩裂,泪水肆意地下了。
“您该不会……早就知道了吧……”
只不过,她真的没有想过是以结婚的形式,这般到来。
“你有什么遗言吗?”
祭司无声双手托剑来到她面前,台下克罗帝亚微笑着说,“有什么想做的事,我可以帮你办到。”
菲特白光中低头看他,片刻后,勉强伸手撩起了自己一缕长发,荆棘嵌进肉里渗出血,滴落于棺材中,漆黑里一片沸腾。
她看了看,没管,伸出另一只手,指甲拉长切了下来,银白发丝卷在掌心垂落几丝。
“把它……”
她又没说了,闭闭眼。
听赫莲说过,在东方,女子断发送于男子,是表达愿嫁为妻的意思。
可是她就算把头发送到那个人面前有什么用呢,都三年了。
他的孩子说不定都能走路了。
啊啊,她在干什么,这么傻的事情,他已经把她忘了吧,和艾莉蒂幸福生活在一起。
他现在一定很开心吧,他能好好的,她就满足了。
菲特收拢掌心,断发在她手中化为灰烬。
“没有。”
祭司托剑一旁,不动声色。
克罗帝亚示意祭司一个眼神,回身走开。
菲特呆呆看着掌心的灰烬,放下了手。
咒语越来越密集,重重叠叠,她闭上眼,咬住了抽搐的唇。
不要哭啊。
詹姆说过,女孩子笑起来最好看的,不要哭啊,你看,那么多人在底下,那么开心呢。哭个什么,三年来她不都是没哭的么,那时鞭子抽下来那么疼不是也没哭么。
不要哭……
银面祭司走到她身前,结印后,将长剑冲华丽的剑鞘中拔出,寒光凛凛,锋芒毕现。菲特注视长剑后抬头,张开双臂。
“请你快一点好吗?我……怕疼。”
她很认真地说完,闭上眼。
雅兰。
祭司双手持剑举起她到头顶,由上笔直劈下。
雅兰。
雅兰。
你在哪里。
铮——
脆响似钟鸣,由祭坛扩散到整个大殿。
“什么……”
老人惊诧仰头,大地震动,头顶天花板灰尘簌簌下落。
魔法阵鲜红的光芒仿佛凝结一般钉住,下一秒,噼里啪啦碎成瓣瓣碎片,光点星砂琳琅满目流泻在大殿上方,人群一阵骚动,惊恐四下张望。
菲特睁开眼,近在眼前是那张妖冶的银色面具。
“哎……?”
一剑劈在她身侧,剑光流转,剑下银白结界火红荆棘若业火焚烧般轰成灰烬。
她呆住了。
祭司离她极近,她隐约听见了呼吸的声音。
他拉过她耳边一束发于唇边轻吻。
“我要的岂止是你的发,我要你整个人。”
声音就那样,柔柔的,戏谑的,她听见了。
真的听见了。
面具在她视线里滑落,她呆住的同时,祭司双手搂住了她的腰,那么紧,那么暖,身下最古老的魔法阵术破散,纯白光片似大鸟般腾起飞散,流光溢彩。狂风中她洁白翩飞的婚纱和他宽大的法袍都在翻滚抖动。
瞳中映出男子英气微笑的熟悉容颜,黑发绿眸,眼角轻佻而温柔。
“好久不见,菲特。”
☆、48Chapter 48
大殿内顿时混乱。
兵器咒术于红光闪烁中纷纷显形。
血帝望定祭台上两人;甩袖冷哼,血瞳里未曾起一丝波澜;左右护法却已向祭台直线逼去。
杀气逸散;纯血种的力量若无形巨大的爪牙直至抓了过来。血族贵族们纷纷现出獠牙;以惊人的速度跃向祭台。
青年后退一步,用剑横堤在面前;结界凭空出世与冲击力相撞成燃开绽放的巨大火花。
阵法正在消裂,天顶光晕漩涡中一个矫健身影跳下掀起尘埃,于祭台前震开一大圈攻上来的士兵祭司。
“啊呀;好多纯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