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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艾的嘴角露出了一个冷酷的笑容之前,曼蒂都以为自己已经安全了。
但是她忘了一种可能——
如果菲比斯根本就挡不住艾,那又会如何。
在炽炎刺向曼蒂的那一刻,菲比斯的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犹豫。
但是就是这霎那的犹豫,他就不再有机会。
在那一刻,艾想的是——
用如此痛快的一剑,结束这株集世间所有美丽与罪恶的罂粟花的生命,是否过于仁慈?
恐惧像是枷锁一般铐住了曼蒂,那一刻,她连呼吸都不能。
只能看着那剑尖上的火焰慢慢靠近。
菲比斯的剑,始终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只是在炽炎就要刺进曼蒂身体的那刻,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曼蒂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剑锋刺穿肉体,艾感到仇人的鲜血沾满了他的手。
而剑尖……却停在了曼蒂身体前不足一寸的地方。
她连声尖叫都发不出来。
而艾和菲比斯,都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为曼蒂挡下了这一剑的陌生男子。
艾想要把剑抽出来,那个人的双手却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手,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濒死的,其貌不扬的陌生人,手上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他尝试了好几次,那剑就仿佛铸在了他的胸口,怎么拔也拔不出来。
“放手。”艾低沉的吼了一声。
“那是个清晨,朝霞照在她的脸上。”
那个男人突然轻轻地说。
艾被这一句话击溃。
一句简单的话,将他带回那个他永远也不想记起的清晨。
“你的手里拿着一支玫瑰,像个孩子一样一路跑向她的房间。”
那人接着说,声音平缓。
“你怎么……”
“然后,我慢慢地爬上她的脖子,拿出利刃。”
艾的牙齿猛然咬紧,将牙龈都咬出了血。
“没有形体的刀刃划过她脖子,绕了一圈,然后,血慢慢流出来。”
“你是那个影子!”艾大叫道,手上发力把剑刺得更深
“然后,她说了一个“我……”字,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而她美丽的头颅就这样落下去,鲜血从脖子的断口喷出来。”
那人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像刀一样刺进艾的双眼。
“那时,你只是站在那,什么都没做。”
“我做了。”艾下意识地反驳道。
“不,你没有。在她死的时候,你什么都没做。”赛洛姆的声音逐渐微弱,但每个字都那样坚定,
“直到她的头颅与你手中的玫瑰一同落地,你才冲上来抱起她的尸体。”
“我能做什么?”听到这里,仿佛被雷击一般,艾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他很想说他说的不是真的,可是当时的场景在他脑海中不断地重放,重放,折磨得他感觉生不如死……
“我能做什么?你是个影子,你没有形体!”
“的确。”赛洛姆用不屑的眼神看着这个做痛苦状的男人,
“我没有形体,但是,我在这里,为她挡了一剑。”
艾无言以对。
“当她需要你为他挡这一剑的时候,你什么也没做。”
艾不再痛苦地挣扎,而陷入了完全的迷乱之中。
赛洛姆说完话,吐出一口鲜血——
鲜红的,正常人的颜色。
他缓缓坐下,却用手支撑着身体不倒地。
曼蒂走上来抱住了他。
“影子,是你吗?”
赛洛姆还给她一个濒死的微笑。
猛然,曼蒂一阵恍惚。
从很久很久以前她几乎已经遗忘的一段记忆中的片段攫住了她。
像是纸边发黄的素描上的一个模糊地微笑。
“你是……”曼蒂努力地寻找着这个人的名字。
赛洛姆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知道,她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只是一个把她掉落的手帕还给她的陌生人。但是,她竟然还能记得自己,这就已经令他足够满足了。
“谢谢你,曼蒂。”
赛洛姆笑着合上了眼睛。
第十五章——失败者的悲歌
艾并没有注意到赛洛姆的死去。
那柄炽炎就插在尸体的胸前,但是艾再也不想去碰它了。
菲比斯也没有在趁这个时机继续讥讽他,只是让这个可怜又可悲的男人一个人静静地想一想。
而说到可悲,菲比斯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
他又何尝不可悲?
他终究也没有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不能,而是没有。
曼蒂抱着赛洛姆的尸体,竟然留下了眼泪。
不知道为何,这不符合她的原则,但是眼泪就是不争气的顺着脸庞向下滑,也许是越来越浓重的烟的缘故吧!
她渐渐地感到无法呼吸……
此时,艾正在思考一个完全无解的问题——
他当时为什么没有扑上去,为什么……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萨拉死去。
只有两种解释——要么他其实并不在乎萨拉的生命,要么他惧怕那个黑影。
他两个都不想选。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杀死了仇人之后,发现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而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错的。
然后,一个更难以解答的问题又从脑海冒了出来——
这么久以来,他口口声声说的爱,他到现在为止,放弃了一切信仰和原则只坚信的“爱”,真的存在过吗?
而如果这所谓“爱情”根本就没存在过,那么他所做的事就连最后的借口都没有。
伊芙死了,蕾丝死了,萨拉死了,托萨卡琳死了,禁卫军的两万战士死了,帝都的几万无辜平民死了……
他们死去,只是因为自己……
和什么都无关。
毫无疑问,他还恨着曼蒂,他依旧认为如果没有曼蒂,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是他已经失去了再次拿起炽炎的勇气,因为他现在更恨自己。
他害怕自己一拿起炽炎,就会先把它刺进自己的心脏。
而这种恐惧,也许就是他面对影子时的恐惧吧……
仿佛一道电光闪过他的脑海,霎那间,脑中一片清明。
他害怕的不是死亡,也不是他爱的人离开他身边。
他害怕的是承认自己的怯懦和无能。
每当事情发展成了最坏的情况,每当生命中重要的人死于他身边,他就将这归咎于命运,归咎于他人,归咎于一个没有形体的影子。
他却从未想过,也许他只是不敢面对失败,也不愿承认自己的弱小。
而他现在明白了,十年来发生在他身边的一切不是因为任何人,只是因为他自己;他所做的一切也不是因为爱,或者因为复仇,只是为了证明“我可以!”。正如菲比斯所说,他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可是却可笑的以为自己能拯救世界,而当每一次一个事实证明他错了的时候,他就杀光所有敢于指出他错误的人,然后拒绝承认他曾经犯过错。
正是这种想法,害死了他身边的一个又一个他在乎的人。
艾万念俱灰地站起身,再也不说什么,连看都不敢再看曼蒂和菲比斯一眼,失魂落魄地离开了皇宫。
——————————
在皇宫之下的密室中,艾丽的身型正逐渐淡去。
鲁希瑟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也许是因为不忍心看最后这无法逆转的结局。
房间的另一个角落,那一圈的油灯被打碎了两盏,而椅子上的人已经不知去向,房间中的人并不知道,他已经去拥抱了他的命运。
而此时,萨马埃尔只是凝视着艾丽越来越难以看清的面容,而艾丽终于也不再试图隐藏她的情感,去掉了面纱,去掉了一层伪装的冷漠面容,黑色的眼眸中,仿佛有什么晶莹的东西要滴落。
萨马埃尔的思绪像是被这泫然欲泣的眼睛吸了进去,进入她瞳孔之后的世界,仿佛是一个自己从未去过的地方,从未身处其中的场景,但是,却又像自己曾经亲身经历一般的熟悉——
那散落一地的衣物中,还留着被手撕扯的痕迹……
还有那皮肤滑腻和温热的触感,时至今日依旧清晰地分明……
最后,在那个空旷的仓库中,回响着一对青年男女青涩却充满感情的喘息……
这一切,都应该是从未发生过的,可是为什么,在他的脑海中浮现的一切,都是如此真实和清晰?
现实中,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萨马埃尔嘴唇微微张开欲言又止的瞬间,可是在他的脑海,时间回到了十年之前的那个上午。
那时,他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慢慢走下楼。穿过了那个阴暗的长年阴暗的门厅,走了出去。穿过草坪,穿过树阴,穿过帝都的北区,风景理应越来越宜人,但是在阴霾的天气和他阴郁的心情的感染下,像是受了某种毒液的摧残,从树叶到花朵都显得枯萎败落。
“想要她,就去得到她。”
这句话纠缠了他一路,像是在天空中不断盘旋嘶鸣着的乌鸦,很厌恶,但是就是赶不走。
事实上,连这一段路的目的地都令人费解,因为在萨马埃尔的记忆中,自己那天早上并没有离开过马斯特玛家一步。而他现在在记忆中走着的,是一段他从未经历过的陌生旅程。就像是重读自己当年的日记,看着曾经写下的东西,却像是在读一个陌生人写的故事一般。
萨马埃尔不写日记。
于是,他的记忆也许并不准确,或许背叛了他。
总之,他就这样跟随着他的记忆走着,在北郊那个熟悉的仓库门前停下。
门关着,却并没有关紧,只是虚掩着。
萨马埃尔将门推开,艾丽坐在一堆木材上,只是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不是那种泫然欲泣的眼神,只是普通的,茫然加上失落的眼神。
他没有说话,像是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向她走去。
然后,在她还来得及说出什么之前,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
“得到她……”
道尔顿在他的儿子心中埋下的罪恶的种子,开始慢慢发芽。
起初,艾丽只是异常安静地蜷缩在萨马埃尔的怀里。
接着,他感到她的泪水已经浸湿了了他的胸口。
如果他能了解……
如果他那时就能了解——
几句简单的安慰,他也许就能得到她的话,他应该是会那么去做的,虽然他实在不擅长安慰什么。
但是那天,他只是粗暴的吻上了她的唇。
青涩的吻,没有技巧,带给双方的没有愉快的回忆,只有痛苦和咬破了嘴角的血腥和咸涩,但是他依旧这样锲而不舍地吻着,不在乎她的反抗和挣扎,他的眼中只有她柔嫩的唇。
“萨米……不要……”
在挣扎的间隙,她慌张地说。
但这并不能阻止被欲望冲昏头脑的萨马埃尔的动作。
他的手开始撕扯艾丽的衣服。
呼吸也逐渐粗重起来。
一切,似乎都和记忆中的一样,只是发生的地点和方式起了变化——不是在马斯特玛家的偏厅,而是北郊的木材仓库;不是艾丽来找自己哭诉,而是他去找艾丽时,恰巧遇到了想要找人哭诉的她。
但事实是,一切都不一样……
至少,当萨马埃尔撕扯掉艾丽身上的最后一片衣物时,艾丽只是闭上眼睛强忍着泪水。
至少,当萨马埃尔的手攀上她丰满柔软的胸脯时,她只是微微地颤抖了一下,然后脸上浮起一片红晕,身体却和他的贴得更紧。
至少,当萨马埃尔第一次进入她的身体,血顺着她雪白的大腿两侧留下,滴在那堆木材上的时候,她只是用力咬了一下他的肩头,在那里留下两排整齐又清晰的齿痕……
接下来的记忆不再那么清晰,当血液全部集中在下半身的时候,哪里还能有多余的精力去记些什么,萨马埃尔只记得夹杂在艾丽如天籁般的喘息声之中,还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