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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闭目,象是眼前的铅华变做成片的焦灰,直带了死气映入眼中。
他说的甚是恐怖,凤尘晓听得有些轻颤,那样的日子确实不可忍受,不知该说些什么,忽然想到一事:“听闻已故郡马左文华也是这个毛病,暮大人与左郡马倒是同类人。”
“不,左文华……不一样,我对花草明明是挚爱着的,此生最大愿望,便是携心爱之人去到那四季花开的地方,养花弄草,渡过此生。”说到这儿他睁开双眼看她:“你说过同我一起去南诏,那里便是天下最美的地方。”
“那不过是我随口一句话,难不成你所谓的情意,便是由这句话而起?”她还记得,便是那次,他带她去见一尘,差点致她与死地,如今说什么南诏之约,真是笑话。
她这话伤人不浅,暮璟公子面上一暗,轻吟道:“随口一句嘛?”
本该硬着心肠逼问她的,可阳光下她眉目如画,想到她适才在他怀中熟睡的样子,不觉心中一软。情意这东西,不是说有就有的,她不明白他是哪来的情意,想来是因为她对他没有生出情意的缘故,这个认知让他黯然气恼。
起初他并没觉得这个女子有何不同,一向对容貌美丽的女子无甚好感,莳花苑内的世家女子,个个出色,资质却平常得紧。相反对容貌一般的女子会放心很多,如那明珠郡主,她不美,甚至是丑,或许是死在他手中的缘故,她在暮璟公子的心目中,反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她种出的拜岁兰被他有心处处推广,她的莳花弄草的本领被他在心中推崇,总之,他因为自身优秀,反而不在乎容貌起来。而凤尘晓,初时因与凤栖臣相交,故而象应对许多别有用心的商人一样,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后来回了京城,一尘说起此女的不同寻常,他反而对她记挂不少,知她年后要随兄长进京,不住在心中盘算凤家的人哪一日会到,才惊觉不知不觉有一个人,进到他的心中,避之不及也。
见他不再言语,凤尘晓转身面对铅华站定,伸手去抚那些花瓣,两年过去了,这些铅华长势喜人,看来花朵并不记得有过她这个人,它们只需阳光雨露便可,她没出现之前,不是照样生长吗?
暮璟公子蓦地叫道:“别碰,那花上有毒。”
是,凤子沂也说过,此花有毒,还是天下第一的奇毒,究竟毒到何种程序,她不知道,想当初这些花可是陪了她好多日子。
她犹豫片刻,把抽回手来道:“既然有毒,自该全数毁去,为何还将此处划为禁地,倒象是特意留着一样。”
“这花……乃是上古奇花,毁去可惜了。”
忽然不远处传来兵器相击的声音,似是出了乱子,凤尘晓还未来得及细想,便被暮璟公子揽起身子跃向来人处。这禁地从未有人闯入过,世人少有知铅华是何物,禁卫也被严令不得泄露机密,只以为这片山林处埋有重宝,并不在意那漫山的白花。
转过山壁便是禁卫看守的地方,重重禁卫却拦不住一人矫若游龙的身形,跃起身挥剑一划,总有几人受伤倒下,那人白色衣衫,光天化日之下却面蒙黑巾,见了暮璟公子手里抓着凤尘晓的手,清斥一声:“放开她!”
凤尘晓一眼就认出是凤子沂,心先放下一大半,即是他来,纵是暮璟公子也无法留住她。
暮璟公子手里紧紧攥着凤尘晓的手,她受不住地轻轻吸气,使力去挣脱,他却握得更紧,直要将她的手腕捏断。
“好大的胆子,连禁地也敢擅闯,真是死罪!”他运目望去,看了那人的身形也认出是凤子沂,心中一惊,这个人皇宫都去了,还会在乎什么禁地?
禁卫听了这话,个个使尽全力,怎耐凤子沂武功太高,反而带得他们也朝这边挤了过来,一众人堵在一处石壁前,却拦不住他的去势,眼睁睁地看着他瞬间便来到暮璟公子面前,以剑斜指,再一次喝道:“暮璟,放开尘晓。”
暮璟公子一伸手,一名禁卫递上兵器,他缓缓接过长刀,放置在凤尘晓的脖子上,冷冷地道:“阁下说的容易,你觉得我会放吗?”
凤子沂眼神凌厉,注视着刀锋与凤尘晓的距离,太近了,他心乱之下,没有把握救得下她,只得默然。今晨派出的人手到处盯着所有可能与暮璟公子联系的人,直等到近午时,才瞧到暮府一人往婆娑山行去,他直觉暮璟公子会带着尘晓来此,跟到半山的禁地时,再无法隐身跟踪,才现身直接硬闯,见到尘晓无恙放下心来。可如今暮璟公子居然无耻到拿她的命来要挟,那柄长刀颤巍巍地挨在凤尘晓颈旁,他冷然道:“我不受威胁,凭你的本事威胁不到我,这些人加上你,我还未曾放在眼中。”
凤尘晓并不在意会割破喉咙的长刀,她轻轻侧首,那长刀跟着动,却是退了几分,极其温柔地看着暮璟公子,口中嘲讽道:“适才与公子说到情意,莫非公子的真情意到此时方才显露出来?”
暮璟公子不答,只是将长刀再离得她几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总之今日我不会放过此人。”
又抬首对凤子沂喝道:“我已认出阁下是谁,凤子沂,凤二公子,不用再遮遮掩掩了。”
凤子沂闻言拉下面巾,露齿一笑,道:“既然你知我是谁,那么,便知放了尘晓是你唯一活路。”
暮璟公子摇首道:“你不过是江湖草莽,口气也太过狂妄,可知这样闯入禁地,早已是死罪,还要连累凤家,真是太不值得。并且她在我手上,你以为,我会轻易把她给你?”
“听暮大人的意思,我若非要用强,你便要用尘晓的安危逼我就范?”
暮璟公子暗叹一声,这他确实做不到,可若不如此,今日的结果一定是凤子沂带走了凤尘晓,这人的武功高到深不可测,他没有把握留住他。
他面上不露声色,只将长刀往凤尘晓颈旁逼进一分,道:“你试试看。”
凤子沂心中焦急,他不可能不顾凤尘晓的安危真冲上去硬来,刀剑无眼,万一那暮璟公子失心疯下手……尘晓血溅当场的情景他不敢想像,只得举剑站定不动。
暮璟公子看着刀峰,这把刀被擦得很亮,清晰地映出自己和凤尘晓二人的面容,直到此时,她脸上的神情还是那种淡淡的,并不将自己或别人的生死放在心上一样。她为什么总这么淡定?这种情况下还不肯为了他有一丝丝的动容?
凤尘晓明白凤子沂的为难,怕他先行放弃,白白便宜了暮璟公子,轻笑一声,却是不畏锋利的刀锋,往前走去。她一动,暮璟公子先撤了刀锋,伸手去拉她,她却趁势用手抓住那长刀利刃,往自己的脖颈上送。这一举动骇得暮璟公子与凤子沂同时吃惊,暮璟公子退,凤子沂飞身过去,一人握住她一边手臂,刀剑互击,竟是近身相斗起来。
凤尘晓觉得自己无需惧怕,她自持身有铅华护身,有本事暮璟就再杀她一次,看阎君会不会看着她再死一次。
凤子沂一声长啸,逼得暮璟公子后退,抱起凤尘晓飞身离去,转眼间便没了踪迹,暮璟公子怔怔望着长刀,想不通为何她宁可死也不要多与他呆上片刻。
回到盼花亭,凤尘晓打量周围环境,原来凤子沂竟隐身在这里,回头却发现他面容苍白并无血色,心中感动。她默默走到凤子沂身边,没等他开口说话,她突然做了一个自己从没有做过的动作,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身上,默然不语。
她在流泪,凤子沂感觉得到胸前的湿热,她自重回凤家后,向来从容,从没见过她这样的伤心,她定是为了沈诚,想到她星座被掳便是心系沈诚,如今知他死讯不再淡定,才会有此举动。他心中却只觉更痛,问:“你都知道了?”
“嗯。”她胡乱答应着,甚至已发出抽泣声,不知为何,这次见到凤子沂,她觉得万般委曲,无法倾诉。也许刚从她丧命之地回来,那些久压在心头的伤痛终于爆发出来,使得她喘不过气,真想告诉所有的人,两年前,她在那里被暮璟公子所害,如今过着不人不鬼,又人又鬼的日了。可是,她还不能,得日复一日,重复一日地用这种无法倾诉的痛苦折磨着自己。从前还有沈诚,如今他也离她而去,再没有一个人懂她。
她的泪打湿重重衣襟,可还是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这样的时刻,对凤子沂来说,既是甜蜜,又是折磨,他闭目想了想,似是做了决定,扶她站好安慰她:“你莫要伤心,沈诚如今还未下葬,我带你去见他最后一面。”
“下葬?沈诚?”凤尘晓正悲伤地无法自抑,一时间未能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乌云(改作者有话说)
白色花丛前,暮璟公子独自徘徊,人已被救走,禁卫也散去,他惯与独处,尤其是面对着铅华的时候,不要一个人留在身边,这里是他静心的地方。可偏偏就有人要扰乱他的心神,一尘头戴帷帽慢慢从远处走过来。他冷眼旁观,暮璟公子失却了往日的闲逸,一身落寞站在阳光下,与那些铅华静静地相对。
“施主可是在想那凤家小姐?”他口中说着话,眼光却是紧紧盯着花丛,从白色帷帽里看去,那一大片的白光映入一尘眼中,刺得他眯起眼睛,一瞬间几百年前的往事不住在脑海中翻腾,有满腔的恨意驱使他想把这些铅华尽数毁去,只剩此间一处,可眼下还不能这么做,他还要用它们来祸害这世间。但观暮璟公子近日行事,凡与凤尘晓相关便颇为踌躇,这与他初意太不相符,也与大事不利。
暮璟公子缓缓回过身,微讶道:“平日大师最看不得这些铅华,怎地会到此地?”
一尘背过身不再看那些铅华,问道:“明知这些花乃是毒花,自是不愿看见,终有一日,我会毁尽此花,快了,不是吗?”
“这些是她临死前留下的,并没有碍着大师的事,况且花中有毒,大师用来行事极为方便,何苦要为难它们。”对于这些花到底有无害处,暮璟公子并不是很信,佛门圣地既然以此花为尊,定有其道理,再说古书也记载着,铅华可供凡人与神明交流。
“施主仁心,却不知这乃是大忌,你不想报仇了?”
暮璟公子面上带了丝苦笑:“大师可在怪我又没能留住凤尘晓?我的仇怨,似乎与她并无关系,走便走了吧。”
“我只是想劝施主不要再维护她,她非是等闲之身。”一尘忍不住要提醒他。
“此话何意。”
“这……”一尘想了又想,却不正面回答。“施主,你可知这世事轮回,早有天定?我是其中异数,却非唯一。再说那嘉庆帝已在你我手中,但若不早早了结此事,恐生变数。”
暮璟公子知他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危言耸听的话语,凝神细听。
“近日我总有种预感,”一尘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铅华,幽幽地道:“仿佛大限之期已至,可这有可要紧?我只消一句话,便可令这天下大乱,死人无数,若真是大限已至,那么就让世人陪葬,即便永世不得超生也是值得!”
这番话一出,令暮璟公子皱眉不已:“大师何出此言,既然形势已在你我手中,又何苦行那乱世之事?”
一尘步步紧逼:“你是怕我所行之事危及你的凤家小姐?施主,你到现在还在执迷不悟?”
“我是为大师着想,你说的大限,怕跟这有关,何不做些善事?”
“施主,你是在劝我行善嘛?你我所行之事,恐怕今生也难与善字结缘,又或者施主准备放下心中仇怨,立地成佛?”
他从没有想过,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