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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堇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几乎能感觉到浑身的血液在沸腾燃烧,终于忍不住,张了张嘴。
“你在看我吗?”
几乎听见他呼吸轻抽的声音,紧接着,他便站了起来,动作好似带着仓皇,但他仍是没说一句话,转身便要走。杜堇接着又喊。
“虎赤。”
这一次,他竟然停住了脚步,仅是这一点,就让杜堇再度迸出了泪,颤声问他:“你能告诉我,李存孝哪里去了吗?”
他背对着杜堇,终于开了口,声音是杜堇从未听过的寡淡:“车裂死了。”
“他为何不逃?”
“命该如此。”
“不。”杜堇颤手硬撑起身,望向他:“是因为我,是我累他失去了求生意志。”
他侧过身来看杜堇,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是又如何?他已死了,世上已没有了他的存在,追究这些有何意义。”说完他转身就要走,杜堇又冲他喊。
“他没有死!你就是他!”
他顿住脚,转回头来,脸上带着嘲讽嫌恶:“愚蠢的东西,原来你还未明白。他是我,可我不是他,我是虎赤,他的一生对本王来说就如一场虚梦,无足轻重。”
杜堇怔怔地望着他,募然回想起前世在血池,他也曾对自己说过类似的一番话。那时,身为独孤堇的她听了之后感到绝望痛苦,可是,当她与其投胎转世的李存孝相遇相爱之后,这样的一番话已经不能轻易骗过她了。
如果他当真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又怎会为了守住他对她以及他义父的情义,而放弃自己的生命?即便李存孝只是他的一个梦,可会做这种梦的人,已经说明他内心深处是向往追求情义的人。
“你可还记得前世,你在血池说的话?”杜堇抿着泪道:“你说如果杜堇真的存在,你会爱惜她……而事实证明,你的确爱……”
“你说的这些,本王都已看透。”他移开脸,用又轻又冷的声音道:“历劫,本就是为了超脱自我,放下一切。经历过这些之后,本王才看的更清楚——”他向杜堇缓缓递过眼来,幽深的黑瞳内,空无一物:“过往的种种,不过是魔障一时罢了。”
魔障一时?
是啊,她怎么忘了,他是天神,每历劫一次,心境便会更加清净寡淡,不会再留恋凡间的一切,即使爱入了骨,爱断了肠,都将轻飘飘地随风而逝。
“你不再留恋,可为何要对我赶尽杀绝?”即便杜堇极力强撑,在此刻,也无法阻止泪水簌簌落下:“就算那些感情通通都是假的,你又怎么能这样阴险地置我于死地!”
虎赤闻言,眯起眼,阴冷地看住她:“阴险?本尊是武神王,与你这种魔头历来势不两立,因你历劫失败也就罢了,只要本王能复位一概不做追究,不想你自己跑来送死,这种机会你认为本王会错过吗?若不是要保持体力受天雷,本王早已将你这个魔头打得灰飞烟灭!”
杜堇怔怔地睁着眼,再也无法从眼前这个人身上找寻到一点点李存孝的影子。她终于明白白深说的话,这世上真的真的,不再有李存孝。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充满快意的笑声:“呵呵……哈哈哈……苍天有眼!大快人心啊!杜堇,李存孝,你们两人就是一对旷世大笑话!!”
杜堇无法转过头望过去,但听见那声音,便已知来者何人。而虎赤俨然早已知道他的存在,却意外地没有对付他,只是站在原地,朝那边冷冷递了一眼,如此宽宏熟视无睹,让人不由感到一丝蹊跷。
就在这时,天边忽然响起了一阵雷声,杜堇和虎赤同时望去,只见山头那边的天空,出现了如幕般盖过来的乌云,黑压压地正以惊人的速度翻涌向这边,云层下不断地闪着雷电。
天雷来了!
虎赤噌地飞起身,迅速向后掠去,眨眼消失在山头那边。
“敬……”杜堇本能地想要跟过去,可一想到那人根本不是李存孝,她又完全失去了动力,脸贴着黄泥地面,无助地恸哭出声:“敬思,我好想你,敬思,堇儿真的好想你……”
“堇。”一袭华服缓缓落在了杜堇身边,“你终于肯接受了吗?”一只柔若凝脂的纤手捧起她的脸,替她轻轻抹去泪水,无桑绝美的面容随即映入眼帘:“一切都结束了,跟无桑回去吧,我们回去魔殿重新开始,好吗?”
看着无桑那双不复往日澄澈的碧眼,她知道一切都不可能重新开始。此刻,她只想要她的李存孝,即使是他的残肢断臂,即使是他破烂的头颅,杜堇都想马上抱入怀中。
她要将他残缺的身体带走,找白深想办法将其复活,这样,李存孝便能真正永远陪伴着她了。
就算,那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腐肉!
如此的执念,让杜堇绝望的心立刻恢复了力量,推开无桑,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无桑见此,伸手想扶住她:“堇,让我抱你……”却再度被杜堇用力推开。
“不用,你走开!”
她以为以自己的伤势会很难站起身,没想到,她不仅很快站起来,连内力也恢复了一半,除了皮外伤没变,原本严重受伤的五脏六腑却几乎复原,无桑被她一推,都差点没稳住跌在地上。
“这……”无桑也对此感到吃惊,他明明亲眼看到虎赤用巨灵神掌将杜堇打得奄奄一息,吐血不止,怎么可能才一会儿工夫,就好起来了呢?
这时,杜堇心猛然一抽,颤手捂住嘴,惊讶睁大的双眼再度漫出泪,呜呜哭了出来。
“你这个骗子……混蛋……”
在杜堇悲喜交加的哭声中,无桑的脸由此慢慢转白,恍恍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堇!我们回去吧!跟我……”
无桑想要抓住杜堇的手腕,却被杜堇闪避了开:“无桑,你走吧。我至死都是他的人。”
不等无桑反应,杜堇就飞速转身,往虎赤离开的方向飞去。
乌云移动的速度非常之快,杜堇寻了许久才追踪到位置,当她看到虎赤时,密集的天雷正直直地打在盘坐于青石上的虎赤身上。
这里的天雷是以一次五道的形式打下来,无法躲避,因为就算是闪避开了一道,它定会追着补上去,直到达到了数量,方才停止下来。不过可以启用法术加强自己的抵御能力,还可以借其他灵物之身替自己挡雷。一般天雷都是由弱渐强,数量越多威力越强劲。
只见虎赤身上罩着一圈金光,紧闭着双眼咬着牙关,全神贯注地喃喃念着咒语,额上已冒出了密汗。
杜堇是魔灵,从未受过这种雷刑,不知是什么感受,但想到自己是雷属性,应多少能承受些,逐冲过去想替虎赤挡雷,不想他竟在以他为中心两丈宽的范围作了结界,无人能够靠近。
“虎赤!让我进去!”杜堇冲他大喊,他却眼都不睁,充耳不闻,只是全心抵雷。
“让我来帮你挡一半吧!快!我是属雷的,指不定还能增强我的功力!”这次,杜堇看到他的眉头动了一下。
“难道你喜欢被雷劈吗?好说好说!以后我天天在你头顶上劈几道就是!现在先下来给我玩玩!听见没有?”杜堇清楚地看到他额头浮起了青筋,但还是不肯搭理她。
定是不想她因为挡雷而受伤,若他真要她死,早就将她逮过去替他挡雷了。
杜堇咬牙瞪着这个一脸正义凛然的男人,心里大骂:我让你装!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虽然结界很难被破解,但他现在全心放在抵御天雷上面,绝对无暇思护好结界。这样想着,杜堇已退开几步,聚神凝气引出大量煞气,慢慢凝聚在双掌之中。
虎赤感觉到这边的煞气,睁眼看过来,脸上闪过一丝异样,下一瞬,他脸上就又露出冰冷的嫌恶,冷哼一句:“自作聪明。”
杜堇不管他,将煞气凝成一个大大的球体,捧在手心之中,大喝一声击向结界。
“嘭!”
一个巨响,整个地面都为之晃动,冲击力之大将杜堇弹飞出好几丈,甚至造成了反噬,被自己过大的煞气击得浑身剧痛,几欲爬不起身。但结界当真弱了些许,可见这是个可行的办法。杜堇按捺住胸口翻涌的血气,再度冲向结界。
如此反复了数次,结界越来越薄弱,杜堇早已被反噬地吐出了鲜血。虎赤头上的天雷声越来越大,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看着杜堇一次次攻击结界,又一次次被击飞坠地,他的神情始终冰冷无谓,好似完全与他无关。
“看来你真的很想送死。若不是拿你挡雷有损本王声誉威望,你早就已经被天雷打的灰飞烟灭了。不要以为本王受着天雷无法对你怎样,等天雷完毕,本王第一件事就是除掉你,你若不信,就尽管试试吧。”
他深吸一口气,再度闭上了眼,一副孤冷超凡的淡漠姿态。
“好,我倒要看看你会怎样将我弄死!”杜堇喘息了一会儿,擦去嘴边的血再度凝气。
这次杜堇凝聚了更大的煞气团,准备一举攻破结界,因为她早已看出虎赤在死撑,嘴里含着血却不肯吐出来,定是怕她看到更焦急。
虎赤闻言,极之不耐地睁开眼,看到杜堇掌中凝起的巨大煞气团,神色赫然一肃,正要开口喊什么,却一口吐出了鲜血,紧接着,五道雷齐劈而下,瞬间将虎赤击倒在地,御身术亦被击溃消失。
就在这紧要关头,杜堇向结界挥出了煞气团,“嘭!!”结界终于被彻底击毁。
在飞扬的尘土中,被反噬的杜堇再度被狠狠击倒在地,这一次,她几乎感觉自己差点要昏死过去,可强烈的意志还是让她从地上撑起了身,颤手抹去嘴边止不住的血,穿过飞尘,跑向跪撑在地上的虎赤。
天雷再度响起,杜堇飞身扑过去,可就在这时,虎赤向她挥出一道紫光,杜堇猝不及防,与那紫光撞了上去,全身倏感一紧地滚倒在地。她低头一看,是一条泛着紫光的绳索,将她严严实实地捆绑起来了!
“虎赤!放……!”
杜堇正要冲他大吼,天雷就“啪”地打下来,还未坐稳的虎赤便又被打跪下去,他低垂着头看不到脸,但能清楚看见不断有血滴落在青石上。
“快放开我!”杜堇拼命挣扎,可身上的是灵索,越发力挣扎它就收的越紧,除了灵索的主人几乎没有办法将其解开。
虎赤不搭理她,兀自盘腿坐回青石块上,脸色苍白如鬼地再度念出御身术。可他的情况越来越糟,御身术时有时无,一开始是一只手支撑身体,后面慢慢变成跪趴状,却始终未曾喊出一声。
看着他这般模样,杜堇不断回想起他身首异处的场景,那种无可挽回的悲痛自心底再次被唤起,失声哭叫:“虎赤!求求你放开我!不要硬撑了好吗!”虎赤却仍是充耳不闻。
杜堇见此,更是使劲要崩断身上的绳索,不管绳索勒入皮肉,勒出鲜血,她也不肯停下来。
当虎赤发觉这边的动静看过来,灵索已深深勒入了杜堇的血肉,整个人犹如浴在血泊之中,如此触目惊心的画面,虎赤再也无法泰然,失控大叫:“你做什么?!”
听到他这又气又急的声音,杜堇心里无比地感动辛酸,不由对他绽开了笑颜:“敬思……”你心里果然还有我。
就在这时,寻找多时的无桑终于寻到了他们,看见杜堇的惨状,从半空飞身扑下来:“杜堇!!”
杜堇看见无桑,忙不迭向他求助:“无桑!快帮我解开这个灵索,你定有办法的!”
无桑正要施术,那边的虎赤就喊住他:“先别解开!先将她带走!”无桑吃惊地回头望住虎赤,虎赤却冷淡地移开了视线:“越远越好,最好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