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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子僵了僵,竟真的开始琢磨此问题,我不由破涕为笑,道:“忘了有同心结发?下一世你便寻个身怀同心结发的,定是我呢!”
陆少卿展颜,我继续为难他:“可下一世即便寻得了,若你师父仍不肯呢?”
“那就再同死,转世后少卿仍要娶你为妻!生生世世,少卿会一直等着你。”
“你是修道的,说过的话可作数?”
“少卿对天起誓,今日之言绝不更改!”
齐齐摔倒在云层般松软的雕花大床上,陆少卿顺手放下了轻纱幔帐,屋子里门窗紧闭,没有一丝风。
“嘶……”
“锦绣,少卿弄疼你了?”
“嗯。”
“是否我们孩子月份太大,如此,如此频繁对其有所损伤?”
“咳咳,的确月份够大了,竟足足怀了三载有余,比那位莲叶为身的真君还要久!”
“不如少卿放缓些?”
“咳咳。我只是想说,你碰到我这只肉粽子手了!”
轻纱幔帐径自轻摇,轻摇……依稀可见满地散乱衣衫。
已是几时了?
又有何关系?!
怎道这良辰美景奈何天。
天明过,艳阳却羞瞧雕花床上相互依偎的两人,就一路走一路走,悄悄溜到山尖尖,不留神一跤跌下去,直直摔到了山后。
天又暗,晚霞已悄然染红窗纸。
陆少卿离开时我只做一副沉睡状,试着他悄悄为我拉高被子并掖好被角,听得他轻声起身,悄然下床,门开了复又关合,屋子里便彻底静下来。
于是便沉沉睡去,待到再次醒来,已然又是崭新一日了。
我不想起身,睁大眼茫然地瞧了会儿棚顶,数到底爬过几只蜘蛛几只苍蝇。恍惚间觉得这屋内似还残留异香,忍不住翻身下床。
赤着脚立在冰冷地面上,我出了会神,自不知何时已折叠整齐的衣衫外裙中,摸出朱砂瓶,打开瓶塞倒出一粒丹丸,痴傻傻地瞧着。
屋子里有些冷,我四下瞧,方瞧见本该紧闭的窗竟未关合严闭。穿上衣衫罗裙,我缓缓走到窗前。
窗子开了条小缝,自缝隙中正有冷风一股股的灌入。已是初春了,但风依然硬得很,直直令人打了个哆嗦。我掌心里还紧握着那赤红丹丸,在窗前立的久了,觉得风都被这赤红丹丸染了异香。仿佛可以引得人五脏庙闹开锅!几乎迫不及待的将丹丸送入口中,一缕香入腹一丝奇异感觉便自心底腾起。
索性将窗大开,令冷风一股脑的涌入。恍惚间,仿佛瞧见远远地界有一抹红静静的立着,似一尊被放入火炉中的、远山冰雪雕成的像儿。
云少海?
他怎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我晃晃头,料想必是服食丹丸后又产生幻象,果然待揉眼后再瞧方才地界,唯有一片空空,哪来一身红衣的阴阳使!
这丹丸药效果然恐怖,竟可令我不停产生幻象!我既然离不了这丹丸,恐怕今后都要躲起来偷食,并在服用后老老实实待着了。
于是便想爬回床再睡会儿,偏在此时,眼角余光瞥见窗外悠悠然走过个人。
忙再度揉眼,我生怕又是幻象,却发现眼前所见并非虚幻。
要死了,他搞什么鬼?!
却见裴少玉背着个包袱,明晃晃自我窗前走过,明明似要远行般,偏在我瞧见他时,故意放缓了脚步,口开开合合,无声地说了句话。
我歪头想,心便一凉,这厮说得竟似——自此不见!
“裴少玉?”我大声唤他的名儿,他却继续前行,仿若这一别自此山高水远,真真永不相见。
打开门急慌慌去追,就算要走这厮也该说个明白!我不愿他挑这种时候走,他若此时走,今后必然要与陆少卿生疏了。
脚步急急的,我几乎飞奔了,谁知那厮走得快,又似乎有意逗我,眼瞧着追不上了他便缓了步,一旦我离得近了,那厮便又疾行。一路紧赶慢赶,我与他竟穿过长街出了城,而天色已完全暗下来,竟在不知不觉间与他耗了整整一日,直到夜幕降临!
我终是追上裴少玉,急喘了好一阵子方直起腰来,问他:“你说了何?”
那厮便站定,反问:“我说过什么?”
“你说自此不见!你要去何处?为何突然离开?是因我还是陆少卿?你明知我不愿你们因我有了隔阂!”
“我说过么?!”那厮一脸欠揍样儿。
“别抵赖!你以为我不知?!你连青殇都留给我了,难道不是要离开?!”
那厮便黯淡了脸色,幽幽道:“不离开还能怎么样?从前我还能为自己找个借口留在你身边,但这回连借口都没有了,我只剩离开这一条路。”
他重重叹了口气,旋即在脸面上摆个假兮兮笑,道:“大师兄已经打翻了醋坛子。世人总说女人爱吃醋,却不知一个动了真情的男人吃起醋来,比女人还要命!”
顿了顿,他将话说完:“有时真会要了人的命!”
我说不出话来,竟觉再也处理不好我们之间的关系,再也不能回到从前大咧咧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日子。心内只有个音在不停说:“裴少玉不该此时离开!”
他显得意兴阑珊,缓缓道:“花锦绣,你到底懂不懂,我不愿意和大师兄断了自小的感情。更不愿你与大师兄心里一直有根刺。但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我甚至警告过自己不要再犯/贱,但就是不奏效!其实我不想离开,却不得不离开!”
他一双眼似在眺望远方,幽幽道:“因为我不愿意你不开心!更不愿我对你的好,成为你的负担!”
我心中感动,不知该不该留下他。于是绞尽脑汁的想,怕说得轻了重了伤了他的心或无意中令他以为有了机会。好一通为难,我终于找出个理由,将那泛黄小纸包拿出,杵到他眼前。
“你说走就走,还说将最珍贵的留给我,你既然有这份心,当初我滞留在地府,你既然藏起了我肉身子,为何不拿这丹丸救我?!”
他就耸肩,苦笑道:“因为我有私心!”
“私心?是何私心?!”
“我一直觉得你一定会回来,也许一年,也许两年,当然,十年八载也说不定!”
“若上百年呢?!”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走,我要留在这里等你!”
“但你还是走了!”
“那是因为,已有人替我保护你!”
眼中泛了泪,心内酸酸的,我努力控制情绪,又问:“我已说得清楚明白,你为何还要傻等?!既然当初那般境地你都不拿出丹丸,此刻却因一点小伤特特去送丹丸?既然要断了念想,便该决绝些!”
裴少玉收敛笑容,正色瞧我的眼,好半响方用一种闲话家常的语气,道:“痴儿,我真的要走了。”
因为我要走了,所以就将这救命丹丸给你。因今后许多个日月里,我不能再陪着你保护你,心甘情愿做你的肉/盾,所以要它代替我。只怕有一日你会面临真正的生死关头,到那时你必然用得上这颗青殇!
我忍着眼中泪,若说此时内心仍无触动,必然是铁石心肠了!而裴少玉明明红了眼圈,偏背过身子,一拳拳去砸身后断崖,想是要借此掩饰心中情绪了。随着那一声声山响般的音在这空旷地儿响起,我方发现原来我与他竟停在当初藏了我肉身子的断崖前。只是断崖虽光滑如壁,毕竟坚硬至极,裴少玉仅捶了几下,便有血自他握紧的拳关节处流出。
好鲜艳的颜色!
我瞧着那鲜红血水子,突然脑中一炸,心内竟腾起饮血啖肉的念头来。
裴少玉显然不知我心内想法,竟嫌拳头砸得不过瘾,索性拿头去撞断崖。
额上也有血水子流出,在他脸面上蜿蜒着,如许多条红色蚯蚓。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猛地一扑,将那厮按倒在地,贪婪地去吸食他额上血水子。
那厮浑身僵直,旋即便剧烈喘息,粗重的喘息声中,他双手扳住我头脸,双目内似已腾起熊熊火光。
我什么都顾不得,只是拼命凑近他额,只觉哪怕嗅嗅血腥气也是好的!
肩胛处痒痒的,似有东西正拼命自体内拱出。仿佛经历了一场春雨的青草牙,悄然破土而出,在春风中摆动手臂。
“刺啦”一声,猛然乍起的衣衫破裂音中,我只觉痒痒的肩胛处冒出一对毛茸茸物件,随之便见裴少玉瞪大了眼,似猛然瞧见了鬼!
初春的夜晚,风极冷硬。我在裴少玉的眸子里,瞧见了一个赤/裸着、肋生双翼女子。
☆、日更君赐我力量
风将碎裂的衣衫卷起;在半空中飘啊飘的,不知要到何方去?!
心内有奇异感觉升腾;此刻我已顾不得别个!甚至不认得这肋生双翼的怪物是谁!我一双眼只黏在裴少玉面上那些蜿蜒的血水子上;似除了饮血啖肉;一切都已不重要。
裴少玉一张脸忽青忽紫,那厮双目圆睁,不知是在惊讶眼前这肋生双翼的花锦绣?还是被这质地不够坚实的百蝶穿花水色裙吓到!
想来这罗裙也是个劣质品了!
我揣测一番,方发现他在惊讶我这对毛翅膀。而那厮更夸张地大口急喘起来;自嗓子眼迸出句:“花锦绣;你是雀妖?!”急喘声越发粗重,那厮本俊秀的脸涨红;目中腾起烈烈火光。火光似要燎原,仿若离得近了,就连骨头也可化成灰。
我未见过爹娘,也未现过原形,哪知自己究竟是只什么妖?!反正雀妖虎妖皆是妖,区别却也不大。如今还是饮血要紧,谁还有心思研究自己究竟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就算是魔又如何?!
裴少玉显然很不习惯我这副样儿,他双臂撑着身子尽量离我远一些,似正努力控制情绪。
我也在努力,将越来越远离的意识扯回。冷寒夜风更令我激灵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暗恨声这罗裙质量太差,又发觉那厮离我实在太近!想要推开他,想朝他怒骂,话出口却成了:“血血!”
而心中那股奇异念头就逐渐扩散扩散,在眼前晕染一片血红,仿若又回了无间地狱。我透过血红瞧裴少玉面颊上一滴滴落地的血珠子,每一下落地音都响雷般,令我几近发狂。
努力抻脖子张口,终接到一滴顺着他脸颊溜下的血,我忙不迭吧唧吧唧嘴,却发现无味得很!
怎无血腥气?
“花锦绣!”那厮朝我怒吼,声调沙哑,恐是目中火已将他五脏六腑点燃。
“血!”我再度求他,顾不得理会那对疯长翅膀。很快翅膀便足有丈许长,折过来遮在胸前,为我挡住裴少玉灼人目光。
那厮翻身仰躺积雪未融的地面上,朝天痴痴地出神。旋即似下定决心,坐起后恶狠狠划开自己手腕。
立即便有许多许多鲜艳血,自伤口蜂拥而出。
我心内狂喜,他已将伤口凑到我嘴边,闷声说一句:“给!”
我明知眼下与他这种状态着实不妙,偏控制不住心内念头!虽冷风正一股一股掠过没了衣衫束缚的肉身子,却突地没了羞耻心。
裴少玉便重重叹口气,一把扯开自己外衫,将其覆上我身;并扯高直至下颚,将我整个裹成肉粽子!
他顺手抓一把身旁雪,雪将融未融,呈现一种如死人脸般的灰白色,边缘更沾染不少黑泥。但这些裴少玉都不在乎,他竟将这把连泥带雪的东西奋力糊脸上,并大力揉搓起来。
过程中,他那条伤臂一直未离我口。我贪婪地吸/吮他腕上伤口,令一股股血水子直顺喉间流入腹内,却发现这些所谓的新鲜血竟只是画饼充饥、望梅止渴而已!而心中更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就连眼前都虚虚幻幻,似闪耀无数光影。
我到底在做何?!
无数光影中,陆少卿正正立中/央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