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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萱抿唇,动手将地面上碎石子拿开,并往下挖出个小坑来,将那粒米小心放入坑内,再将土重新覆上。
待做罢一切她方立起身来,拍掉身上手上泥土,长出口气,道:“你们瞧好吧!明天别说二十几口人,就是两百号人我都供得起吃喝。”
裴少玉便蹲在那新土坑旁,单手支着下颚,眼巴巴瞧:“这玩应明天不会长出颗树,树上结满了装着粮食的袋子吧?!”
我也糊涂,偷眼瞧陆少卿,却见他一直紧锁的双眉竟展开,便是连脸色都活泛起来。
难道,他知晓这粒米的神奇之处?
狐疑地继续瞧他,陆少卿便朝我微微笑,不知为何我竟觉他此刻笑容内,似乎藏了许多难言心事。
而这一番折腾众人皆累了,于是便吃喝的继续吃喝,躺倒休息的继续躺倒。
我搀扶着陆少卿坐下,悄声问他可否再打坐片刻,也好及早令身上这些杂七杂八伤口愈合。而他便摇头,突朝影壁处唤一声:“师父?!”
这一声唤实在突兀,将我生生吓了一跳。忙转眼瞧,那影壁处并未有人转出。莫不是空空老头还隐在影壁后?
而这一声唤更令鸣萱自石凳子上弹起,脱口而出:“来了?看到留字了?”
她言罢,便发现陆少卿正瞧着她。我也在瞧她,瞧了瞧她,就转眼看陆少卿。只觉陆少卿的眼神,似有种无形压力。
“鸣萱姑娘,可有事隐瞒?”陆少卿并未起身,甚至连手指尖都未动一动。他的宝剑未出鞘,但他的人无疑已成一柄出鞘剑。
这柄出鞘剑生生令鸣萱打了个哆嗦,她不由叹气,道:“好吧,我实话实说!我的确去了灵山搬救兵。”
“未曾见到师父?”陆少卿问。
“何止没见到你们师父!”鸣萱拼命摩挲双臂,似乎极冷,就连话音都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整个灵山,都已空了!”
☆、日更君赐我力量
艳阳仍高挂头顶;但每个人都已汗透重衣!这倒是天大的笑话了!灵山上上下下千八百个弟子,怎会是空?!
便是山下的一众妖精鬼怪也不少啊;难不成都在一夜间消失无踪?
陆少卿剧烈咳嗽起来。他以手掩口尽量将咳声压低;我料想即便他心内早已腾起翻天浪;也断然不肯露出半点不镇定。
但他这阵咳却实在要命!本就伤痕累累的一把瘦身子骨,更是在咳声中略略摇晃起。倒也是,自打被困他一直率领众人日防夜防,生怕道宗的会偷袭进府。不但吃不好睡不稳;便是要闯关;每每也少不得他,就算当真是铁打的人也要垮了。
于是便越发恨那道宗;我只盼若有解困之日,必然要将该死的道宗搅翻天,方能解了这口恶气。
文暗暗压下心头怒火,我见陆少卿面色越发苍白,不由担忧地去搀扶他;他便朝我微微摇头,并轻握住我手,阖眼调匀气息后,方缓缓开口:“锦绣,少卿这点伤无妨。”
人裴少玉却无陆少卿之镇定自若,那厮早已压不住,一把揪住鸣萱衣领子,怒道:“你到底胡说什么呢?灵山怎么可能空了?你不是看走眼了?还是上错了山?你确定那空山就是灵山么?!”
书鸣萱被那厮逼问得不由搔头,竟不确定起来:“被你一问我还真有点拿不准了!不过你们别担心,反正不管是不是,我已在山上每一处能留字的地方,都留下了这里的消息。咱们只等有没有救兵来,就知道我到底去没去错山门。”
屋“这么说,咱们还得继续在这里等死?”裴少玉泄气地撒开手,一屁股坐地上,恨恨地揪身边一丛嫩草。
我心也已凉了半截。若说连灵山都遭遇变故了,我们哪还有转机?似没了主心骨般去瞧陆少卿,正要开口问,他却已朝我悄悄摆手,示意我莫要开口。于是只好闭紧了口,无论有多少疑问,我也只好压进心底。
陆少卿缓行至裴少玉身前,俯身轻按下那厮肩头,语气一如往常:“少玉别担心,相信鸣萱姑娘只是去错了地方。毕竟仙山洞府外观看起来,差别并不大。”
“怎么可能?她多大人了,连灵山都会认错?”那厮万分郁闷道。
陆少卿直起身板来,背负手目光眺望着远方,悠悠道:“少玉,你相信灵山会空么?”
“不信!三界六道能毁了灵山的人还没出世呢!”那厮来了精神,干脆仰躺下去,头枕着双手,眯起眼看苍穹上那轮红日。
红日缓行。万里碧空云卷云舒,甚是惬意。只可惜隔了个万象结界,一切又似水中观月、镜里看花。
“大师兄,说起来九重天我已去过了,三界六道去过的地方也实在不少;但我还是最喜欢灵山的天,好像灵山的天特别蓝。”
“是啊,我们已许久没有回去了。”陆少卿目光悠远,话音也低低的,似神魂早已回了灵山。
我被师兄弟二人的神色感染,也抬头瞧,恍惚间便觉得,连日来充斥耳边的呻/吟声已消失;连日来的担忧、紧张、愤怒,甚至之前所有所有情绪,皆已被这云卷云舒带走。
好半响方将目光抽回,见鸣萱神色竟有几分向往,她问我:“灵山真的那么好么?我怎么没发现?”
我朝她笑,道:“因为,灵山有许多只属于我们的记忆。”
“哦。”鸣萱似懂非懂,回头四处张望,就指那些随处躺倒的伤兵残员,问道:“我上次来没看到叶府有这么多家丁啊?”
“鸣萱姐姐,我们府里哪有这么多人?这些人多亏明月姐姐,她说锦绣姐姐对她有恩,如今正是报答的时候,所以扎纸为人。要不是这些纸人帮我们,恐怕我们撑不到今日。”玎珰插嘴道。
鸣萱是知晓我曾在无间地狱替明月受刑之事的,所以也不多问。但除了这问题,她却还有许多疑问未曾弄清,于是便趁着这难得的喘息之机,将腹内疑问一股脑问个遍。
众人七嘴八舌的帮她解疑,待艳阳溜到树梢的时候,鸣萱终于弄清了事情原委,而此时她已将自己一头秀发抓得乱七八糟:“真是听得头大!陆少卿,我听来听去,怎么花锦绣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她既不是我的一根肋骨,也不是我的一滴泪珠子?!”
陆少卿已趁此机会再度打坐调息完毕,身上伤势虽然不会立即愈合,好在他面色恢复不少,气息也已彻底调匀。
而他闻言,便蹙眉颔首。
“不对啊!你师父不是曾经告诉你们师兄弟,花锦绣和我本是一体?怎么突然成魔星了?亏我一直想不通当年自己怎么那么傻,人都死了居然还把身体的一部分留给你,让她代我陪着你!”
她越说越乱,显然已被这突然听得的、一波接一波消息搞糊涂了。幸而她比我当日镇定得多,很快便调整过来,又道:“别怪我多嘴啊,我就是觉得,这两套完全不同的说辞都是出自你们师父之口!你们师父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你们想没想过,也许你们师父一直在骗你们呢!也许他这两套说辞只有一个目的……”
她长呼口气,又道:“你们想没想过,云少海与花锦绣渊源不深,接触也不算多,怎么可能与花锦绣有那么大的仇?为了留她在地府,甚至不惜把自己心底伤疤翻出来给人看?甚至不惜一次次重伤自己?”
我有些喘不过气。总以为云少海乃心机颇深之辈,也曾暗暗揣测过我一个痴儿,怎值得堂堂阴阳使大人为我费尽功夫儿,却不曾细究他为何要这般?究竟动机何在?他的纠结与压抑,又是因何而起?
不由忆起云少海那句问话来:“如果你看到长街上有人再一次次重复寻死,该怎么办?”
怎么办?若是我,到底该怎么办?
假设那长街上一次次重复寻死的人是我,那么云少海所做一切,是否只因想要阻止什么事情发生?
若加上我是魔星这事实,又是否可以推测,当日云少海所言,只因他不希望看到我在与陆少卿的这段情中,成了扑火的飞蛾?
“可是我不能说,因为只要我说出一个字,整条街上的人就都会死!”
那么,整条街上的人又是谁?是灵山七子么?楚少琴?还是叶少锋?抑或他自己?
这三颗石星,是否便是他所指的死亡?
阴阳令上留下的一组数字又是何意?赌债、暗语?为何他要用到‘一次次重复’这样的字眼?重复?我与陆少卿之情,就算真真如飞蛾扑火,也不过今世,怎会说是重复?
“云少海我不了解,他到底心机深沉到何种地步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猜测,在阴阳令上涂抹引起花锦绣魔性大发的香料,这种主意真的是他自己想出来的?难道他没有同谋?如果他有同谋,那么这个幕后隐藏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在云少海就要说出真相的时候,突然变成了石星?”鸣宣继续道。
忆起空空老头当日与我的言谈来,也忆起空空老头当日见到云少海时,脸面上难以掩饰的满意神色;我知他们师徒情深,那么云少海做出这多事,兴许真的是这慈祥老者帮忙出的主意。
可即便知晓谁是幕后主谋又如何?我是天罡魔星之事早已成定局,就算空空老头是那幕后人,并为云少海出过许多主意,最后还不是为了告诉我,花锦绣乃是魔星、这个难以更改的事实!
想来这老头为徒弟实在做了太多事!可惜我无福消受他赠予我的压制魔性丹丸,每每食用后只觉魔性越发厉害呢。
我心越来越凉,突然想到个要命的问题。一直以来,我都知晓魔性大发是因云少海阴阳令上的魔焰香;却不曾深究过,为何没了魔焰香,我每每食用压制魔性丹丸后,怎仍会魔毒发作?
难道不止魔焰香有问题,连那压制魔性的丹丸也有问题?便忆起当日裴少玉大胆揣测。兴许这瓶丹丸就是有问题。可若当真如此,空空老头为何要令我魔性越发厉害呢?
天罡一出,三界六道血流漂杵、哀鸿遍野。激发我体内魔性,对与正道之空空散人,难道不是威胁?
悄悄去握陆少卿的手,我却发现他掌心里已有密密一层汗。
鸣宣说得口渴,方去提茶壶,林云便已急急递过来一碗水。我见她面色也很差,便知此刻每个人心内,必然有何在颠覆了。
一口气将水灌进肚,鸣宣又道:“为什么隐居人界十几年的叶少锋突然变得胆小如鼠,并且因过度惊恐而几近崩溃?为什么他也化成石星?还有楚少琴,怎么点金术解开了,生魂却突然发生变化,成了又一颗石星?”她顿住,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缓缓将话说完:“这些,真的只是巧合么?”
真真是当局者迷。
鸦雀无声。
这偌大的院子里,二十几号人突然都成了哑子。
鸣宣这一番话如千斤重的巨石压上心头,我们俱惊住。想来几个人被空空老头的话所左右,他说我是别个泪珠子我便是人家泪珠子!他说我是魔星我便是魔星!竟从未想过他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又是否有何不可言说的目的!
瞧裴少玉,那厮正与自己头发较劲,拼命抓拼命抓,似乎只要这样便可忽略一些呼之欲出的答案。而陆少卿面色也已沉下来,少见的失了镇定。
“痴儿,你再把地府里看到的听到的都详细说一遍!”裴少玉终是放弃虐待自己头发,而是转来折磨我。
我只好再度将地府中见到的画、以及回转人界前陆云锦所言一一讲一回,当下只说得众人面上表情越发阴郁,待到话音了了,鸣萱便拊掌,道:“这两套说辞我敢肯定有一套是真的!现在就看你们敢不敢怀疑自己师父的目的。”
“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