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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我的眼看不见?鸣萱,你吹的什么?是墨吧?!”。
屋子里寂静一片,身子底却是层层叠叠的柔软,往上,可以摸到床栏杆。
怎的我竟躺上了新嫁娘的床?鸣萱呢?那个令我眼不能见的人呢?如今又在何处?
手沿着床栏杆一路顺延,便走了空,心底的恐惧也变浓。浑身冷极,仿若被谁兜头盖脸泼了水,明知眼下便是嘶喊也无人理,偏无法控制。
“人呢?人呢?!”。
“我在这”,终有人应答。
并有一双手将我那乱抓乱晃的手握住,它们将它藏在掌心,那里柔软而温暖,可内里有微微的汗,并非陆少卿的手。
“你是谁?”,我甩开那双手,厉声问。
“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了?!”,那双手的主儿便叹一声,这人明明平日最喜笑的,可近日来,却叹声比笑声多了。
“裴少玉?为什么你在?你也来九幽境了?是也死了么?死了后原来便是这样黑呢!但你我都死了,陆少卿该怎么办?”。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他?!这里不是九幽境,我也没死,你也没死!大家都好好的”,话到了后来竟越发低,低得我差点以为连耳都不能听了!
“我不是给鸣萱贴符纸?然后便带着翻天印走?你不是法力被抽空?半死不活的撂在岸上?陆少卿不是被施了刑?我们不是只有一炷香时间?”。
“你怎么那么多不是?这些不是里,有没有自己?”。
我伸手,虚空地摸着,就道:“是有许多的自己要问,可又不知该从哪问起。我只记得鸣萱最后吹了口气,后来的事,便是一片白了”。
“后来,后来你就晕了!我就来了”,裴少玉说的轻描淡写,但我知过程不会如此简单!必然还经历了什么,可如今他打定主意不说,我怎的也该想个法问的。
“那你还好么?”,想起最后见到这厮的样儿,怎的也无法相信这气若洪钟的人便是那个,将手伸出,要确定他是否只是我幻象,他那双手又来,再度将我的手握住:“放心吧,我是谁?仙眼裴少玉啊!什么难关过不得!你放心好了!而且现在你绝对安全,闻闻,这里的味道熟悉么?”。
我作势去嗅,果然便有一股子淡香气,这是极熟悉的味道了,只可惜方才我竟不觉。
“是灵山么!我们又回了灵山?!”。
“是啊!是灵山!只要回到这,什么坏事都会烟消云散了”,裴少玉声音透着喜气,我也是欢喜的,这里真真是三界六道最安心的地界了。
裴少玉清了清嗓子,又说:“你的眼睛有点小问题,不过不要紧,应该很快就会好。至于大师兄,你不用操心,龙九的魂已被她带上九重天,相信大师兄的冤情可解了”。
事情突地便柳暗花明了!
他话说的轻巧,但我觉似有何处不对!那话中夹着什么情绪,是我不知的!只可惜如今见不得他神情,否则定能分辨了!
但他不给我时间细想,只是扶着我下床走,我便问:“去哪?”。
“将窗子打开”。
“打开窗做什么?我如今又看不见”。
“透透气。而且,你会好的!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令你就这样一世看不得日出日落!”,那声音里是笃定,言罢了他的手握紧我双臂,竟握的生疼生疼……
放开我臂,旋即便有推窗子的音传来,有大片温暖阳光跌入怀,仰起头令那光笼罩了整张脸,我说:“将我晕倒后的事说说吧”。
“为什么问这个?就当一场梦吧!都忘了”。
“为何要忘?便是我不能结冥婚,带不走龙九,但陆少卿终是得救了,这便不是一场梦。我只想知晓,鸣萱为何明明迷倒了我,却又放我?为何定要亲自去救陆少卿?我只想知晓,你是怎的带我离开九幽境,又怎的有了精气神?即便我痴,你就当哄人好了”。
裴少玉不言,屋子里便静悄悄的,恐是连根针落地都听得着。而院子外风吹落叶,是有沙沙的轻响了,一对雀在苍穹划过,翅膀破空时的音我也听得清。
“从前能看到时,这些细微的音都是听不到的,可如今眼不能见了,耳却格外灵,这便是天不绝人吧?”
“你比我想象的坚强,我本来还担心你醒了后会大吵大闹吼看不到呢”,裴少玉说。
我只能笑,伤心或吵闹又有何用?我不是能云淡风轻之人,但若闹过后可以改变倒可大闹一场,可闹过后一切未变,何必再费力气?!
“你还没告诉我,龙九魂被哪个带走呢,是鸣萱吧?”,比起这双眼,我更关心那不知正邪的鸣萱。
“谁能和龙九结冥婚!谁还能有翻天印!”,裴少玉声调突地高了,似万分激动,我只听得他牙咬得咯咯响: “她不守诺言,说话不算话!十殿阎罗更该打!当年费多大劲才禁锢她,怎么才百十年又出来了?!”。
“你到底多少岁?”。
“问这个干嘛?”。
“你说百十年,难道你已百十岁了?若无,又怎的知道从前的事?”。
“咳咳,是听师父说的”。
我听得糊涂,但陆少卿安全便是我心中结果了。于是就摸索着,按着记忆中的路往外行,我记得这间房并不大,很容易便可出门的,可转身后仅行了数步,身子便整个撞上某处。
“砰”的响后,裴少玉瞬间扶住我,问:“没事吧?最开始可能不适应,过几天就好了”。
“是呢,总会适应的”,我直起身子,再往前走,“她是吹了黑气呢,所以我的眼前便只剩黑了”,我又说。
裴少玉搀住我的手便用力,语调哀哀的:“别怕!等黑气散尽就会好的”。
我仰起头看他,虽如今连影子轮廓都不见,但这样方能令我相信,这眼底的灰翳只是暂时才有。
“说起来我是不怕失了明的”,我将眼睁开,徒然地盯着片片漆黑。
“不是失明!你放心,有我裴少玉一日,就不能令你眼瞎”。
“我都不怕,你又何苦这般呢?扶我坐下吧,在九幽境脚累”。
裴少玉就牵住我手,一步步缓行着,说:“都怪我太小瞧她了!没想到十殿阎罗那囚禁一百年,她还悟不透!”。
“她是坏的么?”。
“都把你眼弄瞎了,当然是坏的!”,那厮恨声道。
“可陆少卿曾言,这世上并无绝对的黑白呢!”。
“大师兄一项心怀苍生,什么人到了他那,都不算坏的!”,裴少玉深吸口气,又说:“要不是大师兄的慈悲心,怎么会惹上这段三世债!”。
“三世债?与哪个的三世债?”。
“咳咳,我说了什么?真是气昏头了,怎么就胡说八道了!”,裴少玉这人平日里嬉笑怒骂,却说不得谎,若说,我必然能识破,但今日我却不想点破。
“我是怕从今后再不得见陆少卿的眉眼,那样好的眉眼,便是一瞥一笑皆销魂呢。这世上的夕阳落日,晚霞寒星,皆比不得他锁眉展颜了”。
这话放在往昔,裴少玉定当嗤笑我酸我痴,可今日却只换来他一片静默。
良久,他方再度开口,声儿却是哑哑的:“大师兄就那么好?”。
“嗯”。
“好在哪?”。
“欢喜一个人便是欢喜了,哪有理由!更说不出怎样个好!我只知若不见他,便是山珍海味也入不得口,即便是为他做任何事,都是心甘的!”。
“可如果爱一个人要用一双眼去换呢?你愿意么?”,裴少玉忽地问我,但却不等我答,便自言自语道:“你一定会了!瞧瞧从醒来后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看不到,只想着大师兄就知道了!这答案本来就明显极了!明显得成了秃子头上的虱子,只有我一个人想不透”。
他长吁口气,问我:“花锦绣,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或是死了,你会不会有一时半刻想起我?”。
“我——”,我只来得及说一个字,便被他捂住口,他话音竟有些抖:“别说出来,也许你的话是对的,欢喜一个人就是欢喜了,哪有那么多如果!”,“走吧,我带你去见晚霞寒星,让我们将去东海求雨至今所经历的一切,都从头至尾细细捋一遍,只是你要有个准备,恐怕一会的所见所闻,会比你眼不能见更惊讶”。
作者有话要说:花锦绣有大麻烦了!
☆、七星归位的秘密
屋里有淡香。
摸索着进屋,虽裴少玉一再说着要搀扶,但我又不是老人家,何苦劳烦他人?便坚持着自己走。
这段路我熟。
记不得多少梦中曾到过。梦是不重复的,有时喜有时悲,若一生也有无数次重来机会,便可事事无憾了。
陆少卿的音儿一如既往,但那音却在知晓我眼不能视时失了镇定,他问我:“锦绣姑娘的眼?”。
“自是无妨的,仅一点毒气而已,没几日便可满山的疯跑了”,我抢过话头,肚子里一箩筐的话要问,可话是千头万绪的,于是便随意扯个线头,问他:“你的伤呢?便是无比痛吧?九重天的吃食可合口?咸着或太寡淡?夜里有无床铺枕头?可有狐假虎威的兵将?润书公主呢?东海龙主呢?那九天神帝是一味帮着他们?或暗地里向着咱们?”。
一旁便有人扑哧一声笑:“锦绣姐姐,你一连串问这么多?究竟让大师兄先回答哪个?”,这音儿略有耳熟,却一时想不起。
“都一一说么!又不是赶着走”,我便道。
“姐姐,大师兄今儿真就赶着走。你如今眼不能见,定然不知这屋子里挤满了人呢!你满心的陆少卿,恐怕连我是哪个都认不出了!”,那人叹一声,接着耳边便痒痒的,有人凑过来说话:“大师兄的话我可转达了,水也平安送到了……”。
“楚少琴么!”。
“哈,我以为整个灵山你只认得大师兄二师兄呢!”,楚少琴揶揄着,就有人低声呵斥:“小七别胡闹,让大师兄把自东海求雨后的经过详细分析一遍”。
我缩脖子,便是所有的音都听不出,这音却能轻易认得了!是我本家花邵芳呢。
“今儿什么日子,怎的人这般全?”。
有花邵芳自然会有方少墨,再加陆少卿与裴少玉,以及楚少琴,灵山七子又已凑齐五子。恐真有天大的变数了。
屋子里便有片刻沉静。
“此次灵山三月无雨,二师弟领命前往东海,随后又千里传音,恳请师父派少卿前往协助”,陆少卿的音儿悠悠响起。屋子里就更静,我因东海行如今落得这般,总觉有地方不对,却摸不清,如今便也细听,到底何处出了岔头。
“此次东海行本是师父对少玉的考验,相信各位皆知晓,北斗七星曾散落凡间,如今已时过境迁三百年,而近日师父夜观天象,发现人界不久将有异变起,能压制此异变的只有北斗七星阵”。
“少卿,你详细讲与他们”,空空老头的音儿也传来,我只能听,依稀忆起曾与空空老头一同看星。
尤记当夜他曾言:“孩子,如今七星归位是必然之势”。
“那散人查星,是要为好徒弟留位呢?”,我忍不住便插了嘴。
“是,孩子,只是老头我没想到,此行竟连累你受苦”。
“修行之人便不要讲受苦不受苦,又没人拿刀逼我,便是去九幽也是我自愿呢!如今就算眼瞎,也不该怪哪个的”。
“当初师父掐算出我乃璇玑星转世,本来东海之行以为只是个考验,事实上我们也一直以为不会太脱离控制,可如今从头细细捋顺一遍,才发现事情不对头! ”裴少玉终出声,可这一通事后,那些笑都似已化了风,落在东海了。
“东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