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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孩子要走了!那地界岂不是更没有人保护?”
“灵山来的道长哥哥会全力相帮!就像方才义庄被暂时封印一样,我们可以先将这里封印,等找到解决的办法再回来。”
“方宁”孩子突然道。
“嗯?”
“我说我叫方宁!我爹是大刀方青云,有个义弟在相邻的卧龙镇,名字叫石峰”。
雨不知何时已停了。
木轮车不疾不徐地与我同行,我瞧着远远走在前的方宁背影,那瘦瘦小小的身子骨,依稀令我见到当年白衣长剑小道长的模样。
“锦绣姑娘似乎与从前不同”,沉默良久,陆少卿终于开言。
“是么?我并未觉得不同么!”那时的白衣小道长最喜歪头撑着下巴,琢磨些怎么也琢磨不透的问题。
木轮车就停下。
“怎的?真的是相邻啊!居然这般快就到了?!”再瞧,远处依然群山掩映,绿树成荫,哪来的新镇?
木轮车复又前行,车上的人音儿淡淡地,却分明有一丝不妥:“是否少玉的归位,令姑娘不再执着?”
我追上他,仔细瞧他的眼,他却垂了眼睑,挪开目光:“少卿的话唐突了,若令姑娘不开心,姑娘自然可以不答”。
“为何不答?我倒希望你这般问么!”只是话虽如此说,却突地不知该怎样回答他,而他就道:“少卿已失去三个师弟”。
“你是说云少海,裴少玉,和叶少锋?”说起来裴少玉就算归了星位,毕竟从此后也不能灵山一处厮混,而云少海的阴阳使,更是整日介地府人间两头忙。倒是叶少锋失踪得奇怪,听闻当年他只是奉师命前去捉鬼,但那一次决战却永久失了消息。
“所以,少卿不希望失去少琴师弟”,陆少卿音儿低低的,言罢便一只手轻戳着木轮车的扶手:“也不希望失去——”
而此时走到头里的方宁却突地高声道:“到了!”并抬手一指,我俩忙顺着那指头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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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见群山掩映中,隐约可见一条龙,那龙时隐时现,似要随时腾空跃起,但细细瞧,却又龙头低垂,竟原来只是趴卧于山端,趁着午后闲暇偷懒大睡呢。
“却是条懒龙了!”我打趣着,心头却有些发堵,自打东海之行后便对这虫啊龙的生了厌恶,只希翼此龙与彼龙无关才好。
“锦绣姑娘多虑了。”陆少卿也有个仙眼吧?否则怎的能知我心?!
“当初我爹头一回带我来,我也以为是真龙呢!”方宁就言道。
“不是真的?”再瞧,果然不是,却是那云层光影造的假,只是这假却比真还真,生生令我以为的确有一条睡龙了。
“此处因这条假龙得名,又因为实在太像,才叫卧龙镇”,方宁毕竟只是孩子,此刻已有了精气神,不似方才那般无所依靠了。
“我叔父对我可好了!虽然不常走动,可每次我来他都当亲儿子似的,好吃好喝的全都可着我,气得石玎珰每次都哭鼻子”,方宁脸上眉飞色舞的,说到兴头上更是俩手比划开,形容那叔父独女石玎珰是个怎样的哭精,怎样的长不高。
我只是呆呆瞧着,有时倒真真羡慕那人界百姓,却是这样同生同长再一路走过直到死,却是不知觉便陪了一生。
而无论仙妖,世人只是羡慕长生,但若只是独自一个千年万载的活,便要受多少凄清?多少寂寞?倒不如便是狠狠爱一场,就算死了,也是值得。
于是就恍恍然地抬腿举步,随着那方宁走,而身后的木轮车起初还吱吱呀呀,突地就一顿,接着便闻得陆少卿的音:“不对,这里有鬼气!”
鬼气?!
抬眼瞧,好端端的美景,哪来鬼气,而此时就听得一声凄厉惨嚎起,偏云层厚厚叠叠地将日头遮住,天边就有一丝绿光跳跃、隐起。
“今日是几月初几?”陆少卿手捏阴阳诀,眉头蹙成了疙瘩。
仅是一句话的功夫劲儿,已闻得四野风声大作,鬼哭狼嚎,天就黑压压的似已三更,而那阴风惨惨中,不远处逐渐凝起一点紫霞光。
“应是七月十五吧?”记不准,只是恍惚觉得,就快到了鬼门大开之时,而陆少卿就言一声糟:“难怪阴气如此之盛,锦绣姑娘快带着方宁避一避”。
“去何处避么?立马就要进镇,便是到镇中避?更何况我本是妖,怎么也用不着躲避吧?”话虽如此,但瞧着陆少卿神情凝重,当下也不犹豫,只是掐了个诀,将自己与方宁隐到最近的一株树里,并生怕方宁被吓到,直接按上他后脖颈大穴,令其昏睡小会。
几乎同时,就见那道紫霞光有了人形,人形娇小,似个孩子大小,再瞧,果然是个女娃娃,女娃娃头上扎着仨羊角辫,一双圆溜溜眼,一张口却血红血红,奔了陆少卿就去,一双小手指甲盖三寸长,半空中已个个如利剑般立起,“这位哥哥,你的肉不错啊!不如给我吃了吧,我正饿着呢”。
呸,好不要脸的小鬼!我心中记挂陆少卿安危,又气那小鬼大言不惭,正要出去替他抵挡,却见他自怀中掏出个葫芦,说来那葫芦我倒是见过,却也算灵山一件宝,虽威力并不比鸣萱的翻天印,但收服小妖小怪却是不含糊。
果然就闻得陆少卿低念诀法,而那葫芦口大开,自内便有了光影重重,重重光影都是长了手脚的,竟一把扯住那紫霞人影儿,生将人家拽了进。
“娘!救我!”小鬼惨嚎一声,身子已完全没入葫芦内里,而陆少卿便揣起葫芦并收了功法,四野就恢复清明,便是连那轮日头都自云后闪出,撒下万点金光来。
我带着方宁自树内而出,手一拍他额头,他便悠悠醒转,醒了后却是迷迷蒙蒙的,只是问:“姐姐,我怎么突然就睡着了?”
“呵呵,是太累了的缘故吧。”我并非不会说谎,只是平日不愿说,此刻倒也说得自然。那方宁便当真信,手搔搔后脑勺,嘟囔道:“最近真的是睡太少了!这一觉睡的居然脖子疼呢!”
“是么!所以我们真的要快点赶到你叔父家,好好找一张大床,美美睡上一觉。大英雄也是要睡觉么!”我揽住他小小肩头,再瞧陆少卿,脸色并不活泛。
当下我们便又前行,而这次行了不久便见到人影儿,幸而此处虽临近伏虎镇,却未被那方的金人事件蔓延,镇子里行人如常,个个忙忙碌碌的,也不多瞧我们一眼。
而街上林立店铺皆打开门做生意,一时间又见那热闹景儿,不由忆起东海岸的集市,只可惜如今当真沧海桑田了!
“若这世上的事,都能倒转便好了!”我挪动脚步,谁知本是无意的一句话,竟令那木轮车再度停下。
车上人定定瞧我,半响方叹息一声,而后车复前行,人声便幽幽而至:“只可惜,有时候即便倒转,也得不到想得的结果!”
即便倒转也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我呆呆地仰头瞧天,天上那轮日又偷了懒,便是躲在树梢后,仅露了半个头:“人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么!”
再下来的路便没了话,都只闷头走着,仅闻得木轮车碾扎上枯枝败叶发出的脆响,只是如今正是暑气浓郁之时,却只觉越走越阴森了。
“就快到了,姐姐快点走。”眼下方宁应是把我们当了依靠,没了初时的敌意,此刻看来他不过一个孩子。
而这个就快,却直直走到星月升起。
穿过长街,直走到尽头,便瞧见雁翅照壁,用料为琉璃,坐为须弥座,顶与屋顶相交,内有混枭与连珠,却偏偏这样一座外照壁,照壁心却无福寿吉祥话,只空荡荡,瞧着奇异。
我们几个停住脚,方宁兴奋地上前拍门,我长吁口气,瞄一眼门旁两只石狮子,倒是威武,而门环更是上等碧玉雕成,却也不怕被人连夜卸了去?按说这样的人家怎的也该有门人传话,但外立着的除了这两只石狮子再无其他。
而方宁一阵拍门后,内里就有个弱弱的音,问:“谁?”
“是我,方宁啊!婶娘开门”。
“哦,等等”,那话音是个苍老的音儿,我揣摩着也不知这方宁婶娘年岁几何?只闻音就觉必是个鹤发之人了。
“吱呀”,门就开了条缝,先露出只眼来,随后那门便大开,而初见那张脸,我当下便诧异。
却原来不是个老妇?!反而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只是这女子生得实在不美。而她手上正拿着针线,似在做女红。我本欲多打量她,又一想方才竟犯了以声取人的毛病,此刻却再不该以貌取人了。
当下脸便臊臊的了。
而方宁便关切地问那妇人:“婶娘,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妇人就微微笑,宠溺地摸摸方宁发:“是宁儿啊!婶娘没事,就是偶感风寒而已,已经这么晚了,你怎么独自来了?”
一句话问的方宁“哇”一声大哭,哭得那年轻妇人愣眉愣眼地瞧着,而方宁就一头扑她怀中,呜呜咽咽的说起自己再无依靠,只好投奔了叔父婶娘而来的话,木轮车就上前,车上人打个揖,缓缓道:“在下灵山陆少卿,此次是专程送方宁前来投奔您夫妇二人,至于详情,我们可否进内再谈?”
妇人似这才发现我们,一双眼上上下下打量陆少卿,声调竟有些颤:“你说你是哪来的?”
“自灵山而来”
“灵山!”那妇人手上拿着的针线应声而落,方宁就抹一把眼泪,问道:“婶娘,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婶娘就是有些头晕”,妇人颤巍巍捡起针线,一把扯了方宁,压低音道:“宁儿啊!你先随婶娘进来”。
言罢便一把扯了方宁进门内,而我与陆少卿正欲跟进,那门却“砰”的一声关上,只来得及看到院内似乎还有人。
“还请二位稍等!”妇人的音自门内传出,却是压不住的惶恐,我与陆少卿面面相觑,心中就暗想,哪有这般待客的道理,可木轮车上那人不急,于是我便不急。
只是这稍等就等到腿发麻,到了后来我差点以为自己与陆少卿已成了树,栽种在这户人家外头,而再瞧那门两旁的石狮子,就想着兴许是哪回来的求见人,因等得久,就化成石头的。
这般寻思着,就被自己奇怪念头吓到,正欲开口问话,却见那门又“吱呀”一声开了,那年轻妇人独自出门,见了我们便深深施个万福,口中就道:“夫君近日抱恙,不能见客,小妇人林云,多谢二位一路送宁儿到此。今后若有机缘,小妇人与夫君定当登门拜谢!今日儿,却是失礼不能款待了!还请二位体谅小妇人的不便!”
我就瞧陆少卿,心道如今却不知该怎办?谁知那木轮车竟前行,而林云脸色就冷下来:“这位道长,何必硬闯?!”
“少卿并非硬闯,只是少卿略懂些医理,既然宅内有人病了,不如少卿诊治可好?”言罢就见那木轮车径直腾起,在半空中悠悠打个转,便奔了院内去。
☆、施法
我未曾见过陆少卿这般;如今却是头一回了。
印象里他一向是个不忍拂人美意的主儿,更不会贸贸然闯了人家宅子;可今日介却不知是否大太阳自西升起了?!
“夫人;少卿只想讨杯茶饮”;陆少卿说得自然,而身下的木轮车却一路带着他跃过院墙,奔了内里去。
我再顾不得许多,他这一走我自然要跟着;于是就当不见林云那张冷冰冰的脸;只是横着膀子往里闯。
“小丫头,你也要硬闯么?”
“硬闯便是不分男女吧?他既闯得我必然跟随;别说只是这一处宅子,便是刀山火海我也不落么!”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