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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听了,立刻将视线移开,瞥也不瞥那几碟菜食了。
朱砂尚未察觉,只兴致勃勃地又问:“公子爷,你是不是喜欢吃这种味道啊?”
公子索性翻了个身,道:“住口,撤下。”
朱砂吃了瘪,但因习惯了公子的脾气,倒也不惊恐,只顽皮地吐吐舌头,飞快收拾了碗箸食具,告退出去。
午后时分,公子午睡方醒,就又听见朱砂报说景夫人求见。
这回景善若来,手里拿着的正是那卷道经。
“公子,我有事请教,是关于此经的。不知方便指点一二不?”她微笑道。
“请讲。”
景善若抚着封皮,道:“这卷经书,即是给我带来麻烦的《太息十二元经》,我曾听竹簪女冠说,这卷经是仙家法宝。可我并不懂得使用这件法宝。”
“夫人,你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何物?”公子昱开门见山。
明相说得没错,被雷劈之后公子的心情变得更差了,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今儿早上来的时候,她都没觉得公子有这么大的火气啊。
景善若悄悄地朝对方脖子处看:
这样成天成天地躺着却不吃药敷药,全靠自然愈合,也不知道恢复得怎样。
捕头说龙是伤在类似蛇七寸的地方,那是……相当于心脏?
她偷偷瞄公子的心口。
“公子帮助我太多了,我并不想再索取什么,只是有意愿弄明白这件法宝如何使用而已。若是公子懂得此经用法,能否告知呢?”景善若道。
公子昱冷冷道:“以水化服--吞下去。”
“啊?”
景善若吓了一跳。
薄薄的一张纸符也就罢了,这么厚一卷经文,吃下去?
公子强打精神,稍微坐起,瞥了景善若一眼,道:“景夫人,你当真了?我说笑而已。”
“……”
把玩着手边的珊瑚枝,公子语气中多了一份自在:“景夫人,你虽得临渊道君赠宝,但终究是凡人。凡人应有凡人的路,掌握仙家法宝,窥视长生之秘,不是妥帖的作为。”
景善若道:“嗯,多谢公子劝诫。只是,夫君赠予我经卷,我却无力保护,实在有负所托。此经非凡品,修得修不得,尚未可知,我不愿在并无尝试的情况下,便替自己划地为限了。”
“景夫人好决心。”公子似笑非笑地正眼看了看她,道,“既然有意愿将太息十二元经掌握在自己手中,那经书中的秘密,何不向著者当面讨教?”
景善若一怔。
“……著者?”当面讨教?
她低头看了看封皮,上面并没有著者的署名。
“敢问这经书的著者是……”她小心翼翼地询问。
公子昱道:“便是你的夫婿,临渊道君。”
“啊?”
景善若惊奇地盯着手里的经卷。
--搞半天这个经是百川自个儿写的?
那家伙今年的目标是“书院院试不要被刷到三十名开外去”,结果在当初做神仙的时候……居然有那个文笔“著书立说”?
景善若迟疑道:“百川现在也不知过得怎样--”
分开了这么久,如果再见着越百川的面,夫妻俩欢喜都来不及,哪里来那闲工夫让他解释经文?十二元经什么的统统一边去。
正是因为见不着他,才把他留下的东西当做宝贝啊。
“哼。”公子昱冷哼一声,道,“想见临渊道君,有何困难?”
景善若立刻抬头,充满希望地望着公子:“……公子,你现在可以带我去见百川?不是说他正在闭关,要九日后才能出来么?”
“我说过了,景夫人,你于我,有滴水之恩。”公子嘴角勾了起来,但那是不是一个笑容却很难说,“若你有此要求,我必然作为最先考量。--便是去昆仑一趟,把闭关的道君叫出来见见他的夫人,又有什么难处?”
“真的?”
“绝无虚言。”
景善若想想,又关切道:“可公子你伤处尚未复原,是否太过勉强?”
公子昱一怔,随即转开视线,道:“小小雷伤,不足挂齿。景夫人,去是不去,我只问这一次。”
“……那就有劳公子了。”景善若回答道。
上昆仑找夫君去
公子昱把朱砂叫进来,吩咐准备出行。
朱砂很是惊讶,说公子爷的伤势还没见着好多少,况且上千年来也没出门过几回啊(这宅男……)。刚回来没两天就又要往外走,这实在太不寻常了。
明相恰好也在殿外候着,于是进来掺和,劝说频繁外出只会让归墟里其他龙起疑,能不动就尽量不挪窝才是正理。
见两人都反对,景善若也道:“公子,对不住,是我考虑不周,没有顾及你的难处。还是按原本说定的,过几日再出发吧。”
公子并没有多言,闭目等他们各自陈述完毕,只再说一次:“朱砂,准备动身。”
朱砂一愣,随后立刻应道:“呃、是,公子爷!”
“明相,你且留守罢。”
“遵命,公子爷。”
两句话将人分别解决掉,公子昱无视景善若,继续闭目养神状躺在榻上。
朱砂拉景善若往后面退了几步,又忙着嘿咻嘿咻地把屏风推了过去挡住。这本来应当是两人合力搬的,但岛上人手实在太少,所以只好将就着了。
她左右看看,又退到景善若身旁去,皱眉道:“不成,这样还是会被看见的啊……”
景善若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要是说屏风的位置,自己现在确实是被遮了个严严实实,别说看见公子昱,就算要看见他后面的那堵画墙,都得踮起脚才能瞅着点边角。
她悄声对朱砂道:“……不如,我先出去好不好?”
“夫人你出去干嘛?稍等一下就好了。”朱砂往衣裙上擦擦手,为难地想了想,索性道,“夫人,索性让我把你眼睛遮起来吧!不然怎么挡也是挡不全的。”
说完,她掏出手帕来,叠了叠,踮着脚替景善若蒙住双眼。
景善若心中虽有疑问,但仍是乖乖配合,并不做声。
“好了,不要取下来哦!”朱砂拍拍手,笑着说,“等公子爷说可以了,你再揭开遮眼布就好。”
“嗯。”
景善若在手帕下微微睁开眼,满室的琳琅宝光映得布料上都是透亮一片。她在心底暗笑一笑,安静地等待朱砂与公子昱的出发准备。
殿中并没有任何声响,连朱砂的脚步声都消失了。
一阵香风迎面而来,疾得好似她正站在山顶上一般。景善若诧异一瞬,悄悄将衣领袖子拢得紧些,以免着凉。
香风刮过,湿润的气息扑鼻,蒙眼布料上的光亮也消失了,眼帘能映出的只是一片黑暗。
景善若开始有些不安,她轻声唤:“……朱砂?”
“在这儿呢!”朱砂的声音从远处飘来,“景夫人,请你往前踏一步。”
“前?”
景善若闻言,小心翼翼地抬足,试探着朝前迈出一步。
--踏到了不知是何物、但比地面更软的东西上。
景善若吓了一跳,连忙收脚。
“景夫人莫怕,走上去便是!”朱砂远远地喊。
这究竟是什么啊?景善若心里叫着,皱眉慢慢踩了上去,继而再收另一只脚,提心吊胆地将全部重心移到那软物上。
站到上面之后,才知道,这东西也不算太软,硬度适中,有韧性。
而且从鞋底传来温热的触感,好像--足下的那东西是活的。
该不会又在海龟或者什么东西身上吧?
景善若想着,还是觉得有点不稳,于是蹲下,一手摸向“地面”。这手感实在粗粝,但不仅有暖意从其中透出来,那表皮还偶而会动一动,果然是活物。
轻微的低吟声传来。
“唉呀,景夫人,别挠……”朱砂边笑边喊着,“公子爷说给你摸得直痒痒了啊!”
“啊?”这是龙公子?
景善若诧异地揭下手帕,果然看见自己正蹲在一条巨龙的爪心上。
她再看周围,原来不知何时他们已经离开了金殿,此时龙公子盘踞于岛上最高的山顶,而天空中乌云滚滚,视野中几乎已全暗了。
这种黑暗与深夜不同,因为,景善若身上再次发出淡淡荧光来。
“这……”景善若看着公子的躯体,她呆的这是……前爪吧,再往前看去,数丈外能见着龙头的轮廓,犄角似乎比屋檐更高。
朱砂在不知道什么地方躲着,景善若只能听见她的喊声而已:“景夫人,要是怕的话一定闭上眼 ̄ ̄ ̄”
声音嗖地更远了,最后一点点尾音完全是用猜的才能知道。
景善若茫然地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
龙公子飞起来了。
“啊!”景善若反应慢半拍地轻呼一声,连忙伏下身子,但是又因为没有什么东西可抓牢,而被风吹得险些翻了下去。
龙将指头收拢了些,如此,方便她抱住宽大的指甲来稳定身形。
景善若缩成一团,且不说畏高与否的问题,单就是这大冬天高处的寒风,就足够把她给灭了。
虽然跟人相比,龙的表皮粗糙得多,但它好歹还是能感觉到不对劲的。
飞了约莫一刻钟,它停在一朵绛色的云上,转过头颈看着自己的爪子。
当它把爪子慢慢张开的时候,出现在它面前的是冻得不行的女子,她的头发上好像都结起霜花了。
龙为难地挠挠头顶。
它呜呜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景善若回过神来,哆嗦着往身后张望,朱砂没有跟上来。当然,如果朱砂是又乘着海龟出行的话,她不要指望能在三天内追上他们了。
景善若回头,巨龙神情严肃地伸出爪子,把她给拎了起来,放到自己的鬃毛里。
“呀……”
它的鬃毛就像成熟的高粱杆子一样长,一根根又好比藤蔓般柔顺,景善若落入其中,只觉得鬃毛缠住了她的四肢,她一下子差点爬不起来。
但是……还真暖和诶。
龙静静地等着,直到景善若坐稳,又感到有一只小手扶着自个儿犄角了……确定她不会被风掀下去,龙公子这才重新起飞。
“我们……这是要去昆仑吗?”景善若问。
龙低吟一声。
“哦。”听不懂,那就算是了吧。
景善若把脑袋缩回到龙鬃里,暖烘烘地等候着。
也不知道越百川现在怎样了,他既然是神仙下凡,又有好多旧识在身边,出门打架也拉得到帮手,那应该算是挺混得开的吧?除了她,大概再没别人会叫他凡间的名字了。
正琢磨着,巨龙突然一沉,吓得她赶紧抓稳。
“怎么了?”
想当然尔没有回答。
龙身疾坠下云端,出了黑压压的云层之后,景善若这才看见,有什么金光闪闪的东西跟着他们冲了下来--似乎是几只金翅膀的大鸟,双翼展开能有七八丈宽。
巨龙一声不吭,落到一半突然猛回头,直冲而上。
那几只鸟还没反应过来,眨眼间便被龙给甩了过去,景善若回头,恰好看见其中一只追上前,结果被龙尾扫了个跟斗,跌跌撞撞地飞开。
巨龙载着景善若一口气冲破云层,升到了高空。
景善若探出头来,看着远方的景色。
七彩的云层中隐约浮现一座巨大的山脉,前后不见尽头,上不见顶,下不见底,当真巍峨壮观。
“那就是昆仑?”
景善若不懂得什么第一层第二层,她只知道那大概是一座山、或者一座洲的名字,许多古籍中都有提及。
龙并没有埋头冲上山去,它在空中盘旋几圈,黑云追赶上来,遮盖住它的身体,让天空再次漆黑一片。
昆仑的住客立刻发现天色不对劲,并且迅速找见了罪魁祸首。
景善若听见了锣鼓声,还有人们大吼大叫的警告声。--看来公子不太受欢迎。
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