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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转过影壁,真公便瞧见了庭院与厅堂内的狼藉景象。
“啊?”他愣了愣,挠头,随后问阿梅,“小丫头,难道龙族与仙家议和……这么早就散了?”
阿梅回答说:“老神仙,议和盛宴是在昨日的。今天自然散了啊?”
真公立刻僵住身形,惊讶道:“不是今日?”
“老爷爷你记错了啦!”仙草童子脆生生地说。
真公颇受打击地敲敲自个儿脑门,嘟哝道:“一直以为与接仙豆芽的日子恰好相同……怎么会不是呢……啧啧,老了啊……”
他挫败地看看大厅之内,然后振作起精神,问:“对了,仙豆芽在哪儿呢?”
仙草童子一激灵,吞吞吐吐道:“呃、兄长是在……”
“呵呵,老朽还不知道仙豆芽长到多高了呢!”真公笑道,“那娃娃,骨骼俊奇,相貌又标致,长大之后一定迷煞众多凡尘仙子啊!”
仙草童子为难了。
他偷偷瞄阿梅一眼,然后对对手指,鼓起勇气对真公道:“老爷爷,那个……如果说、我是指如果万一啊!要是兄长他——”
话说一半,仙草童子抬眼小心翼翼地观察对方神色。
他立刻被真公那满眼的期待给击溃了,不忍心说下去。
真公等了片刻,不见仙草童子下文,忍不住带着笑意询问:“仙豆芽怎样?”
仙草童子艰难地低声道:“要是、要是兄长不愿——”
还没把关键内容挤出来呢,他突然听见真公乐呵呵地说:“啊,仙豆芽来了!”
“不、我是说兄长可能——啊?”仙草童子这才反应过来,他扭头朝真公所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仙豆芽正朝他俩狂奔而来!
“兄长?”仙草童子吓了一跳,仙豆芽脸上的怒气是怎么回事?
就算他不愿意被真公领走,也不用发这么大的火啊?
仙豆芽冲到真公面前,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庞。
景善若打他那下,其实一点都不痛,可是,他就是觉得自己的脸面火燎火辣地,好像要烧起来了一般!所以他当即就转身,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真公将仙草童子放下地,对仙豆芽道:“小娃娃,还记得老朽么?”
仙豆芽抬头端详这老仙人,皱眉猜测说:“你就是太玄仙都的真公?”
“对对对!”想不到仙豆芽还记得自己,真公那叫一个欢喜啊,头点得跟拨浪鼓一般。
“你来接我走的吗?”仙豆芽直截了当地问。
“对对对!”真公继续鸡啄米,但因怕自己又被仙童讨厌,赶紧补充几句,“若是你不乐意,老朽也不会勉强……”
“我乐意!”
“是啊,端看仙豆芽你……”
真公还在继续往下说,仙豆芽却不耐烦了。
他扯住真公的长寿眉,再次声明道:“我说,我答应做你弟子!快带我去那个什么太玄仙都吧!我不要再呆在景府里了!”
“啊?”
陷入呆愣状态的不仅是真公,更有仙草童子与阿梅。
仙豆芽拽拽真公的眉毛,问:“老爷子,你功夫怎样?通多少法术呢?家里法宝多不多?平时有几个神仙好友走动?”
“……仙豆芽,你方才说,你答应了?”真公这才反应过来。
仙豆芽气势汹汹道:“嗯!我就拜你这个师父了,老爷子,你要教好!教我上天入地的大神通!知道不?”
“是、是,那是自然!”真公欢喜得不行,伸手想抱仙豆芽。
后者立刻拍开他的手,道:“我自个儿能走,不要人抱!”
真公不以为忤,他乐得绕着仙豆芽走了几圈,冲后者左看右看,越看越觉着可爱。
“兄长!”仙草童子诧异道,“你为何改变主意了啊?”
仙豆芽瞪他一眼,说:“我从来就是这般想法,几时改过主意?”
“你明明……”
“小草!”仙豆芽喝止他,严厉地说,“往后你自己照顾自己!别再给小道当枪使,也不要跟着小虎瞎折腾,明白嘛?”
仙草愣了愣,缩到阿梅身侧,委屈地含泪道:“我……我哪有……”
“景夫人说的话毕竟是妇人之言,不要尽信。”仙豆芽继续教导弟弟,“别读乱七八糟的小册子,进书库去,找圣人经典看!”
仙草童子怯生生地说:“那兄长,你还回来么?”
“学成了,自然回来!”仙豆芽叉手道,“蓬莱洲是我故乡,景府是我家!我谁也不会让的!小草,你也要把景府守好,知道吗?”
“嗯。”
仙豆芽意气地指点小草一番,拉着真公,催促他快带自己走。
真公却不答应,说景夫人还没来,自己不能擅自领了仙童就离开。
耽搁片刻,景善若终于气喘吁吁地追来了。
越百川本是跟在她后面的,但他远远地瞧见真公等人在场,权衡一瞬,立刻避开,闪进旁边的门洞内躲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仙豆芽就这么从景府小公子变成了仙都少主嘤嘤嘤嘤……
赖着不走什么的……
景善若扶着廊柱,对真公颔首道:“老神仙你来了。”
“嗯,刚到不久。”真公转头,有些遗憾地瞅瞅大厅,“因自个儿将时日弄混,错过难得的众仙聚会,真是可惜啊!”
那是火花四溅的议和,不是老友聚在一起唠嗑吃席好不好……
景善若腹诽着,答说:“突然受托,承办这等大事,景府做得并不算周到。若老神仙昨日来了,只怕会大失所望。”
“哈哈哈,景夫人谦虚啊!”
两人寒暄两句,仙豆芽便无耐心了,插言道:“老爷子,与景夫人告辞之事,我看已是足够了。不如立刻就走了吧?”
“仙豆芽这般着急?”真公笑说,“莫急莫急,老朽还有些许事务,要与景夫人单独谈谈。”
“谈什么?”仙豆芽不满地问。
“一个大胖小子交给老朽,老朽自然要好生办过交接啊!”
真公乐呵着,便请景夫人借一步说话。
两人到凉亭之中时,景善若不太放心地回头张望,确认仙豆芽还与仙草童子在一处,没有跑走。
“豆芽当真愿意做老神仙的徒儿?”她惊讶地问真公。
后者点头,道:“许是与景夫人怄气,但当真答应了。”
“怄气也罢,只要他是下决心随老神仙修行,不要中途后悔,那便是好事。”景善若想起方才之事,苦笑着摇摇头。
真公想了想,有些失落地说:“若刚到仙都两三日,仙豆芽就闹着要回蓬莱,老朽也只得将人送回来啊!”
景善若微笑道:“老神仙,送回来是好,可不带另挑一名仙童做替换的喔。”
“景夫人真是聪明啊——其实小草也与老朽挺亲的。哈哈哈!”真公也学着景善若说笑起来,一扫方才的抑郁之色。
他从袖袋中摸出一封书函,递给景善若,道:“此中所记,为老朽回玄洲之后,替仙豆芽算的卦。请景夫人妥善保管。”
“这……”景善若接过信函,诧异地说,“老神仙,我是个不通命卦的凡人,将此物交给我,未免……”
“一样一样。”真公自嘲地笑了笑,道,“老朽算了千年,难得有差错的时候,唯独这卦,看得是扑朔迷离,不得甚解。若往后,仙豆芽知晓此卦,意欲一窥……给是不给,景夫人可作定夺。老朽就闭口不语,端看天意了!”
景善若听得迷茫,不明白真公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仙豆芽的卦象不妥?
她郑重道:“既然如此,我就收下了。”
真公点头,又道:“当日老朽定下仙豆芽,其实另有缘由,只是不便言明而已。如今也一并与景夫人说了吧。”
“老神仙请讲。”
“仙豆芽植株,时而邪气四溢,时而清灵无垢,实在怪诞罕见。其孕化出人形,也是老朽始料未及之事。但其坎坷走来,尽显命不当绝之气,自有一番造化。”真公坦然道,“老朽一介散仙,不入昆仑,向来顺应天意,却也讲究变通疏导之法,故而决定横插一手,将仙豆芽收入门下,好生教导。”
景善若低声道:“原来如此。这一月相处下来,仙豆芽是有过人之处。但据我观察,其特立独行,好恶难测,唯喜争辩,擅长以歪理邪说蛊惑他人。唉,总是令人伤神。”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瞒老神仙,方才是因仙豆芽出言不逊,我一时情急,责罚了他,他才气不过,径直跑来找老神仙你的。”
“哈哈哈,焉知非福。”真公抚着胡子道,“景夫人,你便将这孩子交给老朽罢。老朽门下无徒,且玄洲岛又无战事,正是闲散之时,当倾注心力,教导仙豆芽成才。”
“交给老神仙,我自然放心的。”景善若道,“若是仙豆芽太过顽劣,老神仙可斟酌责罚,切勿宠溺……”
“老朽知晓。”
景善若还想叮嘱些琐碎细务,但一转念,想起真公是老神仙,自然会考虑得比自己周到,而且若再唠唠叨叨地,彷佛倒真的不放心老神仙抚养仙豆芽之事了,于是作罢。
算起来,就为仙豆芽一人,她所操的心,比其余仙童的加起来都多了。
“那么,景夫人,老朽这就将仙豆芽接走了。”真公正色道。
“嗯,一路顺风。”
真公转身朝亭外去,刚抬脚,又想起一事,回头道:“喔,对了。仙豆芽长得颇快,老朽以为,顶多再两个月,他便如同十五六岁的凡人一般高矮了。论起脑力,恐怕还有过之无不及。”
景善若眨眨眼,等待真公的下文。
“景夫人,届时太玄仙都将为仙豆芽筹备成人之仪,待其降生满了百日,便行冠礼,并更名、取字。”真公道,“此是大事,玄洲当提前通知蓬莱洲,还望景夫人拨冗前往。”
景善若道:“啊,那是自然!仙豆芽的确长得极快,见识亦是增广得令人惊叹,也不知他是从何处汲取学识的……”
“景夫人勿要担心。纵是旁门左道也无妨,一旦入了玄洲岛,老朽定会好生教化仙豆芽,助其成就仙途基业。”真公肃然承诺。
他说完,换回那副乐天逍遥的神态,转首回到仙豆芽等人身边。
真公乐呵呵地与仙草童子道别,顺便还掏出一个绢制的小风车,送给仙童玩耍,然后领了仙豆芽离开景府。
仙草童子与景善若一路送出去几里地,十分不舍,但仙豆芽硬是头也没回一次。
返回景府,景善若让阿梅带仙草童子回去午睡,同时,突然想起越百川貌似……不见了?先前还跟她一道追仙豆芽来着?
景善若匆匆入了大厅,见修者与石仆已将会场打扫完毕,重新布置了一番,但内中并无一人,更别提越百川了。
她从侧门出去,四下张望,恰好见着明相与朱砂在回廊一侧歇息。
“老人家。朱砂姑娘。”景善若上前去。
朱砂一见她,立刻吐了吐舌头,对明相道:“看,人家这不就来讨了么?还不快快交还回去?”
明相说:“只是借来一观,又没有犯什么过错,何必心虚?”
他说着,就从衣兜里取出名簿来,双手奉还给景善若:“景夫人,此为府上之物,老夫见其放置于案,便信手取来,略作翻看。不告而取,实是因一时寻不见景夫人所致,还望夫人莫怪罪。”
景善若接过名簿,看了看,知是录了出席众仙洞府与名号的一册。
景善若笑笑,道:“老人家哪里的话,不过一本宾客名册而已,也非是机密之物。再说了,景府不偏不倚堂堂正正,仙家抑或龙族,皆是友方,也无甚可瞒的。”
这名簿的事,关系可大可小,也确实不能说有什么机密在内。
……看了就看了吧。
明相点点头,对朱砂笑说:“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