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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善若宽慰他说:“老人家,别如此作想。即便是没有公子之危,我与道君,迟早也是不成了的。”说到后面,她难免怅然起来。
——可是,这话由自己明白地讲出来,竟然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难。景善若又莫名地觉着轻松了许多。
是夜,景善若邀真公起法坛,召请临渊道君降世。
真公并不知道为何她执意要见临渊道君,但既然她请求,他便照办了。
众人等待许久,不见道君显灵。
玄洲雅士也在场,此时掐指一算,说近日正是临渊道君预备飞升入昆仑第三层的关口了,他八成是不会下凡来的。
景善若看他一眼,随即将道经取出,掷于火中。
玄洲雅士神色不改。
熊熊大火燃了一刻钟,依然不能伤及道经分毫。
自始至终,临渊道君没有出现。
“本来,便应是如此。”玄洲雅士轻声道。无人听清他的话语。
作者有话要说:吼吼!继续!
惊变
却说众人散去之后,关游绕过大路,翻过几道围墙,偷偷地,又回到了法坛。
——他方才就发现玄洲雅士神情有异,且落在了最后。现在回头一看,对方果然还留在此地,未曾回仙宫去歇下。
关游悄悄躲在树后,看雅士要做什么。
只见玄洲雅士坐在祭坛边缘,远远地望着祭台,似是神魂出窍一般,半晌不见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关游已是等得耐性全无,兼及衣衫被露水给浸润得难受了,玄洲雅士才突然站起,到神坛中央去,拨了拨篝火余烬。
他似是在其中翻找什么东西。
关游暗忖:“莫非是想拿到景夫人放入火堆之中的经书?不对啊,经书不燃,还是师尊自个儿从火中取出,交还给景夫人的。难道他都忘记了?”
越想越觉古怪,关游又伏得低了些,小心窥视。
却见,玄洲雅士将那余火翻得复又星星点点地燃了起来,映得他颜面时明时暗。
“咦,什么在烧着?”关游察觉有异,凝神一看。
——似是玄洲雅士将自己的羽扇放入篝火余烬中,任由其被烘烤得啪啪作响,继而轰地一声,燃着了,瞬间烧得干干净净。
“他到底在做什么?”
关游正纳闷,突然又见其抬手撑住额头,神情痛苦,随后身子一斜,整个人倒入了半熄的火堆中,顿时灰烬四扬。
“师尊!”关游一看这还了得,不顾隐蔽匆匆跃出,奔上神坛。
只见玄洲雅士躺在灰烬之中,紧紧抱住头部,一声不吭。即使是关游上前将他扶起,他也依然双目紧闭,口中似乎紧张地念着什么,却并未出声。
见其衣料已有焦黑痕迹,双手的手背也尽是黑痕,关游连忙将他移到祭坛边上:“师尊,你怎么了?是哪里不适?”
玄洲雅士反复默默自语着些咒文般的东西,约莫过了一刻钟,才睁开眼,虚弱地望着关游。
“……少主,为何返回?”
“发觉师尊神色有异,特来关切。”关游道,“师尊现在觉着如何了?”
玄洲雅士扶额道:“仍是头痛欲裂,不知何因。”
“……”关游也不多问,劝说,“师尊,徒儿送你回宫。”
“嗯。”
扶其回居处途中,虽已夜深,无人迹,但沿路灯笼挑得并不高,可清晰照得人影。
关游搀着雅士,低声道:“师尊方才是否被篝火灼伤?”
“……不曾。”玄洲雅士面色灰败,似是不愿开口言语。
关游见其如此回答,便也不再做声。
他只是默默地再看了看对方手腕与颈项,凡是偶尔被衣料遮挡之处,玄洲雅士的皮肤上几乎都是焦黑痕迹,甚至正在渗出黑黄的水珠。水珠浸入衣料之中,形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暗黄。
关游再不动声色打量一番,发现玄洲雅士衣上多处显露出如此的暗色。
——他方才不是和衣倒入余烬中的么,为何衣料没燃,体肤却灼伤得如此严重?
暗暗狐疑,关游开口道:“师尊,是否请大夫前来诊治?或者告知师父一声,问他要些灵丹妙药?”
“不妨事,明日便好了。”玄洲雅士轻声道。
关游半信半疑,但考虑到雅士虽然是人,却也有神通,便不再言语。
到第二日,玄洲雅士并未现身。
入其仙宫求见,侍者告知雅士闭关了,出关之期未定,或许数月之后得见,或许数百年,也未可知。
关游心中生疑,但并未将此事透露给真公或景善若知道。
再说景善若,他们是来参加关游成人大典的,冠礼之后,又再待三日,是其御射礼。景善若预备等关游御射礼成之后,便与众仙一道告辞,打道回府。
得知玄洲雅士在此时闭关,景善若只是笑了笑。
她认为这是越百川在表明态度。
他的表态,便是回避。
可是躲就能躲得过么?景善若心道,暂且给他三日时间思考。若再开坛召他,依旧不来,她便要请各位神仙帮忙,上昆仑去逮人了。
她一旦做下决定,便不允许对方拖延。
※※※
三日后,是关游的御射礼。
“豆芽,真的没关系么?”景善若倒是有些担心的,“听说,是要放出玄洲岛镇岛猛兽来,令其认可你的少岛主之位?真是太大胆了,你不过是个小孩而已……”
关游不满道:“景夫人,莫要再唤我小名,好不好?按人间岁数,我已满二十了,哪里还是小童?”
道童在侧凉凉道:“仙豆芽兄长你才降世百日。”
“是啊,豆芽少主。”虎妖故意加重了豆芽两字的发音。
“哼。”
关游不与他们计较。
他原本是很喜欢争辩的,但像这样毫无辩说必要的胡闹,他现在不屑参与了。
冲景善若撇撇嘴,关游道:“景夫人,你便在席间好生看着罢!”
景善若只得点点头。
关游所要见的,是玄洲岛的异兽之王。
据说这异兽刚诞生之时,翻江倒海,凶猛无比,连昆仑上的数位帝君联手,都拿它没有办法。当年还是临渊道君与鼎王公等众龙族联手,将此物砍去双角镇下,锁在玄洲岛底部。
异兽失了一双神角,战力大减。后经多年教化,此兽得以开启智识,通得人事,便不再为恶,安心在玄洲岛深处过活。
据说其全身上下皆是魔道宝物,通得人性之后,曾主动折得一趾,赠与游历至此的王虎大妖。王虎服用其趾,立刻光华万丈,得到大神通,惊动昆仑众仙,遂得以迎入昆仑外界第二层,封号西王母。
自此以后,异兽声名大噪,虽然仙家修行正派,不会将主意打到异兽身上。可邪魔外道便蠢蠢欲动,多次袭击玄洲岛,试图宰杀玄洲异兽,取得其半鳞片爪以助精进。
仙家便将异兽层层保护起来,不使其为外人所见。
想来,欲入玄洲岛底,那钥匙得从岛主身上取了。
不过,众仙家是将钥匙分为七份的。每位岛主携带一块在身,加上皆是喜爱四处云游的主儿,所以若谁出了事,众人便会回来守岛。若有人主动离开玄洲、不再主持玄洲七仙宫,那他的钥匙便会交由邻近岛主保管,直到接任的新岛主出现。
真公到这时候才想起:“啊,坏了,雅士道友正在闭关!他那份灵钥……”
六位岛主聚在一起,商议半晌,决定先试着把玄洲雅士从闭关状态拖出来,索要钥匙。
众人浩浩荡荡地开赴雅士仙宫,在静室外详呈缘由,询问玄洲雅士是否愿意出关。
景善若抱着小风生兽也来凑热闹。
她好奇地四处张望着,发现这静室之外的布置,颇有些书院情调。
再往偏僻处走,不出十丈,竟然就出了城。拐过洞门小巷,远远见得对面山腰上有石雕的草庐小屋,与当初她和越百川“私奔”后居住的小屋十分相似。
更远处,生着几缕炊烟,或许有人居住。
侍者拦住景善若,不许她再往前去了。
景善若一问,对方就说:这处庭院风格独特,是雅士入住之后,自行施法雕琢而成。可是建成之后,玄洲雅士不许任何人进入,也并不曾入住,只是偶尔过来坐坐而已,想是另有妙用的。
景善若听得如此,便停步,怀念地遥望着那小屋,片刻之后,默默地叹了一声,返回前院。
此时众仙家岛主还在静室外议论。
景善若问了问,才知道无论众人如何劝说,静室之中并无回音。
“莫不是还在睡?”真公道。
“应是正到紧要关头,不可开口?”
“难道走火入魔,昏死在内了?”
“呿,越说越不吉利!”
众仙商议一番,决定悄悄开了静室之门,看能不能在不惊动玄洲雅士的情况下,取了钥匙返回。
说做便做,一群人遣走侍从,关闭院门。
景善若苦笑不得地看着他们这群老顽童,见其放风的放风,说笑掩饰的说笑掩饰,余者围在静室门外,捣鼓着开门的仙法。
没一会儿,玄洲雅士布置下的护卫之术便给清除干净了。
真公悄悄推门,露出一道门缝,便谨慎地趴在门板上,朝内窥视。
“如何?如何?”
“莫推我!”
他伏在门缝上,左左右右地查看一番,转头来,露出了疑惑之色。
众人忙问:“看见雅士道友了么?”
“奇怪……”真公不答,唇间蠕蠕,眉头纠结,直扯着长寿眉犯嘀咕。
有人便耐不住性子,伸手推门了。
却见静室两扇门朝内开去,一股腥臭邪风迎面而出,漆黑如墨雾,寒气刺骨!
众仙惊呼着逃离,关游也急忙抱起景善若,跃出院落去。待得静室内邪气散尽,众人才小心翼翼地开了院门,重新入内。
却见静室之中空无一人,地下与四面壁上,皆是油烟一般黢黑异物,散发着怪异刺鼻的气味。
“怎么回事?”众人惊疑,“雅士道友呢?”
关游四下搜索,在室内床铺上发现了玄洲雅士的那片灵钥。
众仙赶紧取出自己那份,先去玄洲岛城池地下,开启锁住异兽的大门。
此时,各位岛主才发现,自己手上的那份灵钥,竟然早早已被调包,大门无法开启。
“这……”
如何补救得了?
“师父,此门可有别的法子开启?”关游问。
真公琢磨着,答说:“此门本是囚禁玄洲异兽所用,后为保护异兽,便将其安置于门内。论此门所成之年代,是远远早于太玄仙都……玄洲岛自古便有七位岛主,灵钥也是一直传承下来的,是否有他法开启大门,老朽不得而知啊。”
关游悻悻道:“师父你直说不知道就成了,眼下可不是踱着步子唱戏的时候!”
“是是……”真公挠头。
众仙议论纷纷,不知接下来应当如何办的好。
关游又扬声道:“师父,诸位师尊,而今要紧之事有两件,一,是雅士师尊莫名失踪;二,是玄洲地底大门钥匙被窃,所藏的异兽也不知怎样了。这第二桩,是攸关诸位失职与否的大事,最恶劣的打算,便是邪魔外道偷走异兽,将来或许为非作歹造成大祸。”
众仙点头。
其中一人问:“我的灵钥向来保管得妥帖,不曾离身,唯有当初名师雅士说想比较一下两把灵钥的纹路,就借给他过目了一次……会不会是被名师雅士窃走了?”
其余之人皆大惊,纷纷道:“啊!我亦借给他看过!可他就在我面前把玩,不曾带走啊!”
关游用手肘撞了撞真公:“师父,你那份钥匙,该不会也给雅士师尊看过?”
真公握着假灵钥,哭丧着脸道:“老朽可没离过眼,就见其拿着比划了一会儿,原样还来的啊……”
景善若无奈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