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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吗?”
电子晶幕中传来的柔和的声音让林笺惊讶的抬起了头,林默居然会用这么柔和的声音说话么?林笺打量着电子晶幕中的人,林笺一时间甚至想到这是不是林默样子的办公机器人。只是这个怪异的念头很快便被打消了,电子晶幕中的林默依旧是那个看起来庄敬自持的男子。即便是在深夜,他的军装依旧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就连风纪扣都系的好好的。
“今天跟着缉私船发现了一船的‘希库人’。”林笺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你知道什么是‘希库人’吗?”
林默沉默了一下,他是个相当敏锐的人,在林笺问话同时,他就发现了那目光中忐忑的审视。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他不太确定林笺那份审视处于何种姿态。
林默低下头,右胳膊支撑着额头,拇指轻揉着太阳穴,试图将大脑的运转从刚刚结束的军部会议上拉回来,以便于自脑海深处寻找那个有些熟悉的名字。
“希库人……”林默皱起眉头,决定无视林笺眼中毫不掩饰的审视,“听说过,但是想不起来是什么物种,似乎是一百多年前联邦外星域发现的物种。”
听了林默的回答,林笺点点头,身体放松了许多,想起在仓库中看到的希库人,心中又是一阵恶心,“那是一种人类与外形物种配型的产物,据说帝国有一些贵族喜欢豢养它们作为禁脔。”
在说完后,林笺果不其然的看到了林默重重皱起的眉头,他站起身,走到办公桌与电子晶幕间的长沙发上坐下,为自己点了一根烟。“因为这件事,所以心情不好?”
也许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根本不值得为此辗转难眠,或许如果林笺告诉他为了这件事她不仅失眠而且动摇了一直以来的志向,恐怕他甚至会哑然失笑吧。
“十二岁之前,我一直住在位于莫林北克星系的索尔方星。”一阵沉默中林默却首先打破了寂静,竟然是说起了自己的往事,林笺惊讶的看向他,却看到他冲着电子晶幕笑了笑。
“外祖父一家住在那里。那时候,父亲还是第三舰队的指挥官,因为紫罗兰星系长达二十多年的恒星风暴周期,所以边境一直有想趁此机会救出政治犯的暴动,而且宇宙海盗也在那段时间大规模的聚集在那里,所以父亲在紫罗兰星系周边驻扎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因为距离过于遥远并且航行困难,所以我从三岁到十二岁之间都是住在索尔方星。去索尔方星的时候我还只是个懵懂的孩子,离开时已经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并且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是个很沉闷的人。”
“你现在也很沉闷。”虽然平时林默很少说这么一大段话,但是他的叙述表达能力却很不错,林笺就如同听故事一样沉浸在了那声线略低的嗓音中,在听到林默说自己曾经很沉闷的时候,便立刻追加了一句。
“是吗。我还以为我已经改善很多了。”林默笑了笑,继续道:“十二岁那年,父亲调回首都星阿斯切特星,便让我回家。我自己搭乘上了从莫林北克星系开往首都星的民用船。在距离阿斯切特星还有三次空间跳跃的时候遇到了空间震颤,被传动到了一个无法通行的区域。那是一片死地一般的空域,舰船无法航行,所有仪器都因为严重的电磁干扰而无法运转,甚至连通电都无法做到。
整个世界一片黑暗,是一种绝对的黑暗。”
绝对的黑暗……那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遥远的记忆因为时间的流逝已经渐渐的被他遗忘,那曾经深入骨髓的恐惧也一点点的淡漠。只是,如今回想起来,却依旧让人不寒而栗。林默看着林笺,那是时候她还没有出生,而如今却坐在遥远星际的另一端满脸紧张
078 坚定信念
“后来呢?”看到林默将烟蒂在烟灰缸中掐灭,林笺等不及的问道。
“后来就被救出来了啊,否则我怎么会坐在这里。”很少在弟弟妹妹面前表达情感,况且是讲述恐惧的内心,林默没有将在恐惧中挣扎的那十天详细的描述,而是直接说出了结果。
林笺一愣,随即有些无语,要求林默详细描述内心的恐惧似乎确实有些为难他。然而,她终究还是不死心的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无法忍受黑暗,同时,不敢登上舰船。”
“不敢上舰船?”林笺惊讶,“去星舰学院怎么能不上舰船,而且空域间必定是黑暗的啊!”
“在发现了我的情况后,父亲带着我去了极地星,一开始我并不承认恐惧黑暗与舰船,但是在去往极地星坐船的时候我还是没有压制住心中的恐惧,表现就是无法入睡,无法进食。”看到林笺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的听着,林默觉得原本坚固的内心似乎被什么慢慢侵入。
也许是性格使然,他一直很抗拒被人窥探内心,更遑论自己将内心剖白在别人面前,所以他一直没有什么朋友,多年的从军生涯中也只有格兰夏尔和爱德华两个好友。可即便是他们,也不知道他曾经有一段根本无法走上舰船的岁月。
对他来说早已习惯自己一个人担负一切,他认为自己没什么不能承担的东西,这一方面来源于自信,而就像是事物总有两面性一般,这种性格同样来源于一种对世界的不信任感。幼年时独自长大,少年时失去母亲,现在回想起来,即便是在母亲在世的那两年,他也从来没有快乐过。那个时候母亲的病情已经开始逐渐发作,再加上后一年怀孕,整个人已经变得喜怒无常,而渐渐减少的温柔也多是给予了那对未出生的双生儿和年幼的弟弟妹妹。
林默仰倒在沙发柔软的靠背上,手掌覆在双眼之上,修长的手指挡住了深蓝色的眼眸,也将那突然不受控制流露出来的疲惫掩藏。
这些岁月一点点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痕,林笺不会知道,甚至林梓林弘也不会明白。他也不愿他们知道这些琐碎发霉的情绪,他只愿做他们可以担负起一切的大哥。
可是在这样一个寂静的夜晚,原本只是因为不擅开导而说出自己亲历往事的林默,在对面那双认真注视的眼睛中辨察出了她对自己的同情。这发现并未让他恼怒或者羞愧,相反他却感到了一种久违了的轻松与畅快。
原本因为公务引起的烦躁此时已经不翼而飞,林默放下遮挡眼睛的手掌,看着电子晶幕中林笺此时已经变得小心翼翼的表情。
“我以为你哭了。”林笺说出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林默是谁?他是宇宙间第一钢铁战士,怎么会有眼泪这种东西,而此时他完全没有水光的深蓝眸子也说明了自己刚才的话就是天方夜谭。可是在林默刚才挡住眼睛的一刹那,她觉得林默似乎卸去了那时时刻刻绕在身周的强大气场。他此时安静的坐在那里,目光中带着断续的思索,讲着自己的故事。
林笺的话让林默只是哂然一笑,“坚持着抵达了极地星后,父亲带着我去了极地贝的采集场。我们两人就像是单纯的观光客一般,没有随行人员,只是背了背包。极地星常年温度远低于冰点,每个恒星公转周期内只有五十天左右的时间接近冰点,那些世代以采贝为生的采贝人就是在那个时候穿过将近十米厚的冰层去沙地□层采集极地贝。虽然温度升高是采集极地贝的必要条件,但是温度的升高也让冰层变得不是那么结实,我在那里呆了将近十天的时间,每天都会听说某个采集点冰层坍塌,所以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但是他们对随时可见的危险却并不在意,或者说并不恐惧,他们认为这就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虽然现在早已不是几百年前动荡的时代,也没有必要继续这种危险的工作来维持自己的生活,但是他们却一代一代的在这偏远的行星上进行着日复一日的工作。
在我们离开极地星的前一个晚上,父亲跟我谈了一次。他说,恐惧这种情感,是个人就会有,只不过是多少,对象的问题。有的人恐惧的事物是在平时的生活中完全可以避开的,那么逃避就显得不是那么可耻。但是,如果当你所恐惧的事物是一座横亘在人生前方的大山时,你能做的就是要么蜷缩在山脚下,要么翻过它。”
仔细想了想林默的话,林笺摇摇头,“但是我并不恐惧。”
“不,你只是没有认识到。”林默同样摇了摇头,“我认为你跟我当初的情形有一些相似之处,所以我才把这个故事告诉你。我们害怕的都不是事物本身,黑暗,战舰或者希库人。让我,让你恐惧的都是对于未来的茫然。我因为对于黑暗和战舰的恐惧导致了对于未来军事生涯的担心。而你因为今天见到的事情所以对于自己的选择产生了疑惑,你害怕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是没有价值的。”
一语中的!林笺目不转睛的看着林默,脸上显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林默说出了她无法阐述本质原因的问题所在。
“现在你能告诉我你想要走这条路真正的原因了么?”林默却并没有给林笺喘息的机会接上了一个让林笺不知道如何回答的犀利问题。
如果她真的是他的妹妹,那么对于未来的选择可以有很多种解释。生在武将世家,从小耳濡目染可算是一条,背后有靠山前途光明也是一条,最不济肉麻点崇拜大哥更是一条。可是,对于林笺来说,这些从来不是理由。
林笺抬头与林默对视:“或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但现在不是时候,请原谅我现在的保留。”这个问题林元哲问过,布兰特问过,她都没有回答。虽然与林默相处的时间更长一点,但还不行,他们之间还远未到可以将这个秘密说出来的关系。
“或许你说的对,我对于未来确实产生了迷茫,但这并不是出于对未来的恐惧,而是我的价值观取向碰到了壁垒。我无法解释这一点,但是我认为你能理解。我相信你跟我一样,踏上战场不是为了维持那些贵族们**的赖以寄生的王朝!”
林笺的话音刚落,林默便猛地站了起来,大步的走向电子晶幕,脸色倏地沉了下来:“我警告你,这些话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不!把这个念头彻底的从你脑子中拔除掉!你我生在这个帝国,不事生产,没有为这个国家的财政做过哪怕一丝一毫的贡献,但是却享受了最高等的教育,得到了最优渥的生活,甚至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尊敬!这是因为什么?就是因为你是个贵族!别摆出一副鄙视贵族的面孔!他们并不是天生就是贵族的,那是因为他们的父辈,祖辈为了这个帝国付出了人生!为了人类能够继续存在于银河系中立下了足以让他们的后代享受尊敬的功勋!”
林默的话犹如闪电一般炸响在了林笺的头顶上,这些东西对于她来说过于遥远。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时代为她树立了一个坚固的世界观,她依旧远远不能理解人类面临灭亡时的深刻绝望。在她生活的时代里,也有为了国家而贡献生命的英雄,但是国家给予的也只是个人的名誉,或许还有给予家庭子女的抚慰金,但是那个时代的惯例是荣誉只属于个人,却不荫泽后人。
看到林笺彷徨的面孔,林默又觉得有些不忍,忍不住缓和了语气:“也许这个国家有这样那样的弊端,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政治体,它们都有其自身无可避免的问题所在。我们生在帝国,你可以做一个衣食无忧,每天只是跟朋友喝茶聊天牢骚一下生活的人,那样我不会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