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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极为迅速地穿好了衣裳,几十年的训练,使得他在一段常人无法思议的极炔时间里结束好了一切,悄然推开窗户。
他心里有些奇怪,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跑到飞龙镖局里来生事,但是他习性使然,遇上这种事,他绝不会袖手不管的。
于是他纵一纵身,狸猫般地掠出了窗户,四顾之下,果然发现屋顶上有一条人影。
他撤下了剑,这就是他的谨慎之处,能在江湖中享有如许多年盛名的人物,自然是行动谨慎的。
然后他一长身,嗖然窜上了房顶,却听到那夜行人微微一声冷笑,极快地向屋后掠去。
于是他也毫不迟疑地追了下去,一面暗笑檀明:“这小子到底是年轻了些,居然睡得那么死,连有人光顾他,他都不知道。”
院子里又恢复寂静,许久,一个十多岁的男孩跑出院子,站在墙角撒尿,忽然看到人影一晃,吓得一哆嚏,尿都差点撒在裤子上了。
但是他胆子像是比别的孩子大,一声不响,躲在墙角里,看到一条人影以极快的速度闪入屋中。
这孩子虽然不大,头脑却极灵敏,自幼也学了些武功,只苦于未得明师而已,此刻那人影虽然只是一闪即没,但他已看出这人影像是檀明,不禁奇怪着:“檀大叔怎地这么晚才回来?”
但那人影却又极快地闪身而出,一窜而至屋顶,速度更是惊人,令人根本无法看清他是谁。
这孩子对自己方才的判断,又觉得不大确定了,暗忖:“这大概不是檀大叔,怎会刚回来马上就出去?”
他午夜梦回,头脑可是昏昏地,也不去多思索了,又走回房里。
第二天北京城里可沸腾起来了。
原来自河南赶来的名镖头“中州一剑”欧阳平之竟在荒郊毙命,胸肋间中了对方一掌,连胸骨都完全碎了。
但是这位老镖头毕竟超人一等,临死前还为武林除去一害,原来他的对手也被他一拳击中面门,将脑袋打得稀烂,而他的对手,却就是武林中人人欲得而诛之的神秘蒙面容。
那是从他的装束、身材,以及虽然已被击烂,但仍看得出的那块蒙在面上的面中推断而出他就是那蒙面的人。
至于他的面目,却已完全无法辨认了。
蒙面人虽死,但他的身份、来路,仍被江湖中人不断猜测着,至于那蒙面人究竟是谁,却似乎永远没有人知道了。
“中州一剑”这一死,龙形八掌竟引为自咎,不断地谴责着自己,为中州一剑安排了极隆重的葬礼,北京城里来参加这葬礼,就有几千人,再加上远方赶来的武林豪杰,人数更为惊人了。
“中州一剑”一生叱咤江湖,死后亦备极哀荣,他虽然没有儿孙,但两河武林道的魁首“龙形八掌”竟当着天下豪杰,为他披麻戴孝,做起孝子来了。
“中州一剑”虽死,他的声名反而比生前更响,而“龙形八掌”这种风度,也搏得江湖中人一致的称赞。
于是“龙形八掌”在武林中的地位,也就更崇高了,他“飞龙镖局”所保的镖,由南到北,只要“飞龙镖旗”一到,再也不会有人敢望半眼,就连武林中其他的纠纷,见了“飞龙镖旗”,也是立时便解决了。
两河武林中,竟有十四个高手丧在这蒙面人手里,这蒙面人像是和镖局结了什么仇恨,因为除了镖局中人之外,任何他人却一个也未曾遭他的毒手。
这些身故的镖头的后人,男女不同,年龄亦有差别,“龙形八掌”却将他们全收留在身畔,还悉心教他们的武功,武林中人交口赞誉,都说龙形八掌仁义为先,是个了不得的好汉。
时日匆匆,又是许多年了。
人们对几年前所发生的事,都已渐渐淡忘,昔年江湖侧目,搞得武林惶惶不安的神秘蒙面容,此时尸骨已寒,已经很少有人再提及他。
就连昔日声名显赫的“中州一剑”,也已不再存留在人们心中了。
只有“龙形八掌”,他在武林中的地位,却随着时日的变迁、而日益升高,“飞龙镖局”不但在两河首屈一指,远至江南,塞外,都设有分号,江湖上自有镖局以来,从没有任何一家镖局享名如此盛的。
“龙形八掌”檀明本人也很少出去走镖了,因为这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出马,是以他终日无事,就安闲地在家里纳福。
当年被蒙面人所杀的那些镖客的后人,现在全部长大,最小的也有十三岁了,“龙形八掌”无事时,也教教他们武功。
“龙形八掌”自己的独生女儿,此时也有十五岁了,“龙形八掌”已是中年人,对江湖上的勾当,似乎已不太感兴趣,但武林中若遇到了些什么化解不开的纠纷,还是不远千里而来求他相助。
武林中第二代,也兴起了不少高手,但无论武功,声望,却没有一个比得上“龙形八掌”檀明的,那些镖客的后人,不知是否天资太差,连“龙形八掌”十成功夫里的一成都未曾学去。
又是春天,这已是“中州一剑”死后的第六个春天了。
晓色方开,“飞龙镖局”里练武场里,已有人在练拳了,那是个也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眉长而秀,两只眼睛神采明朗,身躯虽不高,但发展得极为匀称,一眼望去,可称得上是“美男子”。
这少年沉腰坐马,伸拳踢腿,力量用得恰到好处,拳法也一丝不乱,可惜的只是这套拳法仅是武林中极为普遍的“大洪拳”而已。这“大洪拳”招式呆板,只能强身,却不能防身的,更谈不上攻敌了,然而这少年却全神贯注,一丝不苟地练了下去,一趟拳打完,额面上已微微见汗了,显见内功也毫无根基。
他深深呼吸了几次,沿着围墙缓缓踱着,脸上虽是满脸聪明伶俐的样子,但神色却显得十分忧郁。
这少年就是当年“枪剑双绝”中‘钩镰枪“裴扬的独子裴珏,这几年来他刻苦自励,勤练着武功,但练了这么久,他仍是毫无进展,连镖局里寻常的一个趟子手都打不过,他不禁很灰心,暗恨自己为什么这么笨,每逢”龙形八掌“亲自教武功的时候,他更留心去学,但学未学去,却仍是那几套功夫,檀明平常说他们太笨,这样练法一辈子也无法练好。于是他开始有些怀疑”龙形八掌“不肯教他们真功力,但”龙形八掌“对他们并不坏,他也不敢对这位自己的大恩人有什么怀疑。但奇怪的是别的镖师在练武时,”龙形八掌“也不准他们去看,说是怕乱了他们的心思,裴珏天性极强,人家不愿意他做的事,他就决不做,但武功对他的诱惑又极大,是以他终日心情忧郁,将他原来的聪明活泼都消磨殆尽了。每天早上天还未亮的时候,他就悄然爬起来练拳,本来跟他在一起的,一共有丸个人,都是镖局的后人,但是”龙形八掌“却将他们分开了,有的被送到河南,有的被送到江南,说是让他们出去历练,只留下裴珏和另一个最小的女孩子在北京城里的镖局里。那个小女孩子叫袁沪珍,是断魂镖袁一梁的后人,年纪虽小,人却聪明得很,两只大眼睛一转一转的,像是看出你的心事。裴珏很喜欢她,常常携着她的手到镖局外面去散步,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常常拉着她聊天,其实他们都还小,忧郁还嫌太早了些。”钩镰枪“裴扬的妻子在生下裴珏后就去世了,裴珏自幼父母双亡,现在又奇人篱下,他心高气做,时刻想自谋出路。但是他身无一技之长,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去谋生,何况龙形八掌也时常安慰他,叫他好好耽在家里。还有一点是他心中的秘密,这秘密关系着龙形八掌的独生女儿檀文瑛,不过他将这秘密深深埋藏在心底,并且时常压制着自己不要去想它,但人类的心理却又那么奇怪,你越是压制的事,往往却更容易爆发的。他沿着墙角转了一圈,天已大亮了,他停住了脚,望着东边初到的朝霞,愣了许久,心里不知在想着些什么。蓦地,一粒石子飞来,击中他的头,他一惊,回过头去,却看到一个穿着紫缎挟袄的少女,正倚着放兵器的架子在冲他憨笑。石子发出的力道虽然不重,但还是击得他脑袋隐隐发痛。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头,那少女娇笑道:“怪不得我爹爹说你笨,你瞧你,练了这么久的功夫,有人在后面暗算你,你都不知道,这幸好是石头,要不,你脑袋不开花才怪。”
这少女正是“龙形八掌”檀明的掌上明珠,娇笑如花,吐语如珠,笑起来两边颊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涡,令人有百合初放的感觉。
裴珏一笑,平日间这种话他也听多了,也就慢慢地习惯,这飞龙镖局里面的人个个说他笨,他自己也开始觉得自己是笨的,平日尽量的少说话,因为他知道说多了话他就更笨了。
檀文琪姗姗走了过来,两只大眼睛一眨一眨地,说道:“你拳练完了没有?”裴珏点点头。
檀文琪一跺脚,娇嗔道:“你呀!真气死人,人家跟你说话,你总像哑吧似的。”
裴珏仍然不作声,檀文琪气得小嘴嘟起老高,道:“我知道,我们不配跟你说话,只有你的袁妹妹才配跟你说话是不是?好!”她又一跺脚,转过身去,一面说道:“以后你不要理我好了。”
裴珏脸上神色奇怪得很,像是极力在控制着自己的情感,檀文琪走了两步,回过头悄俏来望他,他心里一动,道:“琪妹——”下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只觉心里甜甜的。
檀文琪一笑停住了脚步,得意地娇笑着说:“真讨厌,谁教你理我的?”回过头来,连两只大眼睛里都充满了笑意。
裴珏暗暗叹了口气,心中暗忖:“我该怎生是好?她年纪还轻,对男女之情,只模模糊糊有个概念,知道得并不清楚,见不着檀文琪时,我时时刻刻想看见她,可是若真正见了她,又想马上走开,因为我仿佛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他心中的这些矛盾,檀文琪可不知道,她娇憨已惯,嘴里虽在骂着他笨,心里可没有这种想法,只觉得和他在一起,就高兴得很,可是他脾气像是有些阴阳怪气的,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看到他和袁沪珍在一起时就有说有笑的,心里就生气,下次见了他时,就故意逗他生气,可是他若真的生气了,她心里又后悔。
裴珏呆呆地站着,动也不动,阳光升起,照得他脸上红红的。
檀文琪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忽然自怀中掏出一样东西,上上下下地抛着,阳光照得那东西闪闪发光,原来是一只鸡毛做成的毽子。
裴珏的眼光随着那毽子一上一落,心里叫苦:“又来了。”
檀文琪侧着脸望着他娇笑,说道:“谁要和我踢毽子?”
裴珏不敢答腔,檀文瑛嘴一嘟,拿着毽子跑过来,站在他面前,娇嗔道:“你跟不跟我踢毽子?”一个俏生生的面孔,几乎贴到裴珏脸上。
裴珏鼻内,满是少女的幽香,微微向后退了一步,连声道:“踢!踢!”檀文琪一笑拍了拍他肩膀,道:“这才乖。”裴珏心里跳得更厉害,望着她的酒涡,竟愣住了。
檀文琪拿起毽子向上一抛,那毽子疾地落下来,她脚一招,毽子竟平平稳稳在她脚面上。
她又得意地朝裴珏一笑,脚再一抬,毽子飞了上去。
那毽子一上一落,她踢了十几个,突然微微一侧身,跳了起来,右脚从左脚后面穿出,却踢那毽子,一面道:“喂,你怎么不帮我数呀?”
婀娜而娇小的身躯,像是一只穿花的蝴蝶。
裴珏嘴里数着:“十、十一——”眼里随着她打转。
檀文琪越踢越高兴,眼